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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白骨 ...


  •   没得到回答,孟如安又望向风寄书,看见他直勾勾盯着云枳,眼里黑沉得似能吞骨化肉。孟如安再一次打了个抖。

      白清淮也走过来,问道:“大人,你们先到么?刚才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现在没事了。”云枳神色淡淡,声音却好像更哑了,“不要动地上的尸骨,可以在周围走走查看情况,发现异常也不要妄动,先通知其他人……咳……”话未说完,他哑着嗓子咳了两下。

      “好了,”风寄书冷声开口,“其他的之后再说,天快黑了,去找草木。”

      孟如安和白清淮望望天色,又担忧地看着云枳。

      云枳轻摇头表示无碍,接着补了一句:“铃铛依然能用。”

      那两人愈加热泪盈眶,愈加叽叽喳喳个没完,风寄书的脸色也愈来愈不能看。他转了眼挨个直视过去,眼神比四周的尸骨阴森——一个是可能在深夜来索命,一个是立刻便要封喉。

      白清淮:“……您先休息着,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找柴火去了。”飞快埋掉话头,他拉住孟如安就向白骨地一侧走,脚步迅疾。

      云枳掩唇又咳几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被无视的某个“意外”面色微僵,随即垂了眼跟上他。

      一路上云枳时不时便低咳两声,风寄书则始终安安静静地落后他一步,无声无息的,一张脸沉静如古井。

      他们头上的天空极矮极暗,像被乌厚的云层拽得下坠了,灰蒙蒙的天与云叠在一处,不管不顾地往下压来,仿佛要压合到地面,垂至地下去。连空气似乎也挤压在了一起,重变了样,艰难地吸进体内后,无法被接纳消融,只能堆积在心上,越累越沉。呼吸便也越来越困难。

      地上又是什么样呢?唯“干净的荒凉”得以形容。虽是荒郊野外,柴火之类在这儿却当属稀罕物。一眼望去,草都见不着一棵的地上,遑论什么树?只有崎岖沙石漠,幽幽白骨滩。

      天渐渐黑了,他们越走越远,走出白骨地许久,终于看到了新的东西:一片村落。

      这个时候仍没有炊烟和灯火,基本已能断定是个荒村了。几里外就是野坟一样的地方,要是正常村子才叫有鬼。

      猜测被证实。村子大概荒废许久了,稍走近便看见好些房屋缺边少角的,院外围栏也歪歪倒倒,未塌的部分浸在夜幕中,苍凉黑寂,败落的部分躺在地上,荒芜凄怆。整座村子尽埋在灰尘里,好像眨眼时都能扬起一层薄灰,独独没有疯长的野草相搭配。干净的荒凉!

      他们需要的正是这里最不缺的,甚至根本不用拆别人院子,路边到处散着的枯枝断木已够他们烧了。

      云枳停步,弯下身就准备捡,风寄书靠近,轻声拦道:“我来吧。”他说着,已经蹲在云枳身边行动起来,微低着头,手臂上绑的绸帕边角在动作间翻动,地上的枯枝一碰一消失。

      云枳于是站到一旁,看他很快收完一圈,空着两手回来了。那手上干干净净,没沾半粒土。

      云枳缓声问他:“你能用术法?”

      “是符,有些不是可以用么?”他这样答。

      “还有什么能用?照明符?”

      几乎是他未说完,风寄书抬起的手上就燃了张黄纸,焰光左偏右转,照亮昏暗的四周。

      云枳微仰起颏,看着他。被火光映亮的半边脸上,眉梢眼角披了层橘黄的光,利落英挺的面部轮廓融在暖热里,要化开了似的,柔顺乖觉得不行。没被照到的那侧则半隐于黑夜,被模糊了,朦胧深沉,只是仍不改其本色,直的直,坚硬的坚硬。感官上犹如掩藏着的暗刃,势危而幽,气凛而冽。

      云枳偏过头去哼笑一声,嗓音又冷又哑地夸了句厉害。

      回去的路上,天完全黑了,云层厚密得仿佛随时会塌下来,月亮深深埋在其后,在乌峦上透出一圈淡白的影子,仿佛套到了人脖子上,勒紧喉咙,说不出话,喘不上气。他们两人之间死凝的气氛更加怪了,连脚步声都消失不见,只有风寄书掌中的符纸明明暗暗地跳跃着,一刻也不消停。可连它也是无声的。

      “对不起。”他突然开口。

      两步之外的人自顾走着,背影笔直。

      风寄书继续道:“是我冲动了,不该添乱,更不该不听你的……”

      “空话没有必要一直说。”云枳不曾回身,唯有声音淡淡传来。

      后面的人再没了动静。这一方天地滞闷得厉害,空气陡然间又沉了不少,吸挤进去,心头就越紧缩,压着重逾千斤的气儿,往下坠。只那照明的火光越蹿越欢快,地上的影子晃得人眼花。头更晕了。

      零碎话语声飘来,远远看见另一处焰火,白清淮他们回来已多时。

      白清淮和孟如安找到的那点柴火相当于没有,几个小硬土块,燃了冒黑烟,差点把火星子盖灭了。也是没办法,毕竟周遭实在太荒了,“鸟不拉屎”都算夸奖。事实上方圆几里内别说虫子秃鹫,连片普通的烂叶子也成了妄想。这里除了干硬的黄土地就是苍凉的白骨。再怎么刺探都翻不出花来。

      而后天色渐晚,气温骤降,云枳和风寄书仍不见踪影,他们便从出发前准备的东西里找了些,草草生起火取暖。看见周围固然会觉得恐怖,可看不见却更要命了,自己当先吓死了自己。

      他们望向远处归来的两人,惊讶于风寄书手上经久不灭的亮光,刚想询问又看清了两人一个比一个差的脸色,冷肃苍白的两张脸一前一后靠近,把他们原本算得上妥帖的氛围赶跑了大半。

      孟如安站起来:“呃……老师,你们找到了吗?”

      “嗯。”云枳应完,风寄书在旁边已摆了大堆木枝,架好柴后,还把燃着的符纸丟进火里。暖热更上数层楼。

      孟如安觉得晕,这到底是吵没吵呢?

      白清淮道:“我们带了干粮,要不要先补充体力?”

      云枳表示自己不需要,让他们吃。火堆生在离白骨地稍远的地方,但一侧身就能将大片“地”收进视野。面对着那里,他也在火堆边坐下来。

      孟如安和白清淮开始啃干粮,另一人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坐着,也没要干粮。

      天地远静,琐碎窸窣声轻响,热意环绕。

      云枳慢慢说道:“我们所在的地方无疑是整个幻境的要点之一。‘找到根源’或许是要找这些尸骨的成因,‘解决’则可能是他们有未完的心愿需要我们帮忙。以上是基于目前情况的一种猜想,也是一个例子,真实情况有待探究。幻境大致要这么破。其他没讲清楚的可以问。”

      “噢,也不是很难嘛。就是为什么不能用法力啊?而且我感觉所有法力好像直接不见了一样。”

      “每个幻境里规矩不同,限制禁用的部分是暂时封住了,出去都会恢复。”云枳答,“无人能永远料事如神,变故往往猝不及防,时刻要保持警惕,哪怕到了最后。”

      白清淮点点头,问道:“解决完此处就可以出去了么?”

      “不出意外是如此。”

      “那该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死的啊?”孟如安咽下干粮问。

      云枳反问:“你觉得这里像什么?”

      “野……野坟?”

      “对了一半。”云枳说,“作为坟场,你们感觉到鬼气了么?”

      他们一愣,闭眼感受了下,摇头。白清淮脸色不太好看了,他放下手上的饼,陷入思索。今天猛然睁眼看见的场面太过有冲击力,导致他一直处于思绪游离的状态,还未来得及深想一日见闻。此时夜深气凉,名为“忽略”的迷雾渐渐散去。

      云枳:“方圆数里无活物,又是为何?”

      “从两个方面想:地域本身有问题,生机尽失,从而害死了许多人;反过来,死去的人太多,带走了地域上原有的生气。”

      “大约……二者皆有?”白清淮皱眉。

      云枳赞许地轻颔首,把他们遇到的荒村简单讲了一遍。

      孟如安朝白骨地努努下巴:“他们是村民嘛?”

      “有可能。”白清淮说。

      孟如安继续问:“没有鬼气……那也是坟吧?我另一半错哪儿了老师?”

      云枳没回,四周归于寂静,先前的紧绷感在不知不觉间消退了四五成,枯枝和布料一起滋滋烧着,作为寂静的附和。接过沉默的话枝,风寄书说:“有阵。”

      面对关键之处,尤其还是不了解的方面,孟如安将气氛问题性格问题通通抛诸脑后,赶忙道:“什么啊,骨头也能成阵吗?”

      “目的不同,各种条件限制也会不一样。”风寄书微低头,神色难明,一手搭在膝上,几指捏转着什么东西,半抹绿闪来闪去,他一边徐徐讲:“第一个是剔肉留骨,第二个是以骨聚力,保尸骨不腐。”

      “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说得太含糊,孟如安不解地转过头。

      白清淮面上露出几分了然:“所以,他们不是普通的尸身,也没有彻底化为灰烬,是有人布了两个阵?”

      “不止。”

      孟如安突然向前倒去,一把抓住最近的白清淮的胳膊,指着风寄书背后惊呼:“等等等等,那那那个……那边!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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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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