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妖师》沉虔

5、浮光

　　“仙师，我见那两位女子衣着暴露，行为不轨。那番花言巧语，你还是不要当真为好。”齐雁行停顿了一会，鼓足了气道，“且你先前说过，已有良人心念于你，若是辜负她一片真心，恐怕实在伤人。”

　　顾迟怜挑眉：“往后，谁在说你似那冰山一般不近人情，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齐雁行，你年纪不大，对这男女情爱倒是了解的透彻，你竟也不多关心关心我的安危。”

　　“我见仙师方才从容不迫，似乎早已习惯如此。这才斗胆提醒，酒色误人，损性伤身。”

　　顾迟怜依旧神情自若稳如泰山，他道：“你就不问问我，那对双生花我与雅间一见，所谓何事？”

　　“凡人皆有七情六欲，修习之人亦不能免俗。”齐雁行淡淡道，“下山前我父亲交代过，凡事皆听仙师安排，我母亲也同我说过，仙师不是寻常修士，不可无端揣测。”

　　顾迟怜无奈谈了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用手中折扇拍了拍他的脑袋。

　　“看来我在少主心里的形象已经定了型，就是不让无端揣测，方才也被揣测了个遍吧，也罢。”顾迟怜不再与他解释，只缓缓将手打开，“你且看看这是何物。”

　　“东海通行御令！”齐雁行道，“我幼时与阿姊同看仙门传记，书中所写的东海，若非龙族亲信，需有此物才能到访。”

　　“不错，少主慧眼，不过这两枚御令乃仿造之物。”顾迟怜继续道，“若是我孤身一人，大可直接到访，我与那龙王曾是旧识，不过后来闹了些不愉快。况且你我此番前去，不宜招摇，暗访才是上策。我知你身正影直，定看不上这些小伎俩，不过此时，我确实没有更好的对策。”

　　齐雁行双手接过令牌，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他沉声道：“仙师不惜出卖自己，也要为阿姊寻来此物，我姐弟二人承蒙厚爱，往后一定报答仙师。”

　　“我……”顾迟怜语塞，“正好，你以身相许吧。”

　　齐雁行偏又将这话当了真，他郑重道：“回去以后，我需得将原由告知父母，若是他们反对……”

　　“打住打住，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顾迟怜打断道，“你若不情不愿，我绝不强求。”

　　顾迟怜扔下他，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很快便被店小二领着进了客房。

　　顾迟怜躺在榻上，听着门外的脚步靠近。他背对着门，故作怅然道：“你的房间在隔壁，来我这里做什么。”

　　“楼下有卖花糕的，看起来味道应当不错，我便买了些，仙师且尝尝味道。”齐雁行放下东西，也不等他回答，便直接关了门，退了出去。

　　或许是在人间游历了多年，齐雁行的身上，除了侠气和傲骨，便满是人间烟火味。他是那坚固冰山，却不带半分苦寒。

　　顾迟怜从床上爬起，拆了一枚花糕出来。小小一枚躺在手心里，是个活泼可爱的猫脸样式。

　　“还挺会哄人……”

　　翌日，天才刚刚露了鱼肚白，二人便动身前往东海。

　　顾迟怜换了身比昨日还要招摇的的长袍，像只火红的凤凰。配上那张谪仙一般的容颜，却又一点也不显得俗气。

　　“今日东海设宴，四海八荒的宴客届时都会到场，我替你挡在前面，你且放心去找人。”

　　行至东海岸，周遭嘈杂一片，渔舟满载而归，渔民刺促不休。打渔的买鱼的交杂一片，人群细密如织，沙地蓝海交相辉映，尘世画卷，一派盎然生机。

　　待二人走近，周围风光突然变得如梦似幻起来，好似褪去颜色一般，化为流动的虚影，耳边仿佛蒙上了一层膜，就连声音也开始变得不真切。他们站立在其中，又与之相隔。

　　不知从何时起，四面八方都陆续有人走来。或是兽面人形，或是如妖似仙。来人皆峨冠博带，携彩贝御令。

　　齐雁行明白，他们二人已入龙族地界。

　　只见眼前海浪突然翻涌，海水高涨，从两旁分开，海浪中央浮现一条大路，一端直通海底，一端踩至他脚下，浮光跃金之下，周身咸风环绕。

　　一群货真价实的虾兵蟹将走上前来，只查御令，不看人颜。

　　“这位小仙君，我瞧你面善，竟与我的恩人长得有八九分像。”一狐面女走近，“尤其是这下半张脸。”

　　那狐女拿出一个狐仙面具盖在齐雁行面上，一遍啧啧称奇道：“不过我的恩人是位凡间女子，那日青丘一别，便再也不曾见过。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

　　“敢问这位仙僚，您可知道那位女子的姓名。我直觉，我与你认识的是同一人。”

　　“那日恩人救下我之后，便匆匆离去了，只说是要去东海，并未多说其他。”狐女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我只有此物，不知可否看出她来历。”

　　齐雁行双手接过那方手帕，翻看手帕一角，上面用极其简单的针脚绣了个歪歪扭扭的“齐”字。

　　“是我阿姊的手笔。”齐雁行喃喃自语，“您这位恩人，可曾还说过前去东海所谓何事，她是何时走的？”

　　齐雁行难掩心中的激动，他几乎是要抓住那狐女的肩膀，一时之间竟有些逼问的意味。

　　那狐女也是一怔，连忙摇了摇头，道：“若说何时走的，我在这世活了上百年，对时辰年月早已无实感，只记得她走之前，青丘的新树才刚长出嫩芽，如今已经开始落叶了。”

　　“换作凡间时辰，早已更迭一季有余。”顾迟怜一边插话，一边将那方帕子还了那狐女，“看来，你那恩人与我二人熟悉的并非同一人。”

　　顾迟怜与那狐女道了别，随后便拉着齐雁行隐入了一众宴客当中。

　　“仙师，我阿姊竟还到过青丘！方才那狐女的手帕，分明就是我阿姊的。”齐雁行继续道，“她自幼便不善女工，那手帕上的齐字，一定是我阿姊的手笔。”

　　“我方才并非没有看出你的心思，只是眼下并非良机，若是贸然暴露目的，恐怕要招来麻烦。”顾迟怜不露声色道，“我们且照着先前说好的那般，我找机会再问那狐女，你先用显生石试着感应一番你阿姊的位置。”

　　齐雁行点了点头，朝水晶宫的方向望去。深海笼罩之下，璀璨夺目的水晶大殿更显庄严肃穆。

　　殿门前，一群身着轻纱的女子走了出了，身姿曼妙，步履轻盈，让人眼前一亮。

　　齐雁行巧妙的一个转身，躲在了一珠珊瑚之后，他胸口的那颗显生石，此刻正微微穿来震动。

　　齐雁行将东西取出，那颗淡紫色的石头发着微弱的光，像在微弱的喘息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阿姊，我一定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