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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共寝 ...


  •   “去哪儿?!”

      易峥眉宇间布满严肃和忧虑,以极强横的力量拗住楚鸢。

      “我去救她们!”

      “不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

      她的质问,坚决强硬,坦荡合理。深山里这种事,她经历得多了,早有经验。更遑论四周全是他的侍从死士,明处暗处护得周全。

      又有什么可怕的。

      易峥活了两世,曾亲临战场爬冰卧雪,也曾遭兄弟背刺含恨而亡。一路走来,每一步无不踩着别人的血肉骨灰。

      在他的信条里,哪儿又有过“怕”字?

      即使只身一人,他也不会畏惧退缩。

      可当楚鸢哼唧着埋进他怀里时,他却生出了怯懦。

      那一瞬,他宁可她没在身边。

      果然,人一旦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就不可能坚不可摧了。

      这姑娘还在愤愤不平地看他。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周遭泛起几条细红血丝。楚鸢着急的时候,像只要咬人的兔子。

      她用力扒拉着他的大手,硬生生逃离了桎梏。

      楚鸢反应如此激烈,易峥哪里拗得过。

      “我们一起。”他头一回在她面前让步。

      “……好,我们走!”

      她拉着他的手,在死士带领下去了事发地。

      易峥原以为,柔弱胆小的楚鸢见不得血腥狰狞的场面。

      但当目睹她迈过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镇静地为幸存女眷查看伤口时,他确信,她真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医仙。

      前世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一点都不冤枉。

      楚鸢走到抱着稚童的妇女面前,轻轻拂过她的后背,凑上去耳语安抚。

      衣衫褴褛的村妇和孩子瑟缩成一团,嘴里还哽咽着,一看就是惊吓过度。过了许久,她们才缓过神志。

      “不要怕,我不是坏人。”楚鸢温柔说,“我是这山上的大夫。你们别担心,贼人已经赶走了。”

      她说话柔声细语,好似瑶池温泉,抚去人心头慌乱。

      母亲身上血淋淋一片,仍把孩子护得好好的。她抬起眸子,看看楚鸢,又注意到不远处冷厉的男人。

      刚刚安定的神色又突然紧张起来。

      楚鸢忙哄:“你别怕,他就是看着凶,其实人很好的。”

      易峥:“……”

      “多谢大人小姐相救,草民无以为报……”村妇颤巍巍地起身,带着女儿一起磕头。

      “当心,身上有伤!”

      楚鸢护住她血流不止的右臂,那里挨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她搀扶着妇人起身,一路回了竹屋。

      还好时常备着应急的医箱,她给村妇涂了金疮药,包扎好伤口,又给孩子仔细打理擦伤。

      简单交谈后,楚鸢得知她们是从南方逃来的村民。

      “那个叫范衍的草莽,占了吴州又鱼肉百姓。我等实在熬不过去,这才来京城投奔亲戚。谁知还没进山就遭了土匪,一路追杀,我们险些丧命……”她说着抹了把眼泪。

      “爹爹,爹爹……”女童哇哇哭起来。

      村妇怒目圆睁,吼了她两嗓子。女儿吓得止住了声。

      “休提他那个没情意的!一见土匪吓得跪地求饶,带上细软背着儿子就跑,以后只当没这个爹!”

      楚鸢自幼过惯了苦日子,山上的村民也多半如此。如今她感同身受,又陪她们娘儿俩侃了一下午,这才稍稍缓住两人情绪。

      晚上一起用过饭,村妇和女儿一同谢过楚鸢。

      “谢我什么。都是我家公子要帮你们的,应该谢过他才对。”楚鸢笑嘻嘻看向易峥。

      “多谢大人。”

      “谢谢公子哥哥!”

      村妇带着女儿凑近到他身边,易峥立刻僵住身子后退了两大步。

      余光瞥见楚鸢,她果然幸灾乐祸,笑得开心极了。

      傍晚,楚鸢把爷爷生前的居室让出来,给母女俩住。

      这间卧室是竹屋最大最宽敞的居所,她昨夜本想请易峥睡这里。可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挤在她房里竹床上入眠。

      “公子。”

      易峥仍在她房里,观赏窗外日落美景。双手抱臂,挎着嘴角,看都没看楚鸢一眼。

      “想起本侯了?”

      冷落了他一下午,净知道和陌生人侃大山。他能高兴才怪。

      楚鸢取出被子,开始铺床,“原来在山上,楚鸢一直都这样呀。”

      “只要山上有人住,我就不能出山。万一邻居生个病闹个灾,寻不到大夫可不行。”

      “这是你的被子。”易峥仔细道。

      “刘大姐和女儿占了一间,我只能睡到自己屋了。”楚鸢向他福礼,“竹屋破旧,不敢再委屈公子。”

      这是在下逐客令。

      易峥偏不吃她这一套。

      “有什么委屈的。我昨夜已经睡过了。”

      楚鸢小声:“天还没黑,若是快马加鞭,回王府也不迟。”

      “白天就跟你说过,我累得走不动道。”易峥笑道,“还想让我奔波?楚鸢,你好狠的心啊。”

      “我不是……”楚鸢解释不清。

      易峥乘胜追击:“那为何不能留我?”

      她又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楚鸢最怕他笑眯眯的随和样儿,比冷着脸发脾气还不好斗。

      “公子不喜女子,如今竹屋多了两位女客,若住下来岂不是不方便。”

      “我也是怕损了公子名声呀。”

      易峥笑得灿烂:“我又不会和她们一起睡。”

      她铺床动作一顿,睁圆眼望他:“公子是想……和我一起?”

      “我在府上招待你两月,你却连两日都容不下本侯。”

      “你不是一直说我们清风霁月么,既然心里清白,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楚鸢双手交握,抠搜着指尖,“我贱命一条,不怎么在意名声,可是侯爷……”

      “不许自轻自贱。”

      她在他心中高洁如莲,不染半分污浊。若是能跟她共宿一夜,是他的福气才对。

      “竹屋内外都是我的人,没人敢嚼你半寸舌根。”

      楚鸢思索再三,最后首肯。确实是她夸下海口说要招待他。现在若赶人走,实非君子所为。

      夜深人静,换上寝衣的楚鸢钻进竹床里侧,靠窗躺下。

      她换完衣衫后,易峥才进屋。皂靴轻踏地面,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衣衫剥落的窸窣声响在静默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刺激着楚鸢敏感的耳膜。

      男人自然坐到竹床外侧,一把解开革带,扔到小凳上。

      屋里弥漫着安静又尴尬的诡异气氛。

      背对他的楚鸢指甲掐紧被角,耳朵红了一圈。

      羞什么,反正又没钻一个被窝。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竹床一沉,男人的分量压上来。本就不大的竹床,被他们俩占得满满当当。

      仅穿里衣的易峥躺进锦被,不自觉看着旁边佳人——楚鸢毛茸茸的小脑袋缩进臂弯,埋入被窝,活像只怕事的缩头小乌龟。

      他眼波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了,“闷死我可不负责。”

      一会儿,楚鸢憋不住了。在窒息前,她把自己解救出来。

      易峥一手撑额,歪头看她,安静又耐心,眸光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还好没取笑她。

      楚鸢心里踏实下来,又说:“委屈公子了,要和我挤一起。”

      易峥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久久不回话。

      他沉默地端详着她,像是欣赏一块宝玉。丝滑如绸面的高马尾披散下来,把原本俊逸的五官衬得更加昳丽。

      楚鸢只瞥他一眼,快速红着脸别过头去。

      在意识到失礼后,易峥把夜色里潜藏的眷恋眼神收回,平躺回自己的位置。

      “还不是你,偏要多管闲事。”

      “不是闲事!”她恼道,后知后觉声音过大,又压低嗓音。

      “这是我该做的。我救了一对孤儿寡母,心里也高兴。”

      只要她高兴,易峥自然也高兴。只是,他不愿看她这般辛苦。

      “不累么?”

      “公子在朝为官累不累?”

      “我问你呢,偏又扯我。”

      “跟公子收复失地、匡扶朝堂相比,楚鸢这些只不过九牛一毛。”

      “谁跟你说得这些?”易峥笑问。

      他从不向她提及朝政之事。那些肮脏的官场勾当,没资格沾染她半寸衣角。

      “蓝川告诉我的。多亏了宣王和世子,不然岌岌可危的朝廷不可能撑到现在。”

      “楚鸢也想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她小声道。

      “不怕吗?”易峥突然问他。

      楚鸢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早就适应了病患身上各式各样的伤疤痕迹,但当直视流寇残杀的尸体之时,仍不由心生畏惧。

      那些原本活生生的人被大卸八块,倒在血泊中,面目全非……

      想到白天在山上目睹的惨状,她贝齿咬唇,脚趾蜷缩,浑身鸡皮疙瘩和汗毛都起来了。

      “其实我怕。”

      她凝视着黑暗的某个角落,坦诚真挚地承认自己没那么坚强。

      其实她一直都是个孤苦无依的人,深山幽居,无忧无虑却又孑然一身。

      就算害怕,也只能像现在一样,双臂抱膝,像个婴儿似的蜷缩在被窝里。

      那些没有他的日子,每每产生恐惧,是不是都一个人这样无助地缩在竹床上?

      易峥生起了抱一抱她的冲动,可又怕她不愿,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

      她缩在被子里,翁声翁气说:“公子,能不能陪楚鸢说说话,或者讲个故事,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我就不怕啦。”

      “公子没讲过故事。”

      “床下有好多。”

      易峥按她的指示,伸手摸到一个厚厚的话本。

      书角被磨成圆滑的弧度,一看就是被她翻烂了的珍爱读本。

      借着月光,他翻开一页,想也没想直接读出来:“他.骑.到.她.身.后,少女娇.羞地化为一潭春.水,任他驰.骋……”

      “啪”得一声,易峥合上书,卷起话本就要朝她头上砸。

      “净看些杂书!”

      楚鸢双手拉住被褥,将小脑袋藏住。

      原本设想的撞击声没有出现,她悄悄露出两只杏眼,看他依旧高举话本,脸上微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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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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