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左右之手

38、第 38 章

　　周六这天，谭杏花是下午班，离她辞职还有两天。周末和节假日是餐饮店最忙的时段。快一个月的磨练，已经让谭杏花的工作得心应手。一切井然有序。
　　五点多一点，就开始上客了。大厅的十张桌子快坐满了。
　　咣当一声，一个小料碟子摔在了地上。大家没怎么注意，因为经常有客人会把盘子碟子碰到地上。谭杏花快速走过去，捡了起来。
　　“没事，那边可以重新再取。”
　　谭杏花微笑着安慰着客人。可是，她发现客人的脸色不对，碟子是故意扔到地上的。这桌的客人是一对小夫妻，应该是带着孩子出来玩，顺便吃顿饭。孩子大概有三岁左右。应该是经常见到如此的场面，她撇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谭杏花知趣地退到了一旁。可是，她不由自主地关注着那边。
　　啪，一声响亮的声音，过后，是一阵取串串的方盘和碗筷以及一些菜品落地的哔哩啪啦的声音。
　　众人都惊呆了，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事发地。
　　就是刚才扔小料碟的那对夫妻。丈夫出手打了妻子一耳光，并把餐盘扫落在地。这位丈夫是太激动了，他把桌子抬起一角后又重重的放下，是准备去掀桌子，但忍住了。妻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懵了，她倒了下去，连同怀中的孩子。孩子这回被吓得哇哇大哭出声。
　　“你个混蛋，敢打我。”
　　“就你个女人没完没了的吵，吃个饭都要吵。”
　　女人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管地上的孩子了。孩子坐在地上，哭得快上不来气了。
　　“吃饭不能说话吗？你也照顾照顾孩子呀，从出门到现在你就顾着玩手机。孩子你根本不管。”
　　面对妻子的指责，丈夫一时语塞。妻子得理不饶人，继续数落丈夫。
　　“你根本就不该结婚要孩子，你自己玩个够。”
　　“我又没求你嫁给我。”
　　呵，算这个丈夫掉进自己现挖的陷阱里了。他们互相开始揭老底，巴拉巴拉，从认识开始吵，都不愿退让一步，任孩子在地上哭。
　　所有的人都闪到了一旁，但没有一个离开的，也没有一个劝架。甚至有人悄悄拿出了手机。连门外都站了好些人围观。
　　吵架明显是妻子占了上风，看样子，这位丈夫在恋爱和求婚中花了好多心思，以至于如今都是‘把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揭老底，丈夫的脸憋得发紫了，恼羞成怒。此时桌上的东西已经扔光了，没的扔了。他攒足了劲预备再次掀桌子。
　　如果丈夫再次掀桌子成功，那后果可不堪设想，那一锅沸腾的锅底会全部撒出来，而此刻地上还坐着他们的孩子。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让丈夫已然失去了理智。
　　桌子已经抬了起来，锅里的红汤水平面倾斜了，并撒出来一些，撒出来的汤水冒着热气顺着桌沿流向孩子所在的地面﹍
　　众人惊呼，啊﹍
　　谭杏花冲了出去，她第一时间跑向孩子﹍
　　咣，一声响。
　　几乎同时，谭杏花抱住了孩子，并用身体护住。听到那咣的响声，谭杏花心想，完了，桌子被掀翻了，她一定是跑不掉了。
　　她闭紧了眼睛，心里呜呼一声…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谭杏花回过头去。
　　桌子被一只手按住了，并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面。出手的人是薛战。
　　“住手，你要是气还没撒够，就出去和我打。”
　　那气鼓鼓的丈夫看了看薛战，瞬间泄气了，理智也回来了。
　　“你们还要不要孩子了？”
　　呃，孩子？这两口子此时才想起来还带着娃呢。
　　他们同时跑向孩子。
　　妻子接过谭杏花手中的孩子，一个劲的流泪，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是自己的错，没保护好孩子，让孩子受惊吓了。
　　丈夫此刻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一旁低头不语。
　　“好了，刚才是不小心摔了盘子，大家继续吃饭吧。”
　　薛战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又吩咐服务员们尽快把现场整理出来。看到所有的秩序都在稳步恢复后，薛战回到了后厨。
　　林川一直躲在收银台后，想出手又害怕受伤。在事态平息之后，他才出来控制全局。
　　“啊，没事了、没事了哈。”
　　那两口子不好意思继续逗留，结账后迅速离开。
　　围观的人纷纷散开了，回到自己的餐桌旁一边继续吃，一边兴致盎然地议论纷纷。
　　“哟，刚才吓死了。”
　　“真危险啊。”
　　“要是那锅汤泼出去，那一大一小可危险咯。”
　　“可不是嘛，一锅沸腾的红汤啊。”
　　“哎哟，我生怕溅到我身上，我这衣服可是白色的，不好洗。呵呵。”
　　“可不，我也是浅色的衣服，嘻嘻。”
　　“哎哟，吃个饭还有热闹看啊，嘻嘻。”
　　“那男的真猛，这要是在家里会不会打起来啊？”
　　“猛个屁，要真猛我们就有戏看咯。”
　　“就是，我看店老板更猛。”
　　“是的、是的，不但猛还帅。嘻嘻。”
　　“就是，那个老板不出手的话，那个服务员和孩子都得遭殃。”
　　“可不嘛。”
　　谭杏花边收拾着桌椅边听着人们的议论。她的目光不由的飘向通向厨房的后厨门帘。
　　薛战进到厨房里继续切肉。林川追了上来。脸上的表情是稀奇古怪，五花八门。薛战觉得是猥琐。
　　“薛招牌，我就是看人准。”
　　“什么呀？”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勇敢、正义。”
　　林川的脸快贴上来了。
　　薛战一掌推开这张脸，否则，林川会直接吻上去。
　　“我一看到打架的场面，就哆嗦。甭提打架了。”
　　林川虽然脸被薛战的大手掌捂着，但一点儿不影响他嘴巴的发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薛招牌冲了过去﹍。一场血腥的场面被制止﹍”
　　“哎呀。”薛战的手掌心都是他说话时喷出的口水。“干活吧，外面正上人呐。”
　　说完继续把手上最后一串麻辣牛肉串好。
　　“听你的，来咯。”林川屁颠屁颠地贴近薛战身后，“有什么我能干的？”
　　“那，我看麻辣牛肉不多了，准备了一点。”
　　“哇，切好还串好了，这事叫你办的，完美。爱你哟。”
　　林川比了一个爱心，然后搬起盘子，跳跃着出去了，像个小孩似的。
　　谭杏花直到下班也没再见到薛战。下班到家，大概十点多一点。梁深还没回来。谭杏花等了一会儿，十点半，梁深还没人影。于是自己便洗洗先睡下了。躺在床上的谭杏花毫无睡意，眼前老是出现刚才的那一幕，挥之不去。她的心跳像在敲鼓。
　　十一点多，梁深才回到家。他看到谭杏花已经睡下了，便蹑手蹑脚地洗漱后上床睡下。他太累了，从早上七点起床后上班，便一直忙到现在。他头一挨上枕头，便呼呼大睡。
　　可谭杏花毫无睡意。黑暗的房间里，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寂静的夜，只有梁深熟睡时发出的均匀的鼾声在回荡。
　　第二天，谭杏花从睡梦中惊醒。阳台的光线提示她，已经不早了。她赶紧拿起手机，哟呵，快八点了。她慌忙伸手去摸旁边的梁深，不得了，迟到了。旁边是空的。她转头看向门后，梁深平时挂衣服和包的架子是空的。谭杏花这才放下心，梁深已经上班去了。天啊，她第一次早上睡过头。
　　谭杏花起床，洗漱，随便吃了两片面包和牛奶算作早餐。虽然起晚了，但离九点半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十分充裕。她想做点事情打发一下时间，可又提不起精神。她莫名地渴望去店里。
　　百无聊赖之下，谭杏花干脆把家收拾一下。只是拿起拖把，却站上阳台；拿起抹布，却跑到床头；想去买菜，又怕来去的路途耽误时间。时针好不容易指向了九点整。谭杏花跳跃着出了家门，蹦跳着下六楼。毫不夸张地说是急不可耐。
　　走向串串店的每一步都让她雀跃不已。是时间走得太慢，还是她走得太快，到店门口时才九点十五分。
　　一切如常。谭杏花做着准备工作。唯一不同的是，她控制不住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薛战的身影。而薛战似乎根本不在意任何人，只顾低头忙碌。十一点吃饭也没有和大家一起吃。时间一晃而过，谭杏花下班了。她换好衣服后，出了店门。路过厨房时，她刻意不去回头。在店门口处和同事们告别后，她快步往前走。直到感觉离串串店已经够远后，她才放慢脚步，慢吞吞地往家走去。在经过昨天的事情后，串串店的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好像有了不同的情感。怎么连下班都有点念念不舍？明天要不要辞职？这个问题困扰着她。
　　在十字路口，她拐进了超市，因为早上睡过头没去买菜。现在去超市，随便买一点。她买了一个土豆，几个青椒。路过肉类冷鲜柜，她寻思着要不要买点肉？可梁深要是晚上不回来吃，她一个人吃太奢侈了。算了。她悠闲地转着，转到了牛奶冷鲜柜这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牛奶冷鲜柜前，薛战正在仔细挑选鲜奶的日期和品牌。他的余光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侧头。
　　目光相遇。
　　薛战礼貌地点头问候。
　　谭杏花同样礼貌回礼。
　　他接着看牛奶。
　　她慌忙去结账。
　　她匆忙离开超市，疾步快走，进入宿舍区到了楼下，一口气上六楼，直到关上门，她才发现自己面红耳赤，心怦怦跳。怎么回事？
　　谭杏花根本无法集中思想，脑海里全是关于昨晚和刚才的偶遇。她无所事事地坐到床沿边，平时梁深看书学习的地方，她的目光游移在桌上的书、笔、笔记本以及各种参考书资料，心里却反复回味着刚刚的那惊鸿一瞥，让她心惊，再无法平静。
　　时间像蜗牛一样在慢慢地爬。
　　天色越来越暗，谭杏花懒得去开灯。六点半，她才去做晚饭。炒了一个青椒土豆丝，就一碗米饭。梁深照旧是忙。
　　草草吃过饭，谭杏花不想洗碗，把脏碗筷堆进水槽里。坐到床沿边继续枯坐。忽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明天穿什么？是啊，自己就那一两套衣服，T恤、卫衣、羽绒服、牛仔裤，几乎天天穿。她焦躁开始坐不住了，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现在出去买衣服？不行，商场超市都快关门了。再说，就算不关门，那价格﹍她不敢恭维。农贸市场二楼可以去看看。但农贸市场关门更早。只能明天早上去。
　　九点左右，梁深回来了。
　　“我回来了。”
　　“嗯…今天这么早？”
　　“嗯，今晚早下班了。”
　　躺在床上的谭杏花犹豫着起身，皱着眉走到门口，接过梁深手里的一摞资料。
　　“你晚上吃饭了吗？”梁深边洗手边问道。
　　“吃了。”
　　谭杏花把资料放在了书桌上，然后坐在另一边的床沿边。
　　“你呢？”谭杏花反问道。
　　“盒饭。”
　　梁深换好了居家的衣服后，来到了床边。
　　“哎哟，真累啊。”
　　他依着谭杏花身旁躺了下来，闭目躺成一个大字状。谭杏花侧头望着他。
　　“累就早点休息吧。”
　　“嗯﹍唔，不﹍”梁深打着呵欠，“行，还有好多事。”
　　谭杏花以为他会起来去看书，可半天没动静。她再次望向他。他呼吸均匀，微微发出了鼻鼾声，是睡着了。谭杏花不由得笑了起来，真是不能挨上枕头，前一秒还在说话，后一秒就打上呼噜了。谭杏花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并拉开被子为他搭上。可他却被这个动作惊醒了。
　　“哎，我﹍睡着了吗？”
　　“嗯。”
　　“哦。”
　　“你干脆就先睡吧，就一晚上早睡能耽误多少事啊？”
　　“不行，不能耽误啊。”
　　梁深站了起来，伸着懒腰转到床的另一边，打开了带回来的资料。他又转头交代了一句。
　　“你先睡吧。我这边一会儿就完事。”
　　“嗯。”
　　谭杏花已经习惯了他的‘一会儿’就完事，然后就是一整晚。谭杏花为了不影响梁深，百无聊赖先睡下了，只是她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乱得狠。自打在县城住下有了工作以后，她好像染上了城里人的毛病，就是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谭杏花以前在农村时，天不亮起床，天黑上床就能睡。
　　梁深一直专心在学习，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他才放下书本，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回到房间后，他看见谭杏花一动不动地侧躺着，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于是便悄悄地躺在靠书桌自己的那一侧，和谭杏花离着一些距离。一是不想吵醒她，二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冻的冰凉。虽然已入三月，但夜晚的气温还是很低。
　　谭杏花侧躺着，闭目听着梁深的所有行动。他睡下后，听着他均匀的鼾声，她有些烦躁。良久，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