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不足》山见绿

4、靠近

　　杨筝放被一股莫名的难过席卷了整个心脏。

　　一闪而过。

　　路边的野花生命力都不是一半的顽强，更何况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呢？

　　杨筝放不动声色地放开了搀扶着江北陆的手，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一道又粗又高的声音响起：“去哪？”

　　“去——”杨筝放的声音半道打住，他下意识的想报自己家的地址，反应过来才用手轻轻的戳了一下走神的江北陆，压着声音说：“去哪啊。”

　　“叶才小区。”

　　杨筝放用肩膀碰了一下江北陆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说：“看不出来啊，原来你还是给小富豪。”

　　叶才小区不是意义上的小区，基本上都给达官显赫养老的地方，位于城边空气清晰、环境优美，邻居又可能是不可多得的人脉，所以能住那里，家庭条件可不是能用“不错”来形容的。

　　小区在城郊，不堵车的情况下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

　　江北陆自觉的走在前面带路，那是小区里最偏僻的一家，越靠近杨筝放心头一股怪异的感觉越重，难以用语言形容。

　　万家灯火亮着，只有江北陆家漆黑一片，看样子不说父母，他家连一个等他回家的人都没有。

　　偌大的房子，空旷得听得见回音。里面潮气很重，生活迹象也不明显，明明是刚刚搬过来的，杨筝放心里的疑问无限放大。

　　转念一想，或许之前他都是在外地看病，没什么大问题了才回来上课，父母可能也是在处理江北陆在医院的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怎么说太过于牵强，杨筝放自己都不信。

　　杨筝放把身上的书包往沙发上一甩，跑到江北陆旁边，“不是说请我吃饭？我可不白当苦力啊，少了三菜一汤，本少爷要不高兴的。”

　　江北陆往窗边的柜子一指，说：“那里面有很多零食，你要是饿了先吃点垫垫。”

　　杨筝放：“谁要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

　　江北陆活动了一下手腕，挽起衬衫，偏头对杨筝放说：“等着。”

　　杨筝放没指望江北陆做饭，毕竟看着他比林黛玉的身体状况好不到哪里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病美人。

　　这要是放到古代，多少有点“从此君王不早朝”味道。

　　不料江北陆家厨房像个菜市场似的，样样齐全，没成想他竟然是专业的。杨筝放看得目瞪口呆，那流利的手法，除了没力气颠勺。自己想帮忙的心顿时歇下了，还是别丢人现眼为好。

　　杨筝放鼓掌吹捧：“你是不是去新东方待过。”

　　江北陆没吭声，饶过他去拿白糖，摆明了让他哪里凉快哪里玩。

　　果然是三菜一汤，其中竟然有杨筝放最喜欢的红烧肉和茄子豆角，“你也太了解我了吧，上辈子咱俩肯定拜过把子。”

　　江北陆笑笑没说话。

　　“好吃吗？”江北陆问。

　　杨筝放拍拍肚子还吃得意犹未尽，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对着他真心实意的回答说：“比我妈做的好吃，有这顿饭，这辈子无憾了。”

　　不好意思了徐女士，这真的比你做的好吃。

　　吃完后，杨筝放风风火火的把厨房收拾了，觉得实在是太冷清了，过程中还一展歌喉，不得不说确实好听，至少都在调上。

　　收拾干净，两人合作把作业给写了，要做到效率最大化，把拿手分工写完，最后看着桌上仅剩的英语习题和十篇完形填空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杨筝放和江北陆各收各的，准备自己研究。杨筝放必须得回家，主要是徐女士给了门禁，特殊情况除外，要不晚上无论多晚都得回家。

　　今天吃得好、晚上睡得，破天荒的，杨筝放第一次迟到了。做了反面教材，但一点觉悟都没有，隔着十万八千里那脖子都恨不得伸到江北陆旁边去烦人家。

　　杨筝放被一顿饭彻底征服了。

　　李长青看着跟江北陆关系越来越不一半的兄弟情，不免好奇的问：“诶，风筝，我怎么看着你跟那个江北陆不对劲啊。”

　　确实，好兄弟是不会赶着上去嘘寒问暖的，大部分只会相互犯贱。

　　“人家不是生病了嘛？”杨筝放百无聊赖地看着英语书上那些弯弯绕绕地单词，左手垂在书桌的一侧头自然往上靠，眼神确实有意无意的往右上角瞟。

　　李长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单单看见那道瘦弱又比旁边同学快高出半个头的背影，李长青仿佛恍然大悟般，贱兮兮的咦了一声。

　　但发呆的杨筝放好像没察觉，自顾自的看着江北陆单薄的背影，下意识的嘀咕：“再说了，我是班长，照顾一点也是应......”

　　李长青讨打接话：“哦，原来你是班长啊——”

　　换平时，杨筝放都追着李长青打了好几轮了，可是今天的杨筝放略显反常。

　　突然，杨筝放理理袖子正襟危坐，看着李长青认认真真地问：“你觉不觉得江北陆特别熟悉。”

　　“啊？”李长青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你每天不给你好兄弟我接水、买糖的理由？”

　　杨筝放抬手就掴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十分无语：“算了，你那脑子都是拿来凑数的，与其问你，我还是做梦来得实在。”

　　一直以来，江北陆给杨筝放那种奇怪的感觉，没法言说却又快呼之欲出，直到刚才这种感觉可以用似曾相识来形容。可以确定的是杨筝放从小到大不认识一个叫江北陆的人，更没有见过跟他相似的人。

　　江北陆的长相和气质太有辨识度了，不笑时看着冷冷的，可笑起来又让人觉得温暖，若即若离，忽近忽远，看得见却触碰不到。

　　不过嘛，感觉这东西说不准，转瞬即逝的。

　　时间是浪漫又残忍的，对争分夺秒地高中生来说当然是后者，这不期中考试近在眼前。

　　让杨筝放最头疼的还是英语，他觉得那东西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学会的，主要还是不感兴趣。数理化上课随便听听他就能考到不错的成绩，杨筝放不打算挣扎，在心里给英语老师真诚的道了一百八十遍歉，他只是不想变成地中海。

　　然后皱起了眉头，不情不愿地拿出了物理笔记。

　　杨筝放视力特别好，这个角度看过去，江北陆的书桌上似乎也没有英语书那烦人的暗黄色。

　　哦，原来他也不喜欢英语。

　　正当杨筝放埋头苦算力学、电学等一系类考前突击题时，早就坐不住的他，椅子上不知不觉间研究长满了倒刮刺了，靠着椅子一前一后的晃。

　　窗外的玉兰花开得芬芳，春天悄然而至。

　　咚、咚两声敲击课桌的闷响，杨筝放掀起眼皮，江北陆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他。

　　除了上次请客，这是第一次江北陆主动来找他。

　　杨筝放屁股不扎了，椅子也不晃了。杵着下巴含笑回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江北陆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不显得病态了，他缓缓地说：“我想坐在你前面。”

　　一中的所有年级都是单人单桌，没有同桌这一说，左右隔着银河呢，牛郎和织女约不了会，也没有鹊桥给他们上课唠家常。

　　一般来说关系好的都是前后桌，伸伸脖子的事。

　　右边靠窗户是个好位置，天热有风扇，天冷没窗户。杨筝放没问为什么，点头说：“好，等会儿化学课我去跟霄姐说。”

　　江北陆：“不用，郭老师说，只要李长青同学同意跟我换就行了。”

　　“这简单！放学咱就换啊。”

　　在杨筝放武力与财力双管齐下，成功诱惑了李长青。

　　至此，杨筝放的书桌跟同排同学的书桌就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偏离程度为：5°、10°、30°......

　　直到郭霄实在看不下去，才把快要贴到江北陆椅子上的杨筝放赶回他自己的领地。

　　刚开始杨筝放甚至有些拘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上课的小动作极具减少，坐得端端正正。慢慢地他越来越想接近江北陆，自己都难以控制。

　　他怀疑江北陆身上有什么迷惑自己的毒药。

　　期中过后，班上死气沉沉一片，过度的劳累、超强度的学习、强烈的运动之后都会有这样空虚感。

　　唯独以杨筝放为首的几个精力过于旺盛的男生还在计谋着下节体育课怎么样才能不被班主任强来评讲无聊的卷子。

　　“嗨，江北陆去不去？”他手里拿着一副黑红的乒乓球拍，白色的乒乓球听话的在球拍上蹦蹦跳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杨筝放无论搞什么活动都会考虑一下江北陆能不能参加。之前他喜欢的一切剧烈刺激的活动就被换成了乒乓球、太极之类的。

　　江北陆微笑着摇摇头，淡声说：“你们去玩吧。”

　　杨筝放从来不勉强他，能运动固然好，强行运动造成的不好的后果，得不偿失。

　　李长青抛着球往门口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悲伤的叹息。薛欣琪愁眉苦脸地看着黑板发呆，嘴角都快耷拉的地上了。

　　“哟，这是怎么了？”李长青问。

　　他的声音一响起，薛欣琪的头立马转朝了另一边，叹了一口更长的气：“哎——，天要亡我。”

　　这是没考好。

　　李长青老气横秋地感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堂堂薛女侠受几下老父亲的七匹狼也当历练了。”

　　薛欣琪白了他一眼：“你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

　　眼看上课铃就要响了，李长青拉着她就要往操场跑，毕竟薛欣琪是体委，没她这体育课指定没戏。

　　那边拉拉扯扯。

　　这边腻腻歪歪。

　　杨筝放：“算了，你不去，我去了也没意思。”

　　江北陆：“...”

　　李长青：“？”不是他喊我去拉体委的？

　　薛欣琪：。。。更不想去了。

　　你要知道人总是喜欢心口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