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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却春有信,枯根生芽 ...

  •   不曾被咳声惊走的画眉被喊声惊得在树枝上蹦了好几蹦。

      余岚音还未说话,闻秋就迫不及待质问寻冬:“没有见到谢谷主?那你去干什么了?”

      如今这天下可能给殿下续命的只有谢棠倾谢谷主一人,如今万里迢迢过去却连人都见不到,叫她们家殿下如何是好?

      难不成让殿下亲自登门才显心诚?

      “闻秋,别凶寻冬,她也受苦了。”

      余岚音垂着眸,思索一二,轻声问寻冬,“可得知谢谷主是否云游去了?”

      寻冬忙点点头,小心地看了一眼闻秋那双意思不言而喻的眸子,她不敢说话说一半了。

      “小姐姐姐,万香谷的……”

      “寻冬!”

      “注意称呼!”

      寻冬缩着脖子躲到余岚音的另一边盯着观夏看,活像个小鹌鹑。

      余岚音唤了一声观夏,又轻轻摇了摇头。

      公主殿下都示意了,观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道是这个小妹被宠的身份都拎不清了。

      饶是有余岚音撑腰,寻冬也不敢短话长说,反而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了个清楚。

      从被大姐却春叫去百战城取了本医书一直讲到在万香谷等了半年不见救命药开花,竟无一句废话。

      “他又不是算命的,他算得清谢谷主何时来?”

      寻冬躲到余岚音身后:“所以才给了个大致呀,谁知道谢谷主是不是早已忘了我们殿下呢。”

      余岚音有意逗寻冬,故作严肃:“寻冬,不得以谢谷主胡言。”

      寻冬微微歪头,对着食指,一副犯了错的模样,而这错,不该她来担。

      瞧着寻冬可怜的模样,余岚音嘴角噙着一抹笑,轻声对她们说:“谢谷主心思细腻,待我亦是真心,万不会忘我不顾。”

      寻冬立刻点了好几下头,俨然余岚音说什么都对的模样。

      余岚音念着却春为她之筹谋两年奔波,百战城乃中立之地,向来不问诸国之事,其中凶险存否,她亦无法算尽。

      思及此,余岚音正色问寻冬:“你大姐她可安好?因何去了百战城?”

      寻冬边思索边答:“大姐还算安好,去百战城是因为听到……药圣爷爷在那,想着去求个生机。”

      药圣,宣文二年成名,遍识天下药草,宣衡十年,遭仇家谋刺,下落不明。

      余岚音一度认为这满身上下拾不出半两武功的老头儿是死了,未曾想还活着,甚至活得好好的。

      “他既活着,不曾来信让雾歌心安,却安享其天伦,是为裁义。”

      “欠我将军府独子一命未还,却弃楚国身份于泥土,是为折恩。”

      余岚音一敛往常温和,只余杀心掩尽后的厉色:“如此裁义折恩之人给的生机,本宫不要也罢!”

      余岚音不气,只是为大哥不值,舍命保护了这么一个裁义折恩之辈。

      寻冬被余岚音的眼神吓到,“殿下……”

      观夏揪住寻冬的胳膊,在她看过来时,轻轻摇头,以余岚音现在的状态,发泄出来总是好的。

      余岚音担在扶手上攥紧的手渐松,阖眼许久,才开口:“观夏,修书与却春姐,不得取那死老头儿分毫,听进去的也想法子忘了,如若不然,如若不然……”

      余岚音轻哀一声,终是没狠下心,默了半晌,对闻秋说:“闻秋你带寻冬去洗个热乎澡,再吩咐将军府做些新菜,来回数万里,莫委屈了她。”

      闻秋应下,拽了拽还想说什么的寻冬,却见寻冬如何都不移半步。

      “寻冬,可是有话要说?”

      寻冬挣脱开,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信封,将其中信件呈上:“殿下,寻冬方才高兴,忘了大姐的信!”

      待寻冬将信打开,余岚音接过,垂眸细看着其中内容。

      书呈定疆公主殿下:

      见字如晤。

      殿下近来可还安好。

      执笔入夏三分,展信或已初春,殿下切记保暖,饮酒适度,不可单衣外出,伤根本于己身。

      却春知殿下闻寻冬之言难平心境,故此说明药圣一事非您所想,其中因果繁杂,暂不便明说,殿下切莫惹火攻心。

      却春得秘信于北宁,是以达中立之百战,咨谢城主以前尘,若实,乃将府之大事。

      与殿下约定之时恐难如愿,望殿下见谅。

      却春以此信再明殿下心邸,报国之功不仅于沙场征伐,亦不拘于庙堂谏言。

      殿下图谋远非常人心思所能及,事成,当国之拥护,万载之永铭。

      故殿下于今之楚国乃定海之珠,忌与天争胜之大过也,是以殿下当养身以为护国。

      临行南梁之际,却春得遇寻冬以托此信,念殿下音容涕零,向南三拜,望殿下善自珍重,以待来年舞吻雪于庙堂,降烈马于军中。

      宣德四年,暮夏十二,却春书。

      余岚音来回看了三遍,这才将信放在遮腿毯上,心尖儿几次涌上酸意。

      “殿下莫要伤怀。”

      观夏音落,余岚音抬手轻拂;“闻秋带寻冬去罢。”

      待二人离开,一直忍着的余岚音猛地咳嗽起来,观夏忙为她顺着气儿。

      咳嗽声渐消,观夏几次想要开口,明明是个丫鬟命,却被殿下养成了小姐命,走时还蹦蹦跳跳,连点规矩都没有。

      “你知寻冬性子。”

      余岚音看着观夏意味不明的脸色,似知晓她要说什么,“方才我若咳出来,她怕是又要离去,如今天寒,落下病根,老了免不得遭罪。”

      观夏忍着听完余岚音的话,这才发作:“那您也万不该忍着!”

      观夏说着,一直未曾眼红的她竟几次哽咽,“您是主子,这世上道理千千万,偏的就没有主子为下人着想的道理!她就是该教训了!”

      余岚音这样,她比当事人还要委屈。

      “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呢。”

      余岚音抚了抚暖炉,享受着其中暖意,“可我亦算是她的姐姐,姐为妹谋,可当天道,寻冬自小机灵,歌国虽未定都,但所经之处均传不忌女子经商,若是我……”

      “小姐!您莫要再说!”

      若不是身份有别,观夏真要捂嘴了。

      听观夏这么称呼自己,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余岚音话锋一转:“莫急,莫急,我会的……”

      “会长命百岁的。”

      主仆二人对着窗外细雪,同时说出了心底期愿。

      最后,余岚音心底的期许发了芽——哪怕活着只为终有一日得以扫去吻雪身上多年之尘。

      ……

      临近年关,商户区的街上张灯结彩,有善者赠灯笼以结缘。

      少年走在路上,姿态嚣张至极,叫旁人看着恨不得上前给上一巴掌,心底所想却不影响周围的人见了他立刻空出一条路。

      那些人七嘴八舌说着他。

      “怕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他。”

      “可不是,仗着有定疆公主撑腰无恶不作,到头来不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出?”

      “也不定规,今儿个他没带护卫。”

      一个远道而来的行商不了解其中情况,便问一旁正谈论的三人:“听二位这话的意思,此人脾气极差?”

      那被问的人怔了一下,似乎这江家庶子再怎么被说都未发过一次火,只在定疆公主的事儿上分毫不忍。

      要说脾气差,有些武断。

      可人嘛,总爱添油加醋,让步的代价只有对方的得寸进尺。

      “那可不是,上次街北面布行的公子只不过说了两句,叫他听了去,被他侍卫打得这辈子都下不来床嘞!”

      “那他为何如此得定疆公主的宠爱?可有何过人之处?”

      “那咱就不知道咯,只观他容貌堂堂。”

      那人的语气有些怪异,其中暗讽之意不言而喻。

      街上热闹,说者有心,听者亦是。

      听到这些人的谈话,江枕倒不恼,甚至有点子乐呵。

      常说太平盛世闲言多,江枕一直秉持着无证不信的态度,这年代规矩繁多,稍有不慎就得去黄泉路上走一遭。

      现在看来,所言不虚,最明哲保身不过人心,最法中寻闲不过人心。

      余岚音二六年华血洗广陵,名声在外,又有公主地位,在这当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什么人真敢当面乱嚼舌根子,可私下里却闲言不断。

      饶是现在贵为公主也仅仅只是让旁人不当面说,可有几个背后不说上一句病秧子。

      又有哪家沾了权势的不是让自家小子绕着走,一副生怕被赖上的作呕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碎嘴子对余岚音的评价也只是从小病秧子变成大病秧子。

      尤其余岚音现在已十有七,却迟迟不得定亲,若换了寻常人家,脊梁骨子早被戳碎了。

      江枕一开始不想多管闲事儿,只寻思着在这待到他要抵达的年数,去到他想了解的国度,遇见那个让他仅仅通过点滴文字便神魂予授的人儿。

      可人心最不可控,与余岚音相处久了,江枕发现当书籍、文献中那些冰冷文字具现化成一个活生生的人时,竟可以如此炙热。

      定疆公主内心所坚持的,江枕清楚那是自己穷极一生都无法理解的,他想帮余岚音,想尽可能在不干扰事情走向的情况下更改余岚音的结局。

      江枕封不住万人之口,杀鸡儆猴倒是初见成效——至少现在没人敢在街上说余岚音嫁不出去的屁话了。

      江枕在几个摊位前挑选了食材,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

      眼看着外面雪势愈发大了,太阳却初现明媚刺眼。

      余岚音坐的有些烦闷,时不时就朝着外面瞅两眼,看起来好不向往。

      “殿下需得先用膳。”

      余岚音不说,观夏也知她打得什么主意。

      余岚音身子本身就虚,经常晌午才起,早食直接略了过去,吃饭又不似原来如虎,却总想着出去外面。

      可余岚音打定主意,做下人的又不能违逆,只能次次变着法子让她先用膳。

      余岚音听观夏的话,先是轻轻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对她说:“算时辰,江枕也快来了吧,等他来了再吃。”

      “他成日弄些大鱼大肉,您现在饮食需得清淡才是。”

      自上次江枕偷摸着给余岚音做了一次美其名曰“地上无一”的餐食后,余岚音接连咳了两天的血。

      冰心堂堂首季如河说那是补过头了,倘若再多补一点儿,以后就直接对着西边窗子供三下了事,省事得很。

      说者委婉,到底什么意思她们还能不晓得?

      为此,闻秋差些与季如河打起来,苦于整个楚国能维持她们殿下病症的只此一人,只能先认了错。

      季如河虽无实权,可好歹是正三品,被一个丫鬟骂了不说,要不是把师姐搬出来还得被打,气头上干脆没给台阶,闻秋是直接跳下去的。

      那事发生后,她们都不敢让余岚音吃太好,江枕带来的食材都得挑了又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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