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尺大人》末班次的猫

4、名字

　　一桩心事了却后，少年轻松多了，他一路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单元楼，原本阴森可怖的楼梯间现在也显得没那么吓人了。
　　“以防万一，手机就不还给他了，万一他找人把照片恢复了就不好办了，回头回了家再补一个给他吧。”
　　回到了短暂栖身的小屋，少年伸了个懒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正要打开时，手突的一滑，手机掉到了地上。少年捡起手机，端详了一下，手机屏幕蛛网一样碎裂，处在碎裂中心的，是一张不属于他的脸。他颤抖着打开手机，调出相机界面，相机过度美颜下的那张脸清俊却瑟缩，他认得这张脸。
　　这张脸是属于其他人的，而不是他的。
　　“不，骗人的！”少年甩开手机，他试图在房子里找到一片镜子或一点能照出他脸的东西。没有，上天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却没有给他确认身份的哪怕一片镜面。难怪，难怪司机不在校门口等着接他，难怪小林认不出他，难怪说是孩子已经到家了。原来他在别人眼里竟然不再是他了吗。
　　饶是少年再好的心态也有些崩溃，在他不知不觉间骤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经历了许多他本不用经历的。
　　“我是在，做梦吧。”少年坐在床沿，手机被他丢在了一边，“怎么偏偏是我呢。”
　　少年本不是爱哭的性子，可这两天眼泪总是不听他使唤似的往下流，“别哭了，别哭了，烦死了，你别哭了！”
　　八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少年已经睡过去了，或许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八把瘫倒在地上的少年抱到了床上，打开那部手机，把回收站的东西恢复回了相册里。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了一会少年。
　　少年是他见到过的人类里最富有朝气的。八尺诞生至今不过几个月，他也听说过**的八尺大人的故事，可都市怪谈大多脱胎于本地的怪谈，原属于**的怪谈在学生们嘴里逐渐变了模样，他们觉得这个“八尺大人”应该能实现愿望，于是他可以被愿望召唤；学生们又觉得光实现愿望不收取代价似乎不符合一个怪谈的形象，于是他可以在十五天后收取代价。从学生的窃窃私语开始到第一个向八尺大人许愿的学生出现，属于这个学校的八尺大人才真正诞生于世界。传言的最后，这个八尺大人与**唯一相同的也只有身高了。他被召唤，于是名为八尺的怪谈跟随着少年，看着少年，为他实现他的愿望。
　　少年醒来时，第一时间拿起枕头边的手机，看到相册里的照片没有被删除，他松了一口气。但很快，那不休的噩梦便跟着他一同来到了这世界。换了张脸这种事是能真实存在的吗，他的前半生会不会只是一场梦？有没有可能从他看到自己脸的那一刻人生才刚刚开始呢。是的吧，一定是这样的吧，过去的一切都会跟着一笔勾销的吧！　　“呐，八，你说我们是不是某个动漫或者小说里的配角啊，所以才会这样。”
　　八尺知道小说和动漫这两个名词，那是这个世界许多人喜爱的东西，那里面是人物的一生。他组织了下语言：“配角也要生活，万一，你是中心。”
　　这句磕磕巴巴的话竟然意外的有效。少年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看了许久，八尺不明白其中一个含义，就这么与少年对视着。
　　“我叫路同舟。”
　　这一刻，少年卸下心防，反正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想，破罐子破摔也是好的。
　　八尺不解的歪了歪头，他还不理解人类世界主动交付名字的重要性，可面前的少年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让他觉得他应该做出些表率。
　　眼见着八满头的问号已经快要实质化了，少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在卖萌吗？”紧接着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啦，我们出门吃饭去吧，吃一顿大餐，你来请客。”
　　少年在门口等了一会依旧不见八的身影，他回头准备叫一声让他快一些，却直直的撞进了八的眼里，那是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犹如初生幼儿般澄澈，当被这双眼睛注视时，你会觉得身上的秘密无所遁形，却又诡异的能在这过度的暴露中找到一丝独特的宁静。
　　八就用这双浅灰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少年，少年不自在的偏开头。
　　“很高兴认识你，路同舟。”
　　这句迟来的回应直勾勾的戳进少年心里，在这兵荒马乱的几天里，他一刻不停的面对着这残酷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得到了归属感，得到了睽违的宁静。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在八的眼里只是路同舟。
　　“该死的，为什么在家里也会被迷眼啊。”少年揉了揉眼睛。“好了知道了，走了。”
　　八依然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路同舟依然低着头，听起来他有点不耐烦。
　　“没有钱。”
　　“哈？”路同舟蹬掉穿好的鞋，“你没钱？你不是在学校做保安吗！”
　　“钱花掉了。”
　　“拜托，花钱之前至少理智一点，这可是有个人等着你养活啊！你总不能指望一个未成年去打黑工吧。”少年从八身上掏出钱夹，里面只有寥寥几张纸币，少年举起仅有的一张红色钱币，“没收了。”
　　八接过少年丢来的钱夹，“好。”
　　“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外面还有个情人甚至孩子。”路同舟搬来一张椅子，大有三堂会审的架势。
　　八自觉的坐在椅子上，得来路同舟的一记白眼，“没有。”
　　“你去床上坐着！”路同舟驱赶走原住民，盘腿坐在椅子上。“没有？那你的钱花去哪了？还有衣柜里的那么多衣服你别告诉我是你的。”
　　八沉默的点点头，“黑色的那件不是。”
　　“那是谁的？”
　　“你的。”
　　“我的？”
　　“对。”
　　路同舟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离谱到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试探的问道：“你给我买的？”
　　八比量了一下那条制服裙子的形状。“你没有衣服。”
　　路同舟彻底熄火了。那件风衣在他眼里不值钱，对八来说却不一样，他做着保安的工作，用手里的存款给认识仅有一天的他买了一件风衣，那件风衣还被他。。。
　　路同舟声音有些哽咽，不知是骂八还是在骂他自己“你真是个傻子。”
　　八点点头，“我去做饭吧。”
　　“不！”少年抹了把眼泪，举起手中的一百元钞票“我们出去吃，吃大餐，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