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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头颅落地 ...

  •   “咳咳......”

      叶疏影从睡梦里硬生生疼醒,肺里仿佛每一个空节都塞满了尘土,呼气吐气都是灼烧般的折磨。

      她倦怠地眯着眼小心睁开,意料中的刺眼并未到来,而是远处一点幽幽灯火。她的眼睛也被细细地清理过,一粒尘沙也无。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松木香,脑后垫着的玉枕雕刻着玉兰花触手生温,她床边则是一盏做工繁冗的松木屏风,上边用玉嵌着玉花鸟。

      “吱呀”一声,寒蝉仗马的宁静被打破。

      身披翠水烟纱,腰若约素气若幽兰的女子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内,先是经过叶疏影的床边,而后又往屏风后的宝座去。

      女子娇媚无骨的皓腕抚于宝座之上的人的肩上,连带着半边身子都靠了过去,口鼻间兰息轻吐,声音娇柔,“爷还叫上了其他姐姐么?”

      叶疏影猛然醒转,原来燕王一直在她不远处,而她毫无察觉。思绪中她不自觉就将身子往后蜷缩,直至躲到厚重的帘幔后。

      床上叶疏影的一动一静皆让燕承霄尽收眼底,他很想嘲笑她的愚蠢,却不屑于此。

      冰凉的手将身上的女子搂在怀里,燕承霄把玩着她水纱之下的藕臂,嘴角噙笑,“她?你这身软骨头本王都怕给你弄散了。”

      女子娇羞地顺势往他身上一趟,两人全然不顾屏风后的叶疏影还在场便缠绵缱绻了起来。

      叶疏影脑子轰的一声,她从小便被爹当男孩养,君子之道成人之礼,她都兢兢业业,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不顾廉耻,当众行床笫之欢。她蜷缩在床上,想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也假装什么也看不见,可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身体并不会欺骗自己。

      不知过了几时,女子才捡起散落一地的水纱衣物,一脸餍足地朝叶疏影微微一笑,扭着细腰推门而出。

      可就在她踏出门外那一刻,叶疏影便听见了她头颅落地的声音,连一声惨叫都没留下。

      透过昏暗的灯光,纱窗外,那抹鲜红色很快便被几个暗影收拾干净。

      叶疏影捂着嘴不自觉地哆嗦起来,汤婆子也捂不热浑身的冰冷。她想到十年前父亲含冤临终的午后,刽子手摸着父亲后脖子的骨隙处,从那处入刀,便能一刀两断,父亲也是这样一声未出便走了。

      好容易才止住颤抖的腿,她起身绕过屏风。燕承霄正高坐堂上闭眼小憩,比起方才死去的那位出门前的凌乱,他一身玄衣整洁干净,仿佛从未做过什么不入流的事情。

      “谢王爷留妾一命。”

      再害怕,叶疏影也还是恭敬地行了礼。她九岁入宫,十五岁当上北漠皇宫里的女官,务实和察言观色是她学的第一课。不论是非对错,只要上头的贵人未发话,她便要谨记自己的职责地位,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以期将来。

      如今她身上的伤用上了药,已经开始愈合发痒,这一切如果不是燕承霄的授意必然是不可能的。

      “嗯。”堂上的男人轻声回应,几不可闻。

      平日的燕王性子清冷,进出王府这几月虽不曾听见他打骂下人,也不常动怒生气,可与她一个下人答话气势还如此之弱,实在少见。

      这与叶疏影往日所见到的他大相径庭。

      叶疏影上前一步,将男人手边的茶重新添了添,“王爷若累了就歇歇吧。”

      燕承霄倏而睁眼,眉间积压着厚重的阴沉。方才他正暗自调息五脏,却被叶疏影给打断了。

      他一把抓住叶疏影的手,将她拉向自己。

      “你为什么会觉得本王累了?”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低沉,呼吸间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凌乱。

      叶疏影果断将手指搭上他的腕间,在男人审视地目光中细细感受他的脉搏。

      她沉思片刻,感觉脉象似是服了相思子的症状。可男子服用相思子无毒,除非女子长期服用,再以身为毒饵,下给男子,便成了世间第一媚药,情动则腹脏内如千万虫噬般疼痛折磨,非恋人而不解。

      叶疏影抬眸,“您中毒了,恐怕是方才那个女子,以身为毒饵,而且应该不止她一人给您下过毒。这毒虽不要命,但及损耗身体,王爷还是不要拖着了。”

      屋内的肃静气氛令她有些沮丧,对方并未表现出吃惊,只是将骨节分明的手抬起方才的茶盏浅茗,“你很聪明,敢探本王的脉,又让本王舍不得杀了你。”

      叶疏影呼吸一沉,庆幸自己赌对了。

      燕承霄抬眼向屋外望去,天色已黑,屋外安静地没有一丝虫鸣,也没有刚刚那个女子的任何一点痕迹。

      “你既然能想得明白,那今晚便留下。”燕承霄茶盏落下,“可这后果你得自己承担。”

      一双没有半点波澜的眼睛将堂下之人看了个透彻。

      叶疏影暗暗思忖着燕承霄的话。北漠的王爷府上向来侍妾众多,这些女子多是官员私下相送,燕王也不例外。这些女人鱼龙混杂,有真心爱慕燕王的,也有想留在府上养老的,更有在外受人指使而居心叵测的,例如今晚这个,没准就是哪个亲王或皇子的手笔。

      燕王肯留她一命,一定是有什么令他头疼的事,而她必须要为他分忧,这样才能活下去,才有机会见到妹妹。而他说的话也是想试探她的本事,看看她有没有能力在今晚受“宠幸”后还能在王府站稳脚跟。

      好在她入宫多年,见过的大小场面也算不少,这会儿她想明白了,心里也有了底,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畏手畏脚。

      叶疏影说:“那让妾伺候王爷休息。”

      燕承霄并未回答,顾自上前绕过她走到屏风前。

      叶疏影小心地将他一身的锦袍褪下,直至最后一层绸锻里衣露出勾勒着燕承霄精壮的上身。

      也难怪夜夜贪欢,原来是身体耗得住。

      也好,叶疏影心想。到时候他若是肾亏了又或是阴盛阳越了,她还能上前献药,更加证明了留她一命的好处。

      想着,叶疏影严肃地走到一旁又另起了一炉清心节欲香,而后退到屏风后守着,守足了一夜。

      *

      翌日鸡鸣前,叶疏影已经将燕承霄的衣物整理给婢女。

      此时天边晨曦已现,燕雀侵晓。很快她的身份将由粗实婢女变更为有实无名的侍妾,所有人都可以嫉妒、嘲笑她,却不用担心踩不上她一脚。

      叶疏影脚步轻且快地往王府一处奔走,她要先去找王府唯一一位淑媛,朝廷册封正二品侧夫人的萧青蕾。

      叶疏影被侍女引进院子,萧夫人的院子仿若无人一般,洒扫侍奉来来回回的的婢女均噤若寒蝉,遇到人来便都走的远远的。

      萧青蕾在宝座右侧持茶浅茗,两鬓似秋婵之翼,双蛾如远山之色,美丽持重间带着一抹淡淡的疏离感。

      “妹妹,这府上的人都知道本宫不爱拉帮结派、争风吃醋,你来投靠我,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叶疏影疲惫道:“奴婢不敢自诩夫人的妹妹,奴婢只求夫人留奴婢在身边侍奉。”

      萧青蕾冷淡道:“本宫这院子不缺侍奉。”

      叶疏影抬头,将袖子里裹着湿物的帕子取出,说:“奴婢忧心夫人的病势,趁刚才的一位姐姐出门倒药渣之时,取了一些回来,希望夫人不要怪罪。”她顿了顿,继续,“我观这药渣,性寒伤身,药性搭配并不讲究,许是夫人讳疾忌医自寻医方的结果。恰好奴婢略通岐黄之术,可为夫人解忧。”

      萧青蕾眼里寒光一闪,身旁的侍女立刻齐刷刷跪倒在地。狭长的眸子斜睨着身旁的侍女,最终又落回叶疏影的身上。

      “你这般僭越的,本宫从没见过,你就不怕本宫叫你有来无回?”

      叶疏影恭敬道:“奴婢敢来找夫人,心中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奴婢无需探脉,只观这药渣和夫人体态便知夫人是常年经乱之症。”

      萧青蕾潋滟的眸色淡了淡,她在家从小娇养,身子一向爽利,若不是前两年意外小产,身体也不至于亏空成这样。

      见萧青蕾并未反感,叶疏影上前,再仔细探了探萧青蕾的脉象,说:“您之前用的药都是一味进补,殊不知经乱需疏肝理气,补肾养血,缓缓调治。”

      她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萧青蕾,“这是宫中秘方。若夫人顾虑,可将药方带去药房,叫医师们瞧瞧。”

      一旁的侍女接过药方便退下,只留萧青蕾与叶疏影两人。

      萧青蕾冷艳的脸上勾起一抹笑,举动间的殊姿天容令人见之惊叹,“你如此聪明,怎么还怕求不到王爷的一个名分?”

      “夫人是聪明人,奴婢不敢隐瞒。”叶疏影有些犹豫,却压制不住心中闪烁的期冀道,“其实奴婢在府上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希望夫人将她也一并保下。”

      叶疏影低声念出妹妹的名字,萧青蕾听完皱眉,“疏月?”

      再听他人叫疏月的名字,叶疏影心里颇有些感触。

      萧青蕾道:“你可知你求本宫保的人,是老王爷的养女。”

      叶疏影耳边犹如响起一声破竹声,将她炸的有些恍惚。她与妹妹长得很相似,除了眼睛外,几乎其他地方都一样,她很确信,在这府上人称的疏月就是她的亲生妹妹。

      疏月怎么会成了老燕王的养女,十年之前她与自己走失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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