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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栀子与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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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逐渐融于橘色渐变自紫色的天空,待两人回到小院,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山峦吞没,月亮开始接管这进入静穆的世界。
宁居随以为今晚会很好入睡。
在床上翻了几个身之后仍旧没有睡意,索性起了床。
柔和的月光从未拉上的窗帘间透了进来,宁居随在黑暗中坐了片刻决定上天台看看。
今晚的月亮很圆满,冷调的光辉都把周围的星星称得不那么亮了。
宁居随放轻脚步往楼上走。
三楼的格局与二楼不同,走廊围了防风玻璃,上面攀附的藤蔓植物生长肆意,正对着楼梯摆着一个塞满了书的小型书架,两旁还摆了小茶几和软椅。
如果玻璃上的绿植不那么旺盛的话,这里是个很好的观星位。
这个点还没入睡的人不止宁居随一个,茶几旁的一对小情侣正讲着小话,见有人上楼,均投来探寻的目光。
宁居随在两道目光中继续往上。
推开一道半人高的木门,栀子花香立马侵占了嗅觉。这是一间玻璃造就的花房,面积不大,里面只摆了一张小几和两把椅子,如三楼一般,玻璃壁上攀附着生命力旺盛的藤蔓。
穿过玻璃房,风大了起来,站在这片空旷之处,宁居随看到了对面远处在月辉下泛着光的雪山尖。
更远的地方是只能看见大致轮廓,如沉睡巨兽般蛰伏着的山。
思绪放空,冷风钻进衣服里,明明七月的天冷得却如同腊月。
返回挡风的玻璃房,宁居随拉了把椅子坐下,仰靠着从藤蔓的缝隙中望着这沉静又美妙的夜空。
他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大脑在什么都不想的状态下,人便极易入睡。
绿植舒展,鲜花幽香,在这静谧的月夜,玻璃房中的宁居随就这样睡着了。
直到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
宁居随睁开的时候,看到了一双很亮的眼睛。
恍惚中,宁居随觉得这双眼睛比今晚的月还要亮。
正弯着腰的杨知归被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拿毯子的手一抖,直接将人兜头一盖。
被蒙住头的宁居随彻底醒了。
扯下脸上的毯子,杨知归已经退开了两步,动作别扭地摸了摸鼻子。
天边的星子闪了闪,花房内的两人一时无言。
宁居随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说话,只是舒服地靠回去看着面前稍显局促的杨知归。
对面低头敲敲点点捣鼓好一阵。
终于。
手机震动。
是好心给人盖毯子但中途被抓包并且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的杨知归的消息。
Yzg:抱歉,我看你睡着了,本来准备给你盖个毯子,然后你醒了,我吓一跳就那样了。
“哦,你吓一跳然后就想用毯子谋杀我?”宁居随语气调笑。
对面的杨知归睁大了眼,月光下的宁居随看起来有种白天没有的柔和,不过要看清他的口型,这月光还是不够亮。
Yzg:天太黑了,我看不清你说什么。
Yzg:我们发消息吧?
正常社交距离,宁居随下意识认为杨知归能听见。
虽然杨知归用文字与人交流,但其他方面与常人无异,如王阿姨所说,杨知归唇语很厉害,白天讲话的时候完全不会注意到他的听力问题,并且宁居随潜意识里并未将他归为需要特殊对待的群体,以至于有时候与他讲话都没有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
宁居随方才忽略了他只能在一定距离听到人声,并且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靠读唇语来识别讲话的内容。
输入文字。
随居:那你站过来。
杨知归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挪了过来。
超过社交距离,但在安全距离内。
木木杵着的杨知归被往下一拉,小腿抵上一处热源,在他撑住椅子把手时,右耳感受到了热气。
这下他听见了,甚至有点过于清楚。
“我说,记得下次别再往我脸上盖。”
“还有,你怎么在这儿?”
杨知归退开的时候,说话的人又靠了回去,带起一小缕风,清淡的檀木和栀子香味钻进鼻腔。
不知是不是撑身太猛,杨知归背心起了一股热意,那温度顺着脊背流窜到脸颊。
玻璃房属实还是太闷了。
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杨知归解释到:我上来浇花。
“你大半夜浇花?”宁居随给自己盖好毯子,侧头隔着一张小桌问:“这个距离远吗?”
后半句有些不明所以,但杨知归明白他的意思,他在问这个距离能不能听见。
Yzg:白天出了太阳,没浇水。一米以内都没问题。
白天跟他去爬山了,回来天都黑了,是没空。
宁居随点点头,又问:“所以,花浇完了吗?”
得,经他一提醒,杨知归才想起自己上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刚才一阵乱都忘了。
杨知归起身不知在哪儿按了开关,随着“啪”的一声,玻璃房四角半人高的立柱亮了灯。
米色灯光照亮了这方花房。
宁居随坐在中央,看清了这间玻璃房的全貌。
花的种类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各色的山茶,白的茉莉和栀子,紫的木槿,黄的金盏,还有攀了整壁玻璃开得灿烂的蔷薇。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小盆里装的宁居随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
花花绿绿的色彩看得人心情很好。
沿着房内顺时针转了一圈,浇花工程终于完毕。
一转身,杨知归就与宁居随对上了目光。
长手长脚的男人靠在椅背上,肢体舒展,米色灯光柔和他的脸部线条。
这不经意的对视持续了三秒,杨知归率先移开目光。
月夜、花房、宁居随。
三样在此刻无比匹配的事物。
杨知归回到房间后,收到了宁居随发来的一张照片。
是白天在悬崖那儿拍的。
画面中的他抿嘴笑着,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山和彩虹。
随居:照片刚忘了发,挑了最好看的一张。
点开放大看了看画面中开心的自己,杨知归选中相册中一张下午自己的偷拍。
也不能叫偷拍,只是他想拍完整的景的时候将宁居随的背影一起拍了进去。
宁居随那时正看向崖边的一棵松树,线条利落的侧脸在背光下与深色的冲锋衣暗成一片阴影。
调高亮度,放大,模糊成像的宁居随面无表情,嘴角平直,眼神也很淡,不确定是否正看着那棵树。
彩虹下的宁居随,看起来有点孤独。
看着照片出神的杨知归被消息一震。
随居:睡了?
距上条消息过了十分钟。
他盯着这张照片居然看了十分钟!
Yzg:还没。
随居:那开一下门。
杨知归:?
看向紧闭的房门,捧着手机的杨知归有点懵。
起身开门。
宁居随站在门前,手里拿着叠好的毯子。
他来还毯子。
接过毛毯,宁居随还未离开。
他站在房内逸出的灯光里,忽然笑了下,举起右手四指握拳,拇指弯曲两下。
——谢谢。
杨知归睁大眼睛,勾起嘴角。
他也举起右手握拳,拇指弯曲,而后掌心向外摆了摆。
——不用谢。
接着他又抬手四指并拢朝下,与拇指做了个捏的动作,同时下压至锁骨的位置,再五指并拢,继续下压至前胸的位置。
宁居随偏了下头,俯低身子说:“后一个是什么意思?”
学着他偏了一下头,杨知归笑得狡黠,低头敲字。
Yzg:你猜。
宁居随离开后,杨知归在门口站了会儿。
手中的毛毯还带着温度。
他又想起了那股檀香。
下意识凑近毯子闻了闻。
并没有什么味道。
鬼使神差般,他将脸埋进了叠得齐整的毛毯。
柔软的触感蹭着脸部皮肤,浅淡的洗涤剂芳香中倒真让杨知归捕捉到了一丝檀木香。
不过那味道很淡,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就散了。
握着的手机一震,像是做什么坏事被抓包一般。
他“唰”地抬头,那股熟悉的热意再次爬上他的脸颊。
点开消息。
随居: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抬手四指并拢朝下,与拇指做了个捏的动作,同时下压至锁骨的位置,再五指并拢,继续下压至前胸的位置”——手语: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