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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6章
      离村口还有十几丈远,小瓦径也出现了两条岔路,一条直入瓦山村,村长的家就在村口处不远;另一条条从村东绕过,是去瓦上村的必经之路;
      而直入瓦山村那条道的左边有一片小树林,绕过树林,爬上山脚,有条极为隐蔽的小野道,草木遮掩,窄小难行。
      这条小道是莫非自己这么些年踩出来的,
      他经常去县里卖东西,在村里走来走去太招人眼,只能另辟蹊径。
      野道要翻石跳坑,若想带什么东西,只能背着或拎在手上,倒也适合莫非。
      瓦山村的房屋多集中在洼地南头,离着瓦山脚有两三百丈远,村后的这片山脚也无处上山,所以其他人并不往这儿来,寻常上山也只从村外山坡上走。
      莫非与兰婶招呼一声,目送她下路口进了瓦山村,自己则左拐钻入树林,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
      他的小院在洼地最北边缘的高坡上,几乎是贴着瓦山山脚搭的,离村落还有二里多路,日常村人提到他总带着“北山脚”三个字,或是直接叫他“北山脚那个”。
      推开稀疏篱枝编成的篱笆门,日头已经只剩一条线了,昏黄的余晖洒在荒野上,小院隐在山脚的黑影里,林间有一两声鸟啼传来,更显得这边寂静极了。
      院中三个草棚一字排开,左边的棚子最大,却最简单,只浅浅搭出三个棚面和顶子,里头一堆一堆地塞满了东西,显然是个杂物棚;
      中间的棚子略小,长宽不过丈余,修得最为精心,四面厚实,顶子也绑得牢牢的,还用草帘掩着门,是莫非用来睡觉休息的。
      最右边的棚子轮廓稍显粗糙,但门、顶俱全,日常烧火做饭就在这儿。
      莫非急急走进烧火棚里,白日下肚的几个馒头,一通奔波下来,早不剩什么了。
      草棚没有窗,里头黑乎乎的,莫非掏出火折子点起油灯,豆大的灯火晃动着,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靠近门口有个纵深三尺的火塘,火塘正中摆着一座带锅的小炉子,是他的锅灶。
      另有一个大肚罐子灰扑扑立在火塘边,装了半罐往日烧火存下的柴炭。
      最里面正对棚口的地方立着个几乎要散架的橱柜,放着一些吃食和钵碗。
      莫非将内袋的六十文钱摸出来藏到食橱角落里,又从食橱的馒头筐内拿出两个冻得梆硬的粗粮馒头。
      晚饭很简单,将小铁锅上添半瓢水,再横几根筷子,将粗粮馒头架在筷子上,锅下点了几根小柴棒子,水开片刻就能吃。
      出门啃了一天的冷食,晚上得吃些热乎的。
      莫非没有坐等水开,而是出门绕到后面菜地,就着余晖,娴熟地拔起小青菜。
      菜地不大,分做几垄,一垄不过三丈来长,立春时撒了三垄青菜籽,二十天前才掀了保暖的草垫,半吃半卖,如今只剩大半垄了。
      青菜长得不大,带根不过五寸来长,地是半砂半土的,疏松得很,用拇指和食指从青菜底部轻轻一托就会连根而起。
      拔了一小把,用草垫裹着,又回院里清洗。
      这样的草垫他有许多,冬闲和雨季歇在家,就是编些草垫、筐子、篮子等。
      瓦山上竹子不多,他基本用的是柳枝、草径和藤蔓之类,手艺也不怎么样,称不上是篾匠。
      如今,这些粗糙玩意儿大大小小堆了半个杂物间,铺床垫篓、盖苗保暖,家里用是足够的,用坏了也不可惜。
      院子边角有只齐腰高的大缸,盖了木板和草帘,草帘上倒扣着一个木盆和水瓢,一旁还有个木架子,搭着昨日洗干净的衣服和两条旧巾帕。
      洗过小青菜,缸里的水也已见底,就着最后一点微光,莫非挑起大水桶快步向远处的小瓦河走去。
      北山脚清静、空旷,什么都合他的意,只是有一样,非常不便——整片山脚,没有水沟、水塘。想用水,就得去数里外的小瓦河挑,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小瓦河在北山脚这段的河岸,不像瓦山村那边有浅滩和缓坡,而是上下落差近一丈的陡峭乱石,能下脚的地方有限。
      莫非拎了个桶小心翼翼下去,打满一桶水又小心翼翼单手拎着爬上岸,再打另一桶,一口气来来回回挑了三担水,将草棚和院中的两个大水缸都装满,还多出半桶,这么些水够他一个人用上十来天的。
      那多出的半桶待会冲澡用,奔波一日身上黏腻得很。
      做完这些,天已黑透了,而馒头更是热得不能再热。莫非用筷子串着它们,慢慢啃着,将洗过的小青菜丢进开水里烫。吃完粗糙的馒头,喝一碗热乎乎的青菜汤,肚里更舒坦。

      饭后,他在昏暗中踏出院门往右走,在自家菜园相邻的地方,有一片规规矩矩的方形空地,两亩大小,地上浅浅画了几条纵横相交长短不一的沟线,空地角落零星堆了点东西,都盖着草席。
      黑暗中,这些东西都是朦胧的,可却深深地印在他心里。
      这片空地原本也是个坑洼不平的乱石坡,石缝里冒出的草比人还高,他多方探寻查验后,还是决定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屋基地。因为相较于其它地方,这片荒坡还略平整些,地上石头也没有特别大的,而且离他的田地都不算远。
      那几年,他一有空就来拔草搬石头,手上的血泡破了一层又起一层,为了搬走石头,锄头都挖坏了两把,有些实在挪不动的,就尽力敲碎了再搬。
      一个人忙活三年才有了眼前这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的空地。
      地上的沟线,是用来做标记的,工具间、主屋、灶屋、杂物间、储存间和院子都规划得清清楚楚,甚至于主屋有几个房间、主厅做多大、卧间哪里摆床,哪里放柜在他心里也已有了清晰的画面。
      边上堆着的那些东西,是他经年累月从小瓦河沿河的峭壁下和瓦山脚的石堆里慢慢淘捡,又一筐一筐背回来的板石,打算以后给屋里铺地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梦想而准备的。
      他五岁起就梦想着做一间自己的屋子,不是村里多数人家那样的坯墙茅顶屋子,而是像富人老爷家那样的,白墙青砖瓷瓦,屋里铺上平展的青石,院落大得能跑骡子,屋前屋后种上各种果树,再挖个大大的地窖,存上吃不完的大米和白面。
      这个念头,在莫家后面的那几年里越发的强烈。
      只是当他出户多年后,吃饱穿暖了能腾出手做准备时,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做梦”!
      光是准备屋基就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与时间,再去算算费用更是让人心惊!
      十块青砖八文钱,粗粗算起来要两三万块,砖窑还远在一百三十多里外的常青镇,算上搬运的车马和人工嚼用,三十两银子才勉强够;瓷瓦不知要多少,那东西也不便宜,估且算它二十两吧;
      木料好弄些,小的不算,大料需由村长带着到里正那里批章缴钱,方可自行上山去砍。
      单是几座屋子所需要的梁、柱等需要缴的银钱和做工大概也要五到十两,找里长老爷办事该备些手礼吧,前后一二两银子总是要的;
      最后做屋时还要雇人帮忙,工钱、吃喝嚼用、摆酒等也需准备五两银子,其他白灰、砂石、果树、院子的围墙等等他估不出来,且也算五两银子吧。林林总总加一加,他梦想的大屋和院子起码要准备七、八十两银子!这还没算里头摆放的家用家具呢。
      他十岁独住,之后好几年都在为基本生存和农具种子等在忙活,根本没有余钱。
      从十四五岁开始,田地初成,有了固定收入,他在山上河里、田间地头寻么的各种零碎也能卖些银钱,这才慢慢能存下点钱。
      省吃俭用到如今,才攒到十二两多,连砖都买不够,想做青砖房,真的是做大梦了!
      经他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只能把梦做小些:主屋只要主厅和一个卧间,灶屋、院墙就用土砖或石块,自己后面想办法来制,这样青砖就只需六、七千块,准备八两多就该够;瓷瓦换成最简单的青瓦,先算它三两;木料也能省不少,一样算三两;什么果树和地窖,自己去山上和村里淘弄,慢慢挖慢慢栽,一样的。
      如此下来呢,雇工的时长和人数会减少很多,加上简单摆酒三两银子大概能行,所有花费浅浅加在一起有二十两就够了。
      到时把今年的夏收和秋收全部卖掉,这期间自己再多多出门给人做活,冬闲时应该差不了多少。
      这也就意味着,近一年多里不能在别的地方花钱了。
      成亲的事想都不能想,据他见识过几户说亲的,聘金少的要七八百文,多的二三两、四五两都有。
      除了聘金,还有六礼、家具、喜服、摆酒等等,最少还要四、五两,而且家里多个人,日常家用、年节走礼等各种花销都会上来。
      而他的田地就那么点,多个人并不能增加收入,一旦成亲,做屋的事就不知道要推到什么时候去了。
      之前他答应兰婶考虑结亲,委实是有些昏了头,应该坚定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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