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陆小凤传奇同人）》bwhd

10、第九章

　　一座城再小，但凡城中有女人，就一定是有珠宝铺子的。瓜洲虽小，当然也有一间珠宝铺子。铺子就开在正街上，其中珠花钗环齐备，比之繁华的都城，想来也是不遑多让。
　　这样的铺子，每日自是少不了客人。午后，正是这间珠宝铺子最清闲的时候，伙计却迎来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客人。
　　那是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显然不是为了给心上人挑选首饰而来——毕竟一个为了挑选钗环而来的人不会目不斜视的进门直奔掌柜。
　　他拿出一块玉牌，又递给掌柜一封信，淡淡吩咐了一句“尽快送至”，便转身出了铺子，前后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
　　伙计看了看正把那封信收进袖中的掌柜，又转头看向早已空无一人的大门，回想起那个白衣人有几分面熟的眉眼，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突然间，他不由打了个寒战。
　　他一直以为，这就是一间普通的珠宝铺子，当然，再普通的珠宝铺子都是有东家的，但他的东家，却好似不是个良民。
　　当那封信随着信鸽起落，在中原几经周转往南去时，叶孤城已回了客栈房间，洗去一身风尘，独坐桌边翻看一本棋谱。既已决定前去武当，论剑之前自当凝神静气，只可惜房间狭小无法练剑，除了静思悟道，便只能看点闲书打发时间。
　　待用过晚膳，两人谈坐片刻，自是早早回了房，熄灯歇下。
　　时至春日，本该最是春风暖融的天气，这一夜的风却格外凛冽，直吹得紧闭的窗框不住叩击窗台，堪堪扰人清梦。
　　叶孤城本就未睡着，只闭着眼小憩，此刻便披衣而起，却是未点灯，只坐于桌边思忖。事有缓急，二人虽是决定先去武当，然考虑到迟则生变，叶孤城仍是于白日往白云城去信一封，命人探查扬州之事。他虽是不擅探案，但白云城中自有个中好手，想来不过几日便应当有所收获，倒时自是能窥破此中阴谋。
　　窗外的风声陡然大了些许，极轻微的脚步声被掩盖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当一道雪亮的剑光刺破窗棂时，任谁都能知道来者不怀好意。
　　来人一袭黑衣，黑巾覆面，仿若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一剑破开窗户，直向屋内而来，本是奔向床榻，却是未料到他的目标正坐于桌前，一双亮若寒星的眼睛直直看来，冰冷的目光刺得人浑身发冷。
　　那一剑气势已尽，来人不得不重重地一踏地板，翻身重回窗边。
　　他提剑摆开架势，须臾间，他的同伴也已入得室内。
　　月光澄澈，透过洞开的窗户泻入屋内，几人兵刃出鞘，冰冷的利剑立时映得狭小的屋内杀气纵横。
　　叶孤城横剑当胸，剑虽未出鞘，剑意却已凝聚。
　　与他一墙之隔的房内一声桌凳翻倒的闷响，想必西门吹雪也遇到了如此杀手。
　　论剑之前本当平心静意，但此刻，却也不得不开杀戒。
　　最后一滴热血自剑尖滴落，冰冷的剑锋映着春日的月光，剑光清澈如秋水，月光冰冷如冬霜，一时不知是剑更冷，还是月更凉。
　　叶孤城瞥了一眼倒地的尸体，没去费心揭开他们面上的布巾，转身向邻房而去。恰逢西门吹雪拉开屋门，两人对视一眼，西门吹雪便侧身让开房门。
　　待叶孤城入内，两人相对而坐，任窗户大开着，也不点燃火烛，就着桌上一壶冷茶看向窗外夜色。
　　夜风呼啸，夜色凄迷，临近窗户的树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只黑鸦，羽翅扑扇间发出窸窣声响。
　　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房中倒地的尸体渐凉，原本浓郁的血腥味也被风吹散开来，凄迷的夜色仿若重归暖融，树上的鸦振翅而起，投入夜色中去。
　　“几位既已等待多时，为何还不入内。”西门吹雪手中握着冷杯，杯中的茶汤平静无波，他本也不打算饮这杯茶。但他若不握着杯，则必定会握着桌上的剑，而他的剑，但凡握在手中，则必定是要杀人的。
　　只听一声悠悠的叹息声，弹指间一个灵活的身影已是翻窗而入，那人身材纤细，面若好女，一双攀着窗棂的手更是如柔荑般莹润洁白。
　　随着他落地，又有四人接连入内，虽是浑身戒备，倒也没如之前那批人般，上来就亮起兵刃。
　　叶孤城轻叹一声，点燃桌上的灯烛，西门吹雪的目光扫过不请自来的五人，目光凝在当先那人身上，冷冷道，“青衣楼第一楼。”
　　青衣楼当然不是一座楼，而是一个势力极其庞大的组织。
　　一百零八座楼，每楼一百零八个人，这么多人即使立在那不动，都得杀好一阵，何况他们都是江湖上的好手。
　　他们不仅是好手，还是杀手——世上最古老，也最可怕的职业。
　　青衣楼的第一楼，便是其中高手最多，也最神秘的一座楼。
　　没人亲眼见过青衣楼的第一楼，也没人见过那传说中的一百零八张画像，但但凡知道青衣楼的人，就定然知道眼前五人都是青衣楼第一楼上有画像的人。
　　站在左边的两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其中一人面带微笑，另一人则满脸冷意，正是崆峒派名噪一时的崆峒双剑，据说两人乃心意相通的双生子，剑意互补，少有人能在他们手上走过十招，却因与崆峒掌门生了龃龉，叛出崆峒后为青衣楼效力，勾魂无数，便有了黑白无常的名号。
　　有黑白无常，自然有判官，也有阎王。面若好女的男子想是家中排行第四，便被称作唐四公子，既然姓唐，当是来自蜀中唐门，一手暗器毒药使得出神入化，他便是阎王。既然能被称作阎王，自是让人三更死便绝不会留到五更。
　　另外两人，则分别是杀手剑萧长缨，和化骨铁掌赵青海。
　　当这么多高手收了钱财，齐聚而来要杀一个人时，即使是当世第一高手，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剑够不够快，内力够不够足。
　　但他们好像却并不打算杀人。
　　唐四公子向前一步，已是给自己搬了个圆凳坐于桌前。他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细品一口，方开口道，“我们本不是一起来的。”他先解释了一句，“西门庄主既知晓青衣楼，也必然知晓青衣楼接的也不全是杀人的生意。我与赵兄是接了个寻物的生意，却没想到这寻物能寻到二位身上。”他又幽幽叹了一声，眉间笼起轻愁，“而另三位，的的确确是接了杀人的单子，但却没想到，这里不仅有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还有南海白云城的叶孤城。”
　　见叶孤城挑起眉梢抬眼看过来，唐四公子便笑道，“青衣楼中有人师承南海剑派，自是有幸见过城主的天外飞仙的。”
　　“且不说三人是否能在二位剑下走过几个来回，便是杀一人与杀一高手，杀一高手与杀两个高手，且都是不同的价钱。”唐四公子盯着自己柔软洁白的手看了看，眼中含着不舍，“想必这趟的钱财，却是与我们无缘了。”
　　“你方才说，是来寻物。”西门吹雪仿佛没听到有三个高手要来杀他的消息一般，只冷冷问道。
　　“是，我们受人之托，来寻一本账册。”
　　想到白日听闻的那荒谬绝伦的消息，西门吹雪眼中的冷意更甚。“何人之托。”
　　“庄主这话，便要去问青衣楼主了。”唐四公子站起身，理理宽大的衣袖，“人是杀不了了，想必这账册我们也无法寻得。长夜漫漫，便不打扰二位休息了。”他冲两人一点头，已是当先从窗户跃出，隐入夜色中。其他四人目光在屋内一扫，未有片刻犹豫的也跟着出去，最后离去的杀手剑甚至颇为体贴的合上了窗户。
　　青衣楼的人仿若只是走个过场般来去无声，房内的两人对着烛火却是静默无言。
　　良久，叶孤城把手中的剑置于桌上，方开口道，“武当之行，还是推迟几日罢。不知明日庄主可有空闲随我去知府府内一探。”
　　西门吹雪点点头，应道，“自当同去。城主可是已经对此事有了眉目？”
　　叶孤城摇摇头，“并无眉目，且看罢。”他脸上笼着一丝厌倦，“制订一个计划总归简单，即使它有再多漏洞，但只需仔细推敲，小心弥补，大不了让知情人都变成死人，总归会是个可执行的方案。”叹息一声，他续道，“但堪破一个计划则很难，也许能抓住了一点线头，但那往往更有可能只是一团迷障，一点他人抛出的诱饵。”
　　“缠夹不清。”西门吹雪心有戚戚的一点头，“所以我讨厌破案。”他从未有哪怕一刻如此时一般，想念那个总是自找麻烦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