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家》郁树琼枝

9、第九章

　　郁佑宁回家躺在沙发上，发现微信有几个红点，她点开看，是大概30分钟之前，王筱婉给她发的，“回家了吗？”

　　“一顿饭吃这么久？”

　　“你不会带小孩开房了吧？”

　　“哦，你不会记得带身份证的”

　　“再不回我消息，我要告诉郁新元了啊”这是三分钟前发的。

　　郁佑宁乐了，一条语音发过去，“你还挺瞧得起他的，你觉得他能管得了我？”

　　对面迅速回复，“这么嚣张？”

　　“就嚣张，怎么地了？”

　　“什么小孩啊”，郁佑宁反驳，“他成年了好吧，成年了。”

　　“是吗，可是人家高中刚毕业呢？”

　　“高中毕业还不够吗，我高中毕业后，声都没响就变成大人了。”

　　郁佑宁躺到床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由来地想起了自己“声都没响就变成大人”的那个暑假。

　　人嘛，总有个突然性情大变，看谁都不爽，谁也瞧不上，叛逆张狂到六亲不认的时期。
　　郁佑宁十四五岁的时候，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顺风顺水到了十七岁高中毕业，平静美好的生活被一场变故碎成了渣渣，伴随着变故发生的还有她人生中第一次叛逆期。

　　抽烟酗酒，打架斗殴，飙车泡吧，郁佑宁疯狂得像活不过这个夏季。

　　失踪的爸，生病的妈，上学的弟弟和破碎的家，郁新元这么评价，你这是小说女主的配置啊，下一章就该写你要和某个英俊但面瘫，只有胃病和钱的男人签订卖身契约了。

　　你？郁佑宁撇了他一眼

　　郁新元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我只占两样，英俊和有钱，而且我想和你签的是劳动协议。

　　还有，我是你哥

　　听见他最后一句话，郁佑宁似乎是被惊雷震了耳，她冷笑一声，滚，老子有钱，说完骑上摩托车，在轰鸣声中远去。

　　郁新元别说管了，连和她多说两句话都难。

　　其实他也不怪郁佑宁用叛逆来逃避事实，毕竟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狗血，常人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

　　郁佑宁七岁之前没见过爸妈，被突然出现的亲爹带到了多伦多，他发誓要永远陪在她身边。
　　小佑宁在异国他乡见到了妈妈还多了个弟弟，一家四口幸幸福福的过了十年。
　　现在她高中毕业了，成绩优异，开开心心要去上心仪的大学。
　　妈妈却被突如其来的病痛压垮，住进了医院，这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女人，带着份出生证明哭着说你是我的孩子！

　　爸爸呢？这是怎么回事？

　　前一刻，亲爹还说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下一刻他留下一笔钱，连带着那个女人不知所踪。

　　十岁的霍安问她爸爸去哪了？她说，他要去给别人当爸爸啦！

　　哦！还有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帅气有钱堂哥。
　　郁新元耸耸肩决定去找小霍安聊聊，那小孩，感觉比他姐成熟。

　　郁佑宁只骑到拐角就停了下来，她现在烦得很，随时有撞车的想法，但她还有理智，自己起码现在还没有到想死的程度。

　　多伦多的夏天又闷又热，空气因为湿度太高变得粘稠，待在室外像被变态的舌头舔舐皮肤。

　　郁佑宁站在巷口的阴影下点燃了一根烟，她想放空，想和消散在空中的白烟一起消散。
　　可她的脑子不这么认为，它让郁佑宁不断地回忆，像放幻灯片一样把这短短两个礼拜的事在她面前一一重演。

　　郁佑宁咬紧了嘴里的烟，燃过的烟灰掉了下去。

　　那神经病叫什么？

　　麻痹的，刚走了个亲妈

　　又来个什么哥哥？

　　神经病

　　汗珠从她的额头流到眉峰顺着她的眼皮流到眼睛里，蛰得她眼睛疼。

　　更烦了

　　麻痹的

　　这他妈的算什么

　　郁佑宁抹了一把眼睛，靠着墙缓慢地蹲了下去，眼睛还是疼，她干脆闭上眼睛

　　幻灯片还在放映，

　　一安静下来，它就自动打开，自动放映
　　不断循环，不得安宁

　　她在生活里找不到安宁了

　　甚至连平静也在消失，她连平静都做不到

　　看书不行，听音乐不行，聊天不行，旅游不行

　　不行！都不行！

　　所以郁佑宁放弃了平时的生活，她发现短暂的平静可以存在于摩托车的轰鸣声，酒吧爆裂的鼓点，小巷里的拳打脚踢和酒精的迷醉里

　　那就那么做吧

　　听不见声音，看不清前路，变得不再清醒

　　没关系

　　能获得短暂的平静就好。

　　然后，那个神经病就出现了。

　　连平静也消失了

　　神经病说他是哥哥，说他是她爸联系上来照顾她的，说他会代替她爸陪在她身边

　　以后的路可以一起走，男人笑着冲她伸出了手。

　　以后我们要一起生活在一起，她第一次见到她爹时，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还能相信吗？

　　郁佑宁睁开眼，地上是燃了一半就被踩灭的烟，太阳落山了，不知道她在这蹲了多久。

　　她皱着眉想站起来，我腿呢？扶着墙都站不起来。

　　郁佑宁干脆一屁股坐下，掏出手机，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她发现一个新的号码，上面标注着“亲爱的哥哥”

　　靠，郁佑宁突然笑了出来

　　神经病

　　笑得要流眼泪了。

　　“来接我”，她揉了揉眼，发了条信息过去，然后把手机塞回兜里。

　　她捏了捏自己的腿，没知觉了都，不敢想等缓过来得有多少根针在戳。

　　坐着吧

　　等吧

　　太阳一下山，温度就降下来了，还吹了点小风。

　　郁佑宁清醒了不少，腿还没劲，她靠在墙上感到久违的放松

　　心里虽然还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她可以平静下来了

　　天空从深蓝变成更深，路灯亮起来了，小巷里很安静

　　之前好像还在这打过架

　　是这吗？

　　不记得了

　　郁佑宁看着对面墙上的涂鸦，白的，黑的，粉的，蓝的，字母，方块，兔子，狗

　　好安静

　　有人来了，郁佑宁听见了脚步声和喘息声，“妹妹你还挺难找。”

　　她扭头，郁佑宁扶着墙角，一边喘气，一边对她笑。

　　“边上去去”，郁新元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郁佑宁被他挤得往反方向倒去，被他一把抓住按到怀里。

　　郁佑宁才反应过来推他，推不动

　　郁新元按着怀里扑腾的人，打了个电话，“回吧，我找到了。”

　　他挂断电话，发现怀里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我怀里香吧？”郁新元拍拍郁佑宁的背，“可以再让你抱一会儿。”

　　“如果你喊我哥的话，我可以让你抱一辈子。”

　　郁佑宁没说话，这个看上去痞痞的吊儿郎当的男人怀里是洗衣液的香味，应该是薰衣草之类的

　　还以为会有女士香水的味道。

　　他的心脏跳动得很快，气流在胸腔里蹿进蹿出。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她的声音闷闷的

　　“我跑来的！”郁新元戳戳她的背，提高了点音量，“拜托你下次让人来接你时，发个定位好吗？”

　　“一下午人都没影，我以为你骑到美国去了呢，结果在……”

　　郁佑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吼道，“不发定位你就可以来这么迟吗！”

　　郁新元愣住了，吼回去“那我下次跑快点！”

　　他看着郁佑宁的眼睛，伸出手把人按到自己的胸前，又说了一遍，“我下次跑快点。”

　　郁佑宁的鼻子砸在他的胸口，鼻腔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睡着了？”郁新元感到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稳

　　“没”，郁佑宁的声音有点沙哑

　　“那回家吧”，郁新元说，“你还没吃饭吧。”

　　郁佑宁抬起头，从他的怀抱里离开

　　“怎么哭成这样了”，郁新元皱了皱眉，伸手把她黏在脸颊上的发别到耳后

　　“起来吧。”

　　“腿麻了。”

　　“我背你。”

　　临走时，郁新元把地上半截的烟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郁新元背着她离开了小巷

　　大街上很热闹，路上的人来来往往，有人注意到他们，上前询问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郁新元微笑着拒绝。

　　“不坐车吗？”郁佑宁趴在他背上问了一句，她看见郁新元脖子上的汗珠。

　　“背得动”，郁新元的声音并不显得吃力

　　“我可以下来自己走”，郁佑宁说，她圈在郁新元脖颈的手松开，扶在他肩膀上，“腿不麻了。”

　　“抱紧点”，郁新元把她往上颠了颠，收紧了手臂。

　　郁佑宁又靠了回去

　　郁新元的肩膀没她爸那么宽厚，也不知道会让她靠多久

　　郁佑宁想，没关系，我会成长的，我会成为厉害的大人，再也不用依靠谁，而是有能力去保护我爱的人。

　　郁佑宁为期两周的“叛逆期”结束了，她迅速和摩托车酒吧混混香烟斩断了联系，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她去病房看妈妈的时候，妈妈一句也没问她这些天去哪了，只是温柔的抱抱她，心疼地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等我出院了，给你做大餐补补。”

　　“好。”郁佑宁把头搭在她肩膀上，看见郁新元在旁边对她眨眼睛。

　　“姐姐！”霍安一放学就被接过来了，小孩扑到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郁佑宁捏捏他的脸，叹了口气，“想我怎么还长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人提起爸爸，日子恢复了正常。

　　回忆结束

　　“睡着了吗？”王筱婉问，“洗漱完再睡，别忘了敷个面膜。”

　　“我今天出门刚敷的面膜”，郁佑宁乐了，“你说吧，是不是就只爱我的脸？”

　　“当然不是，郁大老板的身材也超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