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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天道 ...

  •   头顶青瓦传来一阵整齐的疾步声,追查妖气而来的谢氏弟子从屋檐落下,惊得烛火一晃。
      宋轻舞看清是她,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刚刚我们抓到个不得了的东西,没想到那东西逃走后朝这边来了,我们怕你有危险赶紧追来,你没事就好。”
      “什么东西?”
      “不知道,不过凶悍得很,平安君祭出「安魂」才将其送走,鬼笛都裂了条缝。可想而知那东西有多可怕了。”
      平安君谢浓的鬼笛「安魂」,哪怕在云中城五大法器之列,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利器了,往日杀神之器一出,百妖折煞不得往生,寻常妖物光是远远闻到煞气,也该知道赶紧逃命。真不知道这次到底招惹了个什么东西,若非有「安魂」坐镇,怕是他们所有人都要折在那里。
      谢桓看了看刘双瑾身后的长廊,夜风中似乎还残留着妖气,“你刚刚遇见什么人了吗?”
      刘双瑾站在幽深长廊里,夜风轻盈地吹起两条墨绿发带。
      众人似乎感觉到气氛的不一样,奇怪一向温和的平邪君竟表现出强硬的态度,不由得屏住呼吸面面相觑。
      她望着他一言不发,掌中烛火静默燃烧,滚烫的蜡油淌了下来。
      谢桓眼疾手快将灯台接了过来,白皙虎口立马被烫红了一片。
      刘双瑾有些诧异,上前去看他受伤的手背。
      谢桓似乎叹了口气,侧头向身后众人示意,“随我去前方查探。”
      宋轻舞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也快步跟随着众人去了。漆黑长廊顿时只剩下刘双瑾一个人,少女站在原处,月光惨白地映在脚边。
      她将一缕发丝捋到耳后,忽然反应过来。
      “啊,他是生气了么。”
      谢桓众人到达方才的庭院,院子里枯叶满地一片狼藉,显然是有妖物作乱过的痕迹,可是众人找遍了庭院,都没追查到任何妖物的线索。
      谢浓在青砖上拾起一方雪白面巾,微微笑了,“显然有人曾在此斗法。妖气至此而终,不知去向,你猜应是何人所为?”
      谢桓接过那方面巾,轻声叹息,“若非我执意要来,也不会害你伤了法器。”
      “哈,我就知道你介怀这事,刚才还迁怒人小姑娘。”谢浓随性地笑了,“那又如何?你摇光琴断得,我安魂笛又怎么碎不得,万般遗憾皆是定数,这不咱俩又正好凑成一对天残地缺了么。”
      “焕之。”谢桓看着他正要开口,谢浓赶紧制止他,“别,你我二人不提那三个字,伤情分。”
      谢桓顿了顿,笑意漫上眼底,“说得也是。”
      夜深人静,宋轻舞牵挂着独自一人的刘双瑾,给谢尘换好眼药便急匆匆回房去了。厢房双推木门大开,刘双瑾根本不在房内。
      “这丫头,又跑哪去了!”她气呼呼地叉着腰,无奈地准备出门去找,忽然看见烛台下压着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我去谢桓房」。
      宋轻舞有些惊奇,不得了,这丫头竟然知道出门要给她留一张字条,可算有点人性了。
      知道她的去向,宋轻舞便放下了心,推开木窗望着夜空皎白的月光,托腮感叹,“哎,自古英雄难过那~美人关,哪怕平邪君也不例外啊。”
      她举起那张纸笺,又不免咂嘴,“啧,这字真丑。”

      这边谢桓房内木窗大开,庭院树影婆娑,偶有黑鸦两声聒叫。
      案上燃着一盏油灯,刘双瑾趴在长案边上,两根指头捏着谢桓刚才被烫到发红的虎口,见他微微蹙眉,“疼吗?”
      “嗯。”
      刘双瑾有些心疼了,“怎么能让你不疼?”
      谢桓轻声道:“柜子里有药。”
      她按照谢桓的指示找到了药篮,看着他给手背倒上一些白色的药粉,“这样就会好吗?”
      “嗯,已经不疼了。”
      这么神。刘双瑾有些惊讶地拿起那个黑色的小药瓶,没看出什么玄妙。她有些狐疑,“你是不是骗我?”
      “嗯。”他唇边带了点笑意,“这样咱俩就扯平了。”
      刘双瑾愣愣地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问,“我骗你什么?”
      谢桓笑了笑,“你我不期而遇,你自然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奇怪。因为我也有一些秘密,暂时不能对你言说。”
      她双手托住下巴,“什么秘密?”
      他抬眸看她,“你好奇吗?”
      刘双瑾点头。
      “我与焕之,也就是平安君谢浓少年相识,我九岁入宗门,与他一同拜入谢明先生座下,说起来,他算我的师兄。”
      刘双瑾趴在案上,很认真地听。
      “少年时分,我曾受过焕之诸多照拂。有段日子我性情孤僻,不愿见生人,他也未曾勉强,而是将指点我修行之事写成册本,每隔一段时间放在我门口。后来选法器的时候,他也是让我先选。我那时不知,焕之公子琴笛双绝,在云中城也无出其右,只是我不出山门,耳目闭塞罢了。”
      谢桓顿了顿,“明明他是更擅琴技的,却将摇光琴让给了我,自己拿了个凶煞之器。当初他为了制服鬼笛,吃了不少苦头。”
      刘双瑾似乎有些明白了,“就是今天裂了的那个鬼笛?”
      “焕之于我亦友亦兄,害他法器受损,我很内疚。”谢桓看着她,微笑道,“方才追踪妖物的时候,却还迁怒于你,亦是我修行不够。”
      “……”
      “还请瑾姑娘,千万不要见怪呀。”
      夜风吹进房内,带起木架上垂挂的轻薄纱帐,吹得纷纷扬扬。
      月光洒落满地。
      少年公子眉目温和,立在月亮的光辉里,朝着姑娘很庄重地掬了个礼。
      刘双瑾有一瞬的恍神,麻木许久的心脏似乎被海水渐渐淹没,既疼痛,又窒息。
      “我没有骗你。”
      她缓步走到木窗边,望着空中一轮盈月。
      “以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可就在刚才,我在庭院里撞见了一个妖怪,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你那时问我,我不说,只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他凝视着她的背影。
      “我是从赤水仙洲而来的,打碎镇妖印的洛挽君,她是我的母亲。”刘双瑾站在窗棂前,月光洒落满身,夜风吹起长长的墨绿的发带。
      “谢桓,我是天道巫女。”
      少女转过身,平静而坦然地说出自己的身份,然后便没再说话了,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人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谢桓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刘双瑾亲口承认她的身份,内心还是久久不能平息。
      赤水仙洲,即是洛门玄宗所在之处。洲上三千灵巫世代相传,每代只出一个天道巫女,千年来执掌天道守护人间,保世间得以风调雨顺。
      纵观千年历史,每次大旱大涝、瘟疫横行之时,都是上一任天道巫女去世,这一任还未出现的时期。天道无主,便是人间大难。
      这么一来,一切便可以说得通了。
      初次见她的时候,她在遍布妖怪的森林里熟睡,漫天妖怪破不了的结界,却在她睁眼的一瞬破灭。原来那森林里的结界,原本就是她设下的。
      月宫翁主身中妖毒,玄门法师束手无策,却在他们出去捉拿鬼面蝙蝠的时候突然苏醒,还有她与莫城主的古怪对话,想来是她化解了翁主身上的妖毒。巫女灵力天生便克制邪祟,更何况是天道巫女。
      但据他所知,这一代的天道巫女是最特别的一个,并非是体质有什么特殊,而是历来每任天道巫女都是由洛门仙师洛惊雪亲自教养,但这一任却非常不受洛惊雪待见,非但没带在身边,还将她压在了雷池禁地,一关便是数年。
      谢桓神情微动。难怪她不通人情不识金银,原来是自小从未和外界接触过,她初见时便对他如此信任,或许自己是她过去人生里,少有的与她接触的人。
      想到森林里那个惊魂的吻,他内心竟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如果遇见的是别人,她也会吻上去么?
      少女与他久久凝望,脸上竟然出现一丝笑意,“现在怎么办,谢桓,你会把我送回洛门吗?”
      谢桓陷入了沉默,决定听她坦白身份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要面对这种抉择的准备。幸又不幸,她不是妖怪,却也不是能与他有简单未来的普通人。
      她从赤水仙洲来到人间,他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而现在,他要把她送回那个囚禁她数年,暗无天日的地方吗?
      更何况,那里还有洛惊雪那个一心要杀她的疯子。
      刘双瑾见他久久不语,也只是笑了笑,“你不必太过为难。我离开这么久,洛门都没来找过我,想来他们如今自顾不暇,也或是我本身就没那么重要,只要洛惊雪不醒,其他人也很愿意放我自由。”
      他神色复杂,“你在安慰我吗?”
      “谢桓,你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愿让你为难。”刘双瑾很平静地道,仿佛不是少女在告白,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来到人间的时候,我本来就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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