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祥瑞在蜀》情绪EH

41、乖仔

　　黄月英教导她说“旁人越是用言语激你，越得沉住气”，但兰幼树发誓，假使师母没有阻拦，她杯中茶水绝对会出现在许夫人身上，让许夫人重新定义八十摄氏度。

　　不过既说黄月英按住她了，那再气也得忍着，一板一眼咬牙切齿的行礼告退。

　　内室主堂莺莺燕燕，偏房则显得清冷安静，玩累的小孩子排排躺下睡觉，伴随着他们的呼吸声黄月英在旁低头绣花。

　　兰幼树抬头仰酸痛的脖子，拿了扇子给孩子们扇风驱虫，把自己扇出几声哈切。

　　听到淅索动静的黄月英抬头，被她木着脸生无可恋的鱼眼睛给逗到了。
　　她往兰幼树手心里塞了个梅子，笑着说：“孔明不过随便寻个由头打发你，你下次走开后玩自己的便是了，不必特意跟着我。”

　　“这我哪分的清啊，万一先生说真的呢。”梅子酸得兰幼树一个激灵成功把瞌睡虫赶跑了，她龇牙抽着冷气盯看丝面绣花，明知故问道：“师母在作甚？”

　　被她这样子逗到的黄月英忍俊不禁的抿了嘴，用手指点开她凑过来的额头，“你若无聊，便去找阿斗玩，他可有精力陪你闹腾。”

　　“……哦。”

　　很明显黄月英闲她吵闹，而阿斗如今不过是个六七岁的胖娃娃，能同他聊什么？坐着大眼瞪小眼嘛？

　　她还真这么做了。兰幼树坐在端了盘果子的小胖墩面前，和蔼友善地看着他。

　　……阿斗犹犹豫豫地放下了要塞进口的桂花糕，想了想，撅着肉嘟嘟的嘴委屈巴巴的递了出去。

　　要说她对阿斗有什么印象……给子龙刷了两个救主战绩的？前后出师表里的陛下？乐不思蜀的主角？扶不起的阿斗？大众印象里，和他的父辈相比，他实在没什么突出点。

　　——可后面几个都是大阿斗干的，现在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人类幼崽，亮着纯真的眼睛愿意同奇怪大姐姐分享他心爱的点心
　　——这谁能拒绝幼崽的善意啊！

　　心瞬间融化成母爱的兰幼树将糕点推了回去，慈祥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套近乎道：“乖崽子，你吃吧。我叫兰青幼树，是诸葛先生的弟子，你可以叫我青姐姐。”

　　阿斗拂开她的手，闷声将糕点塞到嘴里，没有应和。

　　不甚满意他这反应的兰幼树学老虎张开血盆大口，洋装威逼道：“快叫姐姐！否则我一口吃掉你！”

　　气势看起唬人，实则奶凶奶凶。然而就这也已经超出了阿斗的承受范围，小包子拧巴了鼻子和脸，眼瞅着可能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吓人不成反被吓，慌的兰幼树赶紧往他手里多塞了些糕点，忙不迭地安慰道：“莫哭莫哭，你莫哭，我可以摇花手给你看……？或者讲段子？舞刀弄枪我也样样成。亦或者我带你去翻我新找的墙头如何？”

　　不知是哪个法子起了效，阿斗抽搭着鼻子回应了一句：“你能带我去找赵叔吗？他们不让我出去。”

　　……但说当年孙夫人拐你拐得那么顺利不是没有原因的。
　　兰幼树揉搓揉搓脸，觉得自己被演了，硬着头皮道：“实不相瞒，我也不知你赵叔在哪。”

　　阿斗皱着脸，眼泪重新开始蓄力，吃软不吃硬的兰幼树实在没招，抱着人去求助黄月英：“师母！！阿斗不知怎的哭闹要去找赵叔，我能带他出去吗？！”

　　早已料想会有意外的黄月英并不焦急，她甚至没抬眼看，而是拿绣花针搔了头，回道：“赵将军或在前堂；如若前堂没有，抱他去找孔明也一样。”

　　“好嘞！”兰幼树一点头，圈起阿斗大咧咧地走了。

　　天色已晚，因着宵禁，留下来的都是刘备亲近之人，倒也没什么好顾忌。在穿过拱门将上连廊时，有个熟悉的人叫住了他们。

　　“幼树，阿斗。”从某处归来，正准备回房的庞统见她俩大孩叠小孩的，疑惑了眼神，“时辰不早了，你们还去作甚？”

　　“凤雏先生！好久不见——时辰确晚，但谁让小阿斗哭闹着要找赵云将军。”

　　“子龙他们在前堂划酒，”却见放旷豁达的庞统略微赧然顾虑：“那处都是男宾，你一个女郎过去恐怕不妥……”

　　“那，”兰幼树脑袋一转，将阿斗推了出去，试探的央求道：“既然遇上凤雏先生了，那，劳烦啦？”

　　奈何阿斗可能有点发怵这位突然冒出来而又不认识的落拓老哥，抓着兰幼树的衣裳迟迟不愿与她分离，委屈巴巴的叫道：“你说了要带我去找赵叔的！……青姐姐？”

　　！兰幼树将阿斗揽到身边犹如护崽子的母鸡，变卦太快还红了脸，反悔的结巴嘟囔道：“你瞧，阿斗叫我姐姐呢……这我总不好抛下他一个人，对吧？凤雏先生你行行好，不妨带我们过去嘛？”

　　其实勿需她开口要求，庞统亦会与她一同前往。路上二人来得及闲聊几句，所谈不过是益州的山与水与云的无关紧要之物。

　　前堂之内，诸位武将文人热闹的围着圈划拳喝酒。

　　他们的氛围极好，输赢罚酒痛痛快快，甚至主公刘备也下场玩了几次，被灌了几杯酒后越战越勇，好在法正拉住了他，换了个人来，是刘封。

　　喝上头了的武将们调侃说上阵父子兵，以诸葛亮为首不去掺和的几个文人们单坐在位置上笑哈哈的捧个人场。

　　——兰幼树合理怀疑先生他们喝的也有点迷糊了，你看他眼神都飘了！！

　　阿斗的关注点与她不同，在门口看到有更熟悉的人后即挣脱了兰幼树的手，一双柯基短腿跑了进去。

　　他先坚定的抱住了他的赵叔，才从主位的刘备开始逐个行礼招呼：“父亲，三叔，诸葛先生，大哥……”

　　“谁把阿斗带出来的？”刘备虽有这么一问，却未有追究之意，咧嘴笑着给了阿斗一个核桃。

　　半路被张飞截去，表演个徒手开核桃后往一半往大哥手里塞，一半往自个嘴里塞，拍拍阿斗肩膀连说几个“好”字。

　　在诸葛亮给的欣慰亲切微笑之间，刘封端了碗黄酒怼到阿斗面前试图让他喝上两口。

　　人间清醒赵子龙赶紧把酒给挡了，只是不等哄几句带阿斗离开此地，被余下的武将拦了去路，七嘴八舌的议论逗闹阿斗，气氛一度是喝高了的纷杂。

　　阿斗脸上的笑容转移到了门外观望没进去的兰幼树脸上。

　　她的嘴角疯狂上扬，可真没想到看似靠谱的大人们私下私下居然是这样的，又触及到身旁的庞统，终于收敛些许的问道：“凤雏先生莫不是因此才早早退场的吧？”

　　“非也，”庞统说着转身要走，“是某将还荆州去了，故而早退。”

　　“啊？”她在内政上没什么敏感度，只觉得突然，连带着疑惑不解，小跑追了上去，“凤雏先生不留在成都吗？”

　　“云长镇守荆州，自是无忧；但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某难免忧心，遂同主公请示由我回返荆州。”庞统思索片刻，以轻描淡写之势添了句心里所期：“假使幼树在益州呆的烦闷了，亦可来荆州一游。”

　　“自然会去的。”跳脱的她蹦过小石子路，怀抱畅想：“我还没见过关二爷呢，有机会自要前往拜访一二。”

　　微风吹走了乌云，月光将婀娜多姿的枝条映照在池面上，夏天的晚上寂静而又热闹，青蛙和蝈蝈的叫声此起彼伏。

　　兰幼树也是在这时突发奇想，折下池塘边上的垂悬的柳枝递给庞统，郑重大方地行了礼：“我虽不甚明白，料想主公与你与先生自有谋算，唯愿凤雏先生在荆州大展宏图。”

　　柔和的月光静谧了女郎的面容，细枝嫩柳承载的别离亦不言厚重，明星荧荧是对来日相见的确信与繁华前程的祝福。

　　他弯腰行礼收下了这一美好祈愿，“谢过幼树，愿幼树笑颜常在。”

　　“……那还不如祝我跟你一样大展宏图呢！”兰幼树像是碰了一鼻子灰的兔子，耐不住安静气氛哈哈两声，余音过后更显寂寥。

　　她坐在亭台水榭的护栏上，扑腾了双腿望天上明月：
　　“凤雏先生在成都的日子里或许听过山鬼的名号，我听闻益州诸多出世名士们因青城山而入世，仿佛万事万物都在变好，只是——只是这些与我又何关系呢？”

　　“山鬼的名号换个人来当效果一样。”她往常活泼矫健的语气如今带着一点愁，鼓气成包子脸，无可奈何：“
　　这名头打的响亮，而我除去念书，实则啥事没干，显得名不副实，连带着混吃混喝都不自在，恨不得跟先生说：求你给我派个活吧，以减轻我混日子的负罪感。”

　　女郎生动形象的表演让人哑然失笑，不愿她如此愁苦的庞统出声宽慰道：“你年纪尚小，何须为此烦恼？揠苗助长，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能听出他的好言相劝，但听的兰幼树直叹息：年岁对她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但同样去和庞统争论这些也是没有意义的，她只能将所有被视为小孩子气的烦恼吞下，起身再与人行礼作别：

　　“凤雏先生所言极是，兰青省得了。即说先生明日还要赶路，姑且留步早些回去歇息，兰青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