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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杜匀植哑口半晌,无奈道:“看来娘说的没错,祖母一直纵着你,把你给纵的愈发任性胡来。”

      奚骊珠蹙了下眉,道:“那郎君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杜匀植见她心坚意决,还能如何,长叹一声,:“好,依你,都依你,我明日去同爹娘说,这总行了?”

      杜家二老那边交给杜郎,奚骊珠另有难关要过——想要解职,总是绕不开一个人的。

      这日下朝后,穆崇渊径直去了校场,回来后才入东堂批阅奏疏。

      小玉贵告病,只有奚骊珠一人侍案。

      穆崇渊端起茶盏饮了口茶,熟悉的味道让他微微一顿,看向一旁低头研墨的人,双眉轻抬,并未说什么。

      直到所有案牍全部处理完必,穆崇渊起身走至窗边抻展了一下,忽而回首:“随寡人去一趟华林园。”

      正在规置御案的奚骊珠愣住,她还未录写。

      穆崇渊道:“左右也无十万火急之事,回来再处理。”

      奚骊珠想了想,颔首应下。

      穆崇渊见她未再如往日那般推阻,眼里浸出些笑意。

      政务倥偬,偷得浮生半日闲,闲游一二也没什么,但这对魏主来说是极少有的事。

      显然,他今日心情应当还不错。

      奚骊珠攥了攥袖了半日的表文,想着是这会儿递交,还是等游完回来。

      犹豫间魏主已经出了东堂,奚骊珠只好把表文收起,匆匆起身跟上。

      华林园位于宫城以北至内城北墙之间,占地广阔,园内穿池凿山,宫殿相接、楼阁连绵;宫殿楼台且与山石泉林相映成趣,既备极崇丽又极富野趣,魏国以前的诸帝常在此间宴饮游乐,乃至居处朝见。

      穆崇渊一向少来,每来必至阅武堂,今日自也不例外。

      说起来,魏主生活极其规律,大抵是久在军旅的缘故,即便做了皇帝,每日也依旧保持适度的运动,宫城内的武堂就是缘此而设。

      阅武堂前建有射堋,专供骑射之用。独自骑射无甚意思,便就顺带着检练了一番宿卫骑卒,看着看着兴致上来,还亲自下场参预其中。

      奚骊珠与贺敬候在高台上,但见场中快矢如流星、骏马如闪电…… 一个半时辰后差不多结束,眼见魏主阔步走上高台,贺敬想到冯常侍的嘱咐,极有眼色的没动步。

      奚骊珠见贺敬似在出神,便从宫侍手中的捧盘中取过巾帕,近前奉上。

      穆崇渊接过,边擦脸手边问她:“如何?”

      奚骊珠说了些官面话。

      穆崇渊知道她不会骑马,就道改日有闲教她骑马。

      奚骊珠一愣,垂首未语。

      穆崇渊观她神色,这才想起,她未必对驰射枪刀感兴趣。

      贺顿见场面沉默,适时提议:“陛下适才活动了筋骨,这时辰,正是游湖的好时候。”

      似观景游湖这种点子,搁以前提出来,简直不敢想,陛下又哪里会有泛舟的雅兴?
      这话无疑也是冯度事先交代好的。
      冯度就猜到陛下所谓的散心不是狩猎就是练兵。他自己倒也罢了,携美同游,总该有些闲情逸趣才好。

      穆崇渊瞥了眼奚骊珠,点点头。

      御驾便往天元池而去。一路青山碧水,林木萧森,步移景换,美不胜收。

      到了天元池,舟船已备,不是宽宏的龙舟,而是小巧的画舸,仅容三四人而已。

      魏主登舟后,奚骊珠跟着上去,由贺敬亲自操舟。

      天元池占整个苑囿的五之有一,远眺,高山吐庆云;近观,兰芷生汀州。舟行其上,但见青林垂影,绿水为文,烟波浩淼,清爽之气扑面而来。

      贺敬站在船尾,安静摇橹。

      奚骊珠陪侍魏主身侧,静默观赏。

      晚霞染红了西天,山峦托举着夕阳,余晖铺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似在水面上撒了层金粉一般。偶有不知名的飞鸟掠过,又盘旋而上,飞往广阔无垠的天空,直至化为一个黑点,彻底消失不见。

      仰首目送那飞鸟远去,只觉百忧万虑似都被带走了,一时心境开阔起来。

      魏主要听埙曲,临行时把埙也带着了,此时有感而发,先吹了一曲湖乡春晓。

      这首曲子旋律优美,灵动且活泼,虽描述的是初春的景色,在这金秋之季听来并不违和,让人心怀舒畅。

      接着又是一曲雁南飞,埙曲比之方才低沉了许多,秋风落叶,荻花瑟瑟,一江逝水东流去、一行孤雁向云霄……眼前美景忽而便添了些寂寞萧瑟之意。

      好在奚骊珠未有沉湎多久,醒过神来,遮掩了心事,尽量让曲音明快自然起来。

      舟行平稳,如履平地,水面上倒映着她双手持埙静静吹奏的身影,穆崇渊瞧了一会儿,抬眼,极目看向远方,只觉心情大好,难得有这样忘却疲倦的时刻。

      曲声才停,听到他问:“你有事要跟寡人说。”

      奚骊珠忖度了一下,怕自己这会儿说出来破坏了愉快的气氛,万一惹他动怒,四下都是水,她又不识水性……遂摇了摇头。

      再等等吧,等回去,趁着余韵未消时提出,或许会顺利一些。

      “哦?”穆崇渊偏首看来,她今日分明有心事,“难道不是为了你那君姑之事?”

      奚骊珠心口一紧。

      前阵子鲁夫人那般招摇,奚骊珠就担心会传进魏主耳里,然魏主一直没提,她也就放松了警惕。

      果然是太天真了,没提并不意味着不知道。这普天下事,又有什么是瞒得过他的。

      “阿姑从前久居乡里,不拘细行,不知轻重,奴婢已经晓以利害……”想到魏主最恨人狡辩,奚骊珠停下辨说之词,垂首道,“奴婢没有约管好家人,还请陛下治罪。”

      “你既未接受过请托,寡人便当没有听过,今后谨持门户便是。”

      奚骊珠能说什么,自然是低声应喏。

      穆崇渊看了她一眼,又道:“你与你那——”

      奚骊珠等了一会儿,不见后半句,微抬眼,发现魏主已侧过身去,负手看着前方,面色并无不妥。

      奚骊珠轻舒了一口气,后背不觉已出了层薄汗。

      莫说奚骊珠,风波外的贺敬都下意识屏息敛气。

      暗里直摇头,心道陛下什么时候提不好,偏这时候提,这哪里是散心,胆子小些的都要被吓出个好歹来,怎还会有心思再赏景。

      两岸翠竹垂柳、繁花绽放,扁舟满载着一船余晖,在水镜之上徐徐飘荡。

      靠岸时天已昏暝,魏主起身,奚骊珠也跟着站起。

      忽而船身一阵晃动,奚骊珠身不由己往外侧倾倒,魏主张臂一揽,将她抱了个满怀。

      贺敬连忙搁下船棹告罪,连称自己是不小心。

      岸边灯影憧憧,禁卫宫人早已等候多时,从魏主怀里退出来的奚骊珠瞬间惨白了脸。

      明日不知又会传出什么,恭惠夫人会怎么想,杜郎又将作何感想?
      这宫城确是不能待了……

      趁魏主心情尚佳,奚骊珠正要递交辞呈,却发现表文不见了。

      不知遗落在了什么地方。

      从华林园回到宫城已经很晚,魏主让她径回宫人院,余事留待明日。

      -

      翌日不视朝,惦记着未完之事,奚骊珠比往常上值得早,却发现魏主人已经在东堂。

      整个东堂鸦雀无声,气氛显得凝重无比。

      发生了何事?移目四周,当值的宫人要么肃容要么盯地,并无一人给出提示。

      蹑步进入宣政室,魏主坐于御案后,手里拿着一份……奚骊珠一眼认出,正是她请卸职的表文。

      原是落在东堂了。

      只不知魏主是昨晚发现的还是今晨。

      观察了一下魏主的面色,奚骊珠心下一紧,又有种尘埃落地之感。
      本就是要呈上去的,这一关本也是要过的。

      穆崇渊捏着奏表,扔掷一旁,朝她看去:“给寡人一个理由。”

      理由表文上明明就有写。

      奚骊珠若然有底气,大可告诉他自己怀莼鲈之思,本就不想为他效命。可惜她自觉颈项没那么硬。

      昨晚辗转反侧了一夜,脑中不时响起杜郎的话、恭惠夫人的那次召见,最后又闪过高昭仪彳亍远去的背影。

      然这些顾虑就和那些流言蜚语一样,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于是只好扯些场面话。诸如舅姑年迈、需人照料,一家人分离太久、聚少离多……恪尽孝道、聚享天伦,再冠冕堂皇不过了。

      但是显然,魏主并不接受这份冠冕堂皇地敷衍。

      奚骊珠只好如实相告:“人生贵得适志,奴婢志不在此。”

      虽不是全部的因由,却是最主要的考量。

      穆崇渊恍若未闻:“你若是觉得职品低,寡人可以升你做女尚书。”

      奚骊珠愕然。

      女尚书一职魏初设立,但很快便被废除不置。此职不仅仅掌管文书章奏,还被赋予了更大的权力,使典省外奏事、处当画可、百司表奏悉令参决——这意味着女尚书可代替皇帝批阅外廷奏章、辅助皇帝处理前朝政务、直接参预机密,实际意义上的左右手,非深被信任的近侍之臣不能委以如此重任。

      奚骊珠承认,她有一瞬间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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