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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意想不到的来客 ...

  •   竟是一老道。
      郑应辞心想,佛道两家争论已久,又有男女之别,难怪来通知自己的比丘尼只叫她亲自过来。
      老道年岁已久,一鬓花白的胡须,着蓝色旧袍,脚蹬破布鞋,见她过来,行了个道家礼:“郑施主。”
      郑应辞回想两世的记忆,都没有记起此人:“您是?”
      老道一笑,端的是神风道骨:“吾无名无姓,只是临危受命,需将一件神物转赠给您。”
      郑应辞看他手无物什,一身裹体的袍子也不像有放置书信的地方。
      直到目光停驻在他怀里搂着的拂尘,不禁面露诧异。
      她那个天煞的哥哥,不会被自己气极了,就给她送这么个玩意儿吧。
      老道则笑呵呵地肯定了她的猜测:“正是吾怀里的九转混沌莲。”说罢还郑重其事地用双手托举莲柄。
      在佛家地盘送道家法器,这算明目张胆的挑衅吗?
      看来她哥真气疯了。
      虽这么想,郑应辞还是接了过来。
      老道念她年幼,弯腰放到她怀里,见这小友面对自己这七尺之躯,竟无慌乱,如同心智成熟之人一般谢礼,不免好奇审视一番。
      小友梳着道姑头,身姿虽未抽条,可观眼、口、鼻便知以后是何等美貌。不过出家人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只是诧异她的面相。
      明明是祸国殃民的命数,可额头隐约露出紫龙之气,偏也与佛、道两家有因缘,怪哉,怪哉——
      他掐指一算,咂舌:“小友命盘诡然,吾竟参不透。”
      郑应辞只笑不应,她重来一世,早已打乱六道轮回之说,若对方能轻易算出,恐怕就轮到她参不透了。
      暗自掂了掂手里的拂尘,分量颇重,估计内有玄机,她不清楚这老道知不知道里面有东西,只说道:“这一路跋山涉水、步履艰难,大师竟肯为我而来,我不胜感激,这次就当我欠下您一个因果。”
      老道摇头,不肯认下:“我也要往蓬莱山去的,顺路罢了。”又叮嘱她,“小友,这因果可不是随便能欠的,日后万万不可轻言许诺。”
      “蓬莱山?”郑应辞只在意前者,“真有这神仙住的地方?”
      “是也。”老道笑道,给她解惑:“蓬莱山位于幽海之上,只得有缘人相见。九日前有一渔夫,出海时天边大放溢彩,云雾缭绕之间,竟是蓬莱仙岛现世!”
      “我等心向往之,便约好一起去寻吕公道场,以求长生之术。”
      把托付之物交还,老道笑呵呵地作揖离开。
      长生不老吗?
      郑应辞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思及病床前的母妃,面如枯槁,再也不见之前的雍容华贵。
      就连父皇想来看望,母妃怕他见了自己的丑态,竟告诉殿前的人不许放人进来……
      若生前有人许她的容貌换得长生不老,恐怕母妃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当场死去。
      “本宫就是靠这副容貌才独宠后宫的,若没了它,本宫还有什么活头!”郑应辞被记忆中母妃眼下乌青,却仍趾高气扬的表情逗乐了。
      是啊,若深陷污泥,浑身烂了疮,即使侥幸长生,也不过重遭受孽障地狱之苦罢了。
      郑应辞抱着手里冰凉的器具,心头平静,她没有回去上早课,只往自己房里去——当然走的是小路,毕竟这玩意儿让那些比丘尼看到了,心中只怕百般滋味。
      “姑娘,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回到屋舍,绿嫱正捏着一只爬虫在阳光下玩。
      郑应辞看了一眼:“这是什么虫子?”
      “毛毛虫,春秋一到还能化蝶呢。”绿嫱递给郑应辞,见她不要,便一脚碾死。
      “我来帮姑娘拿着吧,这是什么,怪漂亮的。”
      郑应辞把拂尘放到茶几上,绿嫱凑上来,先摸了摸莲花的把柄,手感圆润,又捻了捻麈尾,惊呼:“这毛通体雪白,摸着竟然跟柳絮一样软。”
      郑应辞则摸索着柄上刻着的九条莲纹,在一处上了釉的莲心停下,手指敲了敲,是空心的。
      她重重一摁,莲心凹陷下去,弹出空口,竟是一处墨家机关。
      郑应辞摸到一团素锦,想是被人充当书信胡乱塞了进去,她展开一瞧,开篇就是:“汝小狗也!”
      郑应辞笑得露出兔牙。
      今日是犬,明日作王,哥哥你得小心,可别被日后长成的狼狗咬死了。
      不过不愧是哥哥最人嫌狗厌的时候,整条素锦通篇看下来不是控诉自己狠心弑母,就是要和她断绝兄妹关系。
      那头跳脚的哥哥完全忘了他已经被皇后收养,而自己被暴怒的父皇提早分了荫地。
      他们早就不是能相互信任的亲人了。
      不过她还是很庆幸,至少自己没有一回来就对上那个喜形不怒于色的景明帝,所以久未见面的“幼年”哥哥末尾还是缓和了语气,气还是气的,好歹给了把护身的武器。
      放下信,郑应辞在机关中摸到一把软剑和一本剑法。
      剑身轻巧,刀刃细长,整条尺寸比正常软剑缩小了一倍之多,显然是哥哥专门请人为自己如今的身形打造。
      而另一本《琼璟功法》字迹细腻,因为女子所注,招式也端的是身形缥缈,步伐诡异,考虑女子天生的弱势,书内大多都是教授如何挑脚筋、割舌刺眼等快速制敌的法子。
      郑应辞上辈子只跟着暗卫简单学过几招,这本功法倒来的正是时候。
      “这么锋锐的剑,姑娘怎么舞啊?”波光粼粼的剑光,看得绿嫱又是害怕又是胆怯。
      “莫怕。”郑应辞安抚道,“我学过一些皮毛,不会轻易伤到自己。”
      话虽如此,可练剑怎么能不受伤,尤其是软剑更难以控制走向,她小心之余,还是避免不了被刺伤。
      更何况《琼璟功法》招招制敌,一旦出手就是全力,有一回最重的时候,剑差点穿透了郑应辞整条小腿,把绿嫱吓得哭着去找主持,幸亏郑应辞拉住了她。
      “别怕,别怕。”郑应辞疼得直冒冷汗,颤着嘴唇哄她:“绿嫱,你见过金鱼吗?”
      绿嫱流着泪摇头,郑应辞笑了:“金鱼通身雪白,唯有鱼尾呈锦色,在水中摇摆的时候,重重倒影煞是漂亮。”
      只不过金鱼被囚在水晶缸中,再美丽也能被人一手掐死。
      但她不会同绿嫱这么说的。
      “绿嫱,我很喜欢金鱼的。”郑应辞把冰凉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仿佛在汲取对方的温度,“去想想怎么把我那单调的衣服染漂亮,就像在池水摆动的鱼尾一样……”
      给自己找点事情想,也就不会感到疼了。
      在无数个黑夜中,在身上人不断地起伏中,她用这个法子哄好了自己。因为她一直相信,游动的金鱼才是最漂亮的生物。
      绿嫱眉间一点红暗沉下来,但她只得应是。
      姑娘不想让她去听摒尘大师讲课,自己就不听,姑娘不想她知道一些事,自己就故作不知,现在,姑娘不想她痛,那自己就不痛。
      “姑娘都是对的。”
      郑应辞没有哄好绿嫱,但绿嫱愿意自己哄好自己。
      “公主?”
      突然有人敲门。
      郑应辞和绿嫱俱是一惊。
      “谁?”郑应辞一边把剑扔进被褥,一边拿件衣服遮住小腿。
      “是我,青莲。”
      郑应辞松了一口气,示意绿嫱去开门,自己则滚进床榻间。
      绿嫱擦了擦眼泪,“大师莫急,我这就来开门。”
      开门后,青莲在门口双手合十,稽首:“叨扰了。”
      绿嫱甜甜一笑:“大师有什么事找我家姑娘吗?”
      青莲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了。”明显有话同郑应辞讲,只不过顾忌有人在场。
      绿嫱有些为难,扭头看床上的郑应辞,郑应辞倒知道青莲的为人,正巧她心有谋算,点了点头。
      绿嫱识趣地让开:“我们姑娘还未起,我去准备洗漱用具,大师便进去说罢。”
      两人谈话间,郑应辞已把头发散下,正斜靠在枕头上。等青莲进屋,看到被褥里裹着的她,躬身:“见公主安康,青莲不由心生欢喜。”
      与往日千篇一律的问候不同——当母妃还在、隆恩不断时,那些公侯妇人也常常行此作态。她们对自己嘘寒问暖,无非顾及自己背后的母妃,为求夫家通达,没脸没皮、撒泼打滚都是常事。
      但青莲一个戒了七荤八厌的出家人突然来这么一句,她还真是觉得出乎意料。
      郑应辞仔细一瞧,见对方双目通红,竟是已经哭过的模样。她算了算时间,恐怕对青莲慈眉善目的师父,此刻也因为偷盗一事露出了马脚。
      明知故问:“青莲大师是有事找我吗?”
      站在床边,对着面露关切的郑应辞,青莲嘴唇忍不住蠕动几下,可最终她只是低下头:“斋戒日快到了,到时寺内需行善布施。期间鱼龙混杂,主持怕您出事,让我来提前知会您一声。”
      郑应辞见她手腕间似有红肿,知道青莲撒了谎,只是青莲不说,她也只当看不见:“多谢师姐告知。”
      青莲受了她的感谢,苍白的脸上未见喜色,勉强一笑:“话已带到,青莲就退下了。”
      “师姐留步。”
      郑应辞却突然叫住她:“我且有一事需得师姐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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