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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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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三月,窦荌蜓几乎闭门不出,一边努力突破心法第四重,一边练习法术,争取从那自己要第一自己的弟子更要第一的师尊手里保住自己的小命。
三月期限一到,她出门前往揽仙台。
一路上遇上越来越多的同门,不少人向她问好,她皆点头回礼。
待她走后,更多的人朝着背影指指点点。
“就是她?那个废灵根。”
“一拜入师门就躲起来修炼,还美其名曰闭关,不就是怕被人上门挑战么?”
“今日宗门大比,她可逃不掉。”
“打败她,说不定宗主也会对我另眼相看。”
“呵,除了脸好看,真不知道宗主看中她什么?”
“别这么说,”说话的弟子脸上神情微妙,“说不定人家还有别的妙处,咱们可没法知晓。”
对视几眼,交换了别有深意的眼神,一阵嬉笑声响起。
踏上九十九级登天阶后便是揽仙台,她正往上爬,忽听背后猛兽吼声、尖叫声和风声乱成一团——
她回头一看,在宽阔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中间,人群纷纷躲避不及摔倒尖叫,被空出的空地中间是一只巨大矫健,通体雪白,冰蓝兽眸的冰原雪狼。雪狼体型约有一人高,直立起来足有两人高,眸光紧缩住方才嚼舌根的那名男弟子,利爪死死地压住对方的喉咙,泛着寒光的锐甲从爪垫中伸出扣在那弟子脖颈两侧,冰冷锋利,随时能让他血溅三尺。
“嘁,这都躲不开,你干脆放弃比试好了。”一只墨色云焰纹长靴踏上台阶,周围人纷纷让开道路,来人是为十六七的少年人,一身绯色红莲纹样法袍,银质狼首嵌红宝护臂,发丝高束扣同样银质狼首发冠,眸如朗星,面若冠玉,长腿蜂腰,挺拔如松,只是一脸的嚣张骄矜,目中无人,让人不由退避。
此人正是卢跃卿门下排行第四的弟子,窦荌蜓的师兄,凌旭尧。
他勾起唇角,挑眉嘲讽:“你要是害怕别人笑你不战而逃,我可以帮你一把。”
雪狼默契地凶狠龇牙,兽牙雪亮,低沉的兽吟响起,仿佛随时要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喷出的气息寒意沁人,周围温度瞬间降低不少。那弟子喘不上气,脸迅速涨红,颈侧青筋暴起,手脚想要挣扎,却被雪狼其余肢体死死按住,力道之大,隐隐有筋骨断裂之势。
方才窃窃私语的一群人霎时面色惨白。
凌旭尧眼神一扫,他们急忙低头躲闪。
“师兄早,”窦荌蜓熟稔的打招呼,对眼前的乱象视而不见,明眸善睐,嫣然一笑,道:“比试要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凌旭尧面色不善的瞅她几眼。
窦荌蜓继续笑,表情不变。
凌旭尧轻嗤一声,气势却放松下来,走到窦荌蜓身侧,撇她一眼。
“走了。”
雪狼这才放开爪下的人,连同窦荌蜓一起跟上。
窦荌蜓行五,与凌旭尧同岁,她却比凌旭尧大半个月,但是两人入门时间相差甚远。凌旭尧自记事起就被卢跃卿收为弟子,跟随在卢跃卿身边,而窦荌蜓则是三年前才刚被收入门下。
凌旭尧等几位师兄更是时刻以卢跃卿为尊,无条件相信他的眼光,师尊对谁好他们就对谁好,哪怕卢跃卿只是随手收她为徒。
同时,无极宗上到各分支长老,下到外门弟子都觉得她走了狗屎运,更有甚者看到窦荌蜓的那张脸,暗自揣测这二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加上她一入门,卢跃卿便因她灵力不纯,命她闭门修炼夯实基础,故而她不问世事闭关三年。若非前段时日卢跃卿命她外出布置无极宗各处传送法阵,她只怕是还要再宅一段时日。
因此,自入门后的三年里,她不曾有公开动手比试的机会,这就意味着无法立威,无法洗刷谣言。认为她配不上这份殊荣、想把她拉下马、拿她当垫脚石在宗主面前一战成名一步登天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毕竟无极宗地位超然,卢跃卿更是当世大能之一,无数修真者都渴望拜入无极宗,拜入卢跃卿门下。不论资质如何,若能被无极宗宗主收为内门弟子,可谓一步登天,命运自此翻天覆地。只是卢跃卿一向眼高于顶,恃才傲物,为人如此,收徒更是如此。他门下弟子,均是绝顶资质,万万中无一,若非如此,怎能入他法眼。故而众多弟子只能望而却步。
虽然窦荌蜓被收徒之时确有传言说她一鸣惊人、惊艳全场,碰巧得了无极宗宗主青眼。可毕竟此事多是口耳相传,亲眼见证者甚少。
更何况窦荌蜓是五灵根。
所谓灵根,就是修仙者与凡人最根本的差距,有了灵根才可以修仙。灵根几乎决定了一个人日后的仙途。顶级灵根,如凌旭尧的火系单灵根,或者雷决峰峰主雷啸天的变异雷系单灵根,可让修真者吐纳灵力、运行周天、施行法术等均事半功倍。
五灵根是什么,
在修真界,五灵根俗称废灵根,是最驳杂,修炼起来最慢的灵根。五灵根的弟子遍地都是,是修真界资质分层的最底层。几乎所有五灵根弟子都只能在各门派的外门做一辈子杂事,大家都取笑五灵根弟子为“修真界的凡人。”
顶级灵根和五灵根两者之间的差距,就好像天生过目不忘者和一个傻子竞争去考状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眼高于顶到人尽皆知的卢跃卿居然收了一个废灵根做弟子。
不少人也在暗中笑话卢跃卿。
以上种种导致窦荌蜓眼下在无极宗处于一个极尴尬的位置。
回到眼下,凌旭尧道:“那群家伙你不用管,一群杂碎,下次再遇上,往死里打。”
“哦,好的。”窦荌蜓老实应道。
“心法可突破了?”
“我觉得快了,但总是差一点。”
“无妨,突破境界也讲究缘分,说不定等比完了你会有所顿悟。”
“我也这么想。”
“别勉强,实在打不过就认输。”
“......”窦荌蜓笑了笑:“这怎么行?”
要是真认输,师尊会扒了我的皮,窦荌蜓微笑着想。
“师尊他,嗯,应该,大概,不会介意的,”凌旭尧语气飘忽,“......吧”
“......师兄,这话你信?”
“......”他哽住,显然对自己师尊的德行十分了解,尴尬的轻咳一声,随即还是双手背后,语重心长的教导道,“无妨,就算你输了,还有我。”
“师尊的门庭有我,”凌旭尧满脸的“大师傅要求高、小师妹不给力”,身负重任、任重而道远的沧桑,“不会垮。”
窦荌蜓:“......”
她一时间感觉复杂,不知该为有人为自己托底而高兴,还是改为被人小瞧而生气。
嗷呜一声旁边的雪狼寒魄终于忍不住迫不及待地从一旁挤过来,同窦荌蜓挨挨蹭蹭。
窦荌蜓被蹭得痒痒的,不由得笑出声来安抚着雪狼。
虽然她很少见外人,但是几位师兄还是有往来,尤其凌旭尧,同龄人更说得来。时日久了,和他的本命灵兽冰原雪狼也熟络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这毛绒绒的热情大狼,她抚着手下绝佳的狼毛手感,一边朝凌旭尧道:“其实,我有信心赢。”
她语调沉稳,眼神明亮,
“至少在我擅长的领域,宗门内的魁首我还是有把握的。”说着她还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前段时间还特意被师尊叫去立了军立状,幸好只是宗门内的大比,不然就真的惨了。”
凌旭尧忽的停住脚步。
窦荌蜓也随之停下,疑惑的看向他。
凌旭尧表情有些奇怪,语气怪异的朝窦荌蜓问“......你不知道?”
“......什么?”
凌旭尧没说话,只朝前抬抬下巴。
窦荌蜓朝前方一看,顿时愣住。
说话间,两人快走完登天阶,已经能看到揽仙台。
就见揽仙台上弟子云集,可是除了身着绯色校服的无极宗弟子,还有许多不同打扮的别门弟子。
仙气飘渺白衣鹤服的云隐门,虎背熊腰玄衣如墨的归峦派,以贩卖消息悬赏任务为生的千机阁,面如死尸阴森骇人的东幽九殿,佛号呢喃袈裟披身的龙虎寺,等等,各派风幡招展,竟是东西两陆大半门派都来了,当真是热闹至极。
西路各门派尽皆依附无极宗,东陆则对无极宗积怨已深,如今东西陆门下弟子们各站一边,东陆在左,西陆在右,中间空着宽宽的一道,双方面色不善的互相瞪视,呈对峙之态。
“你回来之后,师尊就广下拜帖,邀请各路仙门前来切磋。”凌旭尧在‘广’那个字上重重咬了一下。
“......”
“基本上有名有姓的门派都来了。”
“......”
“师尊好像是在你回来之后发的拜帖。”
“......”窦荌蜓用力的闭了闭眼,发自内心的叹了老大一口气。
本来以往的宗门大比仅限于宗门内,意思是没有东陆门派参加,依附于无极宗的西陆门派也不会。但是卢跃卿这么一闹,竟是把一个普通的宗门弟子比试扩成了各门派精英乱斗!她的对手瞬间不知翻了几番,难度涨了不知几何!要想在这种情况下拿个魁首交差......
师尊莫不是故意的?
嘶,她头好痛,真的好痛。
她破罐子破摔的登上揽仙台,以往空旷的仙台如今熙熙攘攘。一到揽仙台,她就感觉到许多目光或明或暗的落在自己身上。
西陆门派的弟子纷纷抱拳向凌旭尧问好,凌旭尧随意的嗯了一声。轮到她,招呼的人瞬间少了不少,可能就这还是看在她身旁的凌旭尧的份上。不过也无所谓,她满脑子都是想着自己要以怎样的姿态撒泼打滚跪地求饶才能让师尊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或者想着怎么死更体面,完全顾不上什么礼不礼的,所以也学凌旭尧点点头,算是回礼。
“四大门没来么?”窦荌蜓无视对面东陆弟子警惕皱眉的表情,目光在对面人群里和台上搜寻了一圈,抱有最后一丝侥幸问。
凌旭尧给了她一个同情兼‘怎么可能’眼神。
只见天空忽的几道流光迅疾飞来,眨眼而至,定睛一看,眨眼间近百名飞剑剑意凛然,御剑者稳稳居于其上,灵力外荡,仿佛山崩海啸,令人呼吸一窒。
御剑者纵身而下,轻盈落地,来者有老有少,打头之人是名中年男子,面容坚毅,低调沉稳,骨节苍劲有力,手持一柄古朴浑厚的剑,剑宽一掌,隐隐透出一股一剑千钧的感觉,腰间配着一枚手掌大小通体墨色的腰牌,不知是何材质制成,泛着金属冷峭的光。
“那人是青阳宗掌门陆恒远。”凌旭尧用仅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
窦荌蜓一听,仔细打量起对面那群人来。
青阳宗,她默念。
众所周知,卢跃卿虽是无极宗宗主,但是在许久以前,他刚闻名于世的时候,是青阳宗弟子。
那位陆掌门身后跟着几位长老和近年青阳宗新一辈弟子,诸多年轻弟子中站在前面的分别是一少年一少女。男子面容清俊,气质温润,长身玉立,仿若修竹,端的是一位淑人君子。手中之剑长约三尺,剑鞘呈青碧色,似玉似钢,雕琢以竹海碧涛,握剑之手修长,隐约可见剑茧。
女子看上去与窦荌蜓年岁相仿,模样清秀,眉目舒朗,体态轻盈,手握一柄雪白长剑,剑身纤细。
此二人皆腰配碧玉腰牌,是内门弟子的特征。瞧着应当是他们这一辈中的翘楚。
“那位掌门从小就被我们师尊压着打,”凌旭尧双手抱臂,继续耳语道:“反正咱们师尊还在青阳宗的时候,就没见这人冒过头。他身后那两个年纪小的,男的叫路向衍,女的叫陆袖茗。路向衍同我修为相近,皆是金丹中期,那女子比你高一点儿,我记得是金丹初期吧。”
筑基后期和金丹初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窦荌蜓失笑,看似只差着一个小境界,实则是天差地别。金丹期算是修真界的成人礼,步入这个修为才能算是真正地在修真界有了立足之地,可以开山立派、为师收徒了。
以师兄的年岁和修为来看,他是当之无愧的凤毛麟角。
没想到对面二人也是如此,难怪能在人才济济的青阳宗拔尖。
“只是自从出了师尊那档子事,青阳宗是大不如前了,以前是四门之首,掌门执掌仙盟盟主印,现在,能排在四门之末不被除名就不错了。”
“对了,他现在的道侣曾经喜欢过师尊”凌旭尧挑挑眉,丢下一枚重磅炸弹,炸得窦荌蜓刷的扭头,他给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窦荌蜓转回头端详着那位掌门,默默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随后,似乎约好要踩着点来一般,其余三门也纷纷现身。
四星宫穿梭云海,乘鲲而来,鲲背上宫宇恢宏,极尽富丽堂皇,宫主是位衣着打扮极尽奢华,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手持孔雀羽扇的年轻男子,模样清俊,嘴角含笑,一双眼睛看上去极为精明。
“月羽绮”凌旭尧翻了个隐晦的白眼,“极善钻营的老人家。”
老人家?窦荌蜓偏头。
“看着年轻,年纪可是咱们师尊的二倍有余,”凌旭尧嘴型几乎不动,却语速飞快连珠带炮将人底细抖落个干净,“修为是他师尊门下那一辈最差的,地位却是最高的。喜好奢华和美人,所到之处衣食住行处处精细,他一天的花销比得上一个中等大小宗门一年的了。见到美人不论男女都要凑上去评头论足一番,年纪一大把,风流债比他们宫的账本还要厚。”
窦荌蜓点点头。
“听闻他的小妾与人私通,本来是要打死的,结果他一看那男人生得好,便不再计较将那男子也收入房中了。”
窦荌蜓“哇”的感叹出声。
“那边的天音阁,清一色的女弟子,教规第一条就是禁收男弟子,违者死”凌旭尧眼神示意远处一对仙子队伍,两列侍女或持宫灯、或弹弦琴,或举萧瑟,或奏琵琶,音色婉转悠扬,足下步步生莲、凌空踏虚、飘摇若仙,队伍中间可见一白色帷幔遮掩、精致唯美的方形轿撵无风自动,轿中似是坐着一位蹁跹美人,“沈妍,年纪和师尊差不多,修为却差远了,和别的掌门相比,就更不够看了。上任掌门是她母亲,父不详。她轿旁的那位护法修为倒是高深,传言若非对方相助,只怕凭她自己难以坐稳掌门之位。”
旁边的中年女子其貌不扬,行事低调,仿佛随时能泯灭于众人,叫人完全看不出是为大能。
轿帘被两旁侍女轻轻掀起,轿中美人身量高挑,薄纱覆面,只一双秋水剪瞳,无端让人觉得潋滟旖旎。幸好这美人面无表情,冰冷寡言,娴静端庄,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这才硬生生压下过分艳丽轻佻的长相,让人不至于想歪了去。
“小心他们的眼睛,”凌旭尧道,“天音阁善乐器,也善幻术,只用眼睛便可使人陷入幻境。”
窦荌蜓闻言赶紧撇开视线,不敢多看。
人群随着这几派的到来明显骚动起来,议论纷纷,显然东□□门中三门皆到,只剩下——
“日月山庄来了!”
窦荌蜓睫毛一颤,抬眼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窦荌蜓:难度UPUPUPUPUPUP,心死如灰,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