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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药奴 ...

  •   阴暗的牢房里,一名衙役将烧得通红的烙铁用力摁在顾万齐的胸口,皮肤焦味,迅速弥漫着整个房间,顾万齐一声惨叫,浑身战栗,紧接着昏死过去。

      “泼醒他。”周慕白淡淡开口,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顾万齐勉强睁开了眼,虚弱的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周慕白明明在笑,却让他冷得毛骨悚然。

      周慕白缓缓走近,皂青色的靴子覆在他血肉模糊的脚背上,脚下微旋加了点力道,顾万齐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衙役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他脚背骨在劈啪作响。

      顾万齐咬牙强撑,凶狠的盯着周慕白,仍一句话不说。周慕白目光发冷,他撇了一眼旁边桌面的各类刑具,眼神落在一把带着倒刺的短刀上。他伸出手,对旁边的牢头说道:“把那个给我。”

      牢头心中一凛,上前几步将带刺短刀毕恭毕敬的放在周慕白手中。周慕白拿起,在顾万齐眼前慢条斯理的欣赏起来。深寒的刃面,倒印着周慕白清冷的眉目,然而下一瞬,就狠狠的扎入顾万齐的琵琶骨内,鲜血喷溅,周慕白侧脸躲避,但仍有几滴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颚,星星点点,刺目艳红。

      凄厉的惨叫之声冲响彻整个牢房,周慕白恍若未闻,手腕微旋,刀刃一点点的慢慢刮着琵琶骨周边的肉和骨头。身边的衙役看着亦觉脊背发寒。

      “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怕不怕不死不活?”周慕白的声音响起,像千年的冰魄,冻得人发冷:“想起来了没,我时间很多,不着急,我还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慢慢的,一点点的找回记忆。”

      顾万齐脸色惨变,不知是害怕还是太过疼痛,全身不由自主的抽动,他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看着周慕白的眼神充满了畏惧:“你......真是......一个疯子。”

      牢房里,一瞬间寂静无声,周慕白置于身后的手慢慢紧握成拳,但不过一会,又缓缓松开。他将刀抽出,刀刃上的倒刺带出了一块血肉,顾万齐哀嚎一声,几乎晕厥。

      顾万齐喘息片刻,断断续续的说道:“好,好……我说!“

      周慕白扔掉短刀,掏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中的血迹,“好,你说,我听。“他语气平静,甚至可以得上温和。

      “飞鱼令......是我们堂主说......在你们周家堡的,谁能拿到飞鱼令,谁就可以直接去门主帐下听令,这诱惑太大了,我怎能不心动,至于那些江湖人,我真的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我想着水混好摸鱼,既然江湖已经散开了,那不如联合他们一起。”

      “你是何门派,门主是谁?”

      “我们是万道门,门主......我也没见过,我只是朱雀堂下八大星宿之一轸宿宿主,平时都只是听令于朱雀堂主法令。”

      周慕白撇了顾万齐一眼。顾万齐打了个寒颤,急声说道:“我真不知道门主是谁。一次,我就远远的见过一次,没看清,千真万确,你就算杀了我,我也真的不知道。”

      “那个药奴,武功不弱,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万道门下面设了四个堂口,青龙堂专门负责药奴,朱雀堂训练门徒,白虎堂负责制造兵器,玄武堂负责财物。每个堂口下面又根据二十八星宿设有宿主,你说的药奴就是青龙堂专门训练的,这些药奴是从各帮各派暗使手段虏来的高手,用药物让他们失去神志,然后供我们驱使。”

      周慕白擦拭的手一顿,想起之前短亭中的议论:“你们万道门设在哪里,掳走的都是哪些门派的人?”

      “我不知道万道门总坛设在哪里,宿主是没有资格去总舵的,上次我远远见到门主,还是沾了我们堂主的光,才得以窥见一二,至于抓的那些人,我更加不知道了,不过不久前我听他们提到过铸剑山庄,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你放过我吧。”

      见还牵扯到铸剑山庄,心下一禀,“你上次见到门主,是在何地、何时?”

      “是我去找迟荣之前见的,就在我们朱雀堂堂口。”

      “你们朱雀堂在何处?”

      “我不知道,去之前,我都被蒙着眼睛。”

      “哦,是吗?”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所有非堂口本堂的人,去都要蒙着眼,就算是我们宿主也不例外。不过我虽然蒙着眼睛,但我感觉朱雀堂应该在山上,因为车子是一路向上的。我知道的都全部告诉你了,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周慕白幽幽的说道:“可是……你既然被我抓了,万道门的人能相信你什么东西都没交代,我就会这么让你活着走出大牢?”

      顾万齐忽然想到了什么,绝望的哀求道:“对,对对,你不能放了我,千万别放我出去,好不好?你就让我在牢里呆着,这里安全,安全......”

      可渐渐的整个人开始变得癫狂起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人皮鼓、人皮鼓,剥了……血,好多血,敲啊敲啊,咚咚咚......”

      看着他疯癫的样子,周慕白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他走出牢房,太阳不带一丝温度的高高挂在天空,刺目的日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抬手遮挡。阳光透过指缝,将淡淡的血迹照得无所遁形。周慕白眼底透出几份厌恶,将手放下,垂在身侧。

      黎羽书见刀周慕白站那一直不懂,急忙迎上去,正准备问下情况,在看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迹时顿住了。

      “怎么受伤了?”说完去拉他的手。

      周慕白神色一暗,将沾过血的手往身后藏:“别碰,脏……“

      看到黎羽书略显尴尬的收回手后,又补充道:“这血……不是我的。”

      黎羽书拿出一方绣帕递过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说道:“你这里也有。”

      周慕白没有接,黎羽书一看,哎呀,这绣帕不知何时被蹂躏得像一坨抹布。黎羽书被自己窘道,这好不容易往兜里揣条帕子,咋就这样捏。

      黎羽书讪笑着收回手,不料周慕白却伸过来将帕子接了过去,微风吹起,手帕微扬,阳光就这样,将帕子的每一个褶子都无所遁形的全面的清晰展现出来。黎羽书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绣帕染上了血污,周慕白低眉敛目,半响后问道:“如果……你发现你救的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你会不会后悔救了他?”

      黎羽书不知道刚才在牢狱里发生了什么,但他感受到了他此刻的低落,她沉吟片刻后说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非常之人当行非常手段,都是前因后果。我救人从来都是遵从本心,绝无后悔一说。”

      周慕白看着黎羽书剔透的眸子,此前压在心头的糟糕情绪,一下疏散不少。他的眼神越过层峦叠嶂的山峰,虚虚的投向湛蓝的天空,说道:“那些药奴和最近接连失踪的武林高手有关,顾万齐刚才提到了铸剑山庄,我们向图老爷辞行后,就出发去铸剑山庄。”

      到了邙县府衙,邙县图县令正在升堂。黎羽书觉得新奇,她还从没见过升堂断案是什么样子的。话本里那些对薄公堂的唇枪舌剑、县令明察秋毫的庄严肃穆,令她心神向往。就看她像条鱼一样,在人群中左穿右插,不一会就占据了前排有利地形。

      跪于堂前的是两兄弟,原来是他们的父亲死了,留下5两银子,两兄弟因为银子的分配产闹得不可开交。看着两兄弟各自说完,黎羽书饶有兴趣的看着。

      图有为听完两兄弟的诉说后,痛心疾首的说道:“是我行为有失啊,导致你们争执于堂前。”

      两兄弟一脸懵,接着就看到图有为老爷,从孔孟之道,讲到兄友弟恭。讲到动情处几乎要潸然泪下。最后两兄弟被图老爷三寸不烂之舌说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官司也不打了,同意回家后再好好商议,双方作揖而去。

      黎羽书看的瞠目结舌,这......怎么和话本里的大不一样啊。

      周慕白看着满头满脸的都写满疑惑的黎羽书,轻笑出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如果只是一丝不苟的按照律例来判案,不仅容易滋生健讼之风,还容易落下酷吏之名。所以一般都是以德感化教育为主。”

      黎羽书吃惊的问道:“那所有的官司都是这么打么?”

      “也不是,像邻里这种民事官司,一般先是所在宗室、族长或者乡绅进行调解,调解不了了,才会闹到衙门来。到了衙门大部分也都是通过道德感化为主,这就是所谓的‘哀矜慎刑’”

      黎羽书恍然大悟,以后那些断案本子还是少看,一点都不现实。

      图有为见到周慕白很是开心,亲自领着周慕白往里走,黎羽书很有眼力劲的没有跟着进去,正好她第一次来邙县,就想领略领略邙县的繁华,可惜之前赶时间,还没有时间逛,这次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四处逛逛。

      图有为将周慕白带到花厅,他屏退左右,开心的说道:“这次大捷多谢子仲贤弟算无遗策啊,此次平叛,我已经将事情的首尾上报,过阵子应该就会有皇恩下来。”

      周慕白正欲起身推辞,图有为一摆手,让他坐下:“你不要推辞,咸州那边我也打听了,宋桥也写了折子,里面也夸了你,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你这次左右谋划,知晓者众多,卢小侯爷也在场,我们想独贪功,也贪不了,还不如让我们做个顺水人情。”

      他看出了周慕白的顾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想入仕为官,所以折子里,我也做了些巧妙的处理,你不用担心。”这次周慕白将迟荣直接送到了邙县旁边,让他受了这么大的人情,他图有为不是个之恩不图报的人。虽然是周慕白以他进言不大肆屠杀叛军,不殃及其家族作为交换条件,但这人情他还是领了。

      周慕白感激道:“多谢县尊。”

      “你我何需如此客气。”

      二人正聊得尽兴,就听见外面传来爽朗的笑声:“你们二人把我撇下,竟是躲在这里饮茶聊天。”

      图有为赶紧起身开门,就见卢允安从外面大踏步而来,二人连忙见礼,图有为回道:“哪有的事,我叫了王充去请侯爷,怎么他没有找来么?”

      “算你有心。”卢允安坐下后,环顾了下四周问道:“怎么不见羽书姑娘呢?”

      图有为回道:“羽书姑娘去外面逛去了,我差人去找她?”

      卢允安将手中把玩的玉坠子放下,喝了口茶,随即皱了皱眉:“不用,让她逛着吧,你邙县治理得很好啊,真可谓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鱼龙舞。可你这县衙的茶,还是去年的陈茶吧,喝着涩口。”

      图有为应道:“这确实是去年的陈茶,非下官怠慢,而是今陈茶比新茶要便宜一倍有余,衙内开销又多,下官想着能省则省,故而都用了陈茶。”

      卢允安感叹,“你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啊,这一路上,我可听了百姓对你不少的赞叹。这陈茶也便有一番滋味嘛。”话虽如此,但伺候卢小侯爷再也没有伸手去碰过茶杯。

      有了卢允安的到来,图有为也拘谨了不少,一时大家都无言静坐,空气中带着一丝尴尬,周慕白战术性的拿起茶杯喝了喝,润了润嗓子,首先打破了平静:“此次前来,一是为了辞行,二是在下草拟了一篇文章还请二位过目。”

      图有为接过,随即呈给卢允安,卢允安展开:

      “余窃以为民为国之根本,贪吏横行迫其为寇,今除明荡,何时能尽?纵有平寇之兵,日朘月削,亦伤国体。故究民成盗匪之因而弥,方为长久计。草民虽远在江湖,但优思难寐,因而斗胆提笔,撰成三言,献于君前,愿恕草民愚陋而阅,实乃吾之万幸。

      今伤民之事有三:成丁纳税淋尖踢斛,科差岁币计而有余,又提损耗,高估强纳,此其一也;河堰久治不固,岁患雨雪,波涛汹汹且至,犯民田而散百姓,死者难计其数,及至旱时,又无水可灌,漕渠难通,禾苗枯焦颗粒难收,殍于野者亦难计其数,此其二也;民未受教,愚钝难化,终日而思不如须臾所学,盖州县学堂少设,民心智未开,无明辨是非之能,故明理者少,盲从者众,此其三也。

      因此三事又成三策。其一......”

      通篇文字有近千言,从税赋、水利、兴学等方面详尽阐述,他先提出自己发现的问题和弊端,紧接着又提出了自己的应对策略。领导喜欢让大家提问题,但又不喜欢他们只提问题。

      看完他的策问,图有为看完眼中闪出兴奋的光,卢允安也无不惋惜道:“子仲,你真的不愿意入朝为官?”

      周慕白答道:“只要心系百姓,又何必纠结是身居庙堂还是远在江湖。”

      “可是你站得越高,权利越大,就越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更能为百姓谋福祉。”卢允安不死心的继续游说。

      “可是与百姓站得越近,也就越知道百姓要的是什么,更能为百姓发声。我实不愿深陷波诡云谲的官场,我更喜欢肆意洒脱的江湖,还望怀瑾兄海涵。”

      见周慕白心意已决,卢允安也不好再劝:“今上的旨意,估计这几天就会下来,你先在邙县等等,顺便也游玩一下。”

      周慕白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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