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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兵符 ...

  •   迭喇大军今日的攻势十分猛烈,把这几年从中原偷师学艺的绝活儿都使上了,巨弩车、投石车、攻城车、井阑,萧关的城墙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巨人,坚韧地屹立在山峦之间。

      踏白营的骑兵出冲城外杀了好几波,也伤亡了不少,吕新见状立刻鸣金收兵,骑兵们撤回城内。

      颜溪的手臂被飞矢射伤,她胡乱包扎了一番立刻上了城墙加入战斗。

      激战持续到了下午,迭喇大军才停止下来,左翼王咬牙恨道:“定安侯这这是逗我玩儿吗?这萧关什么时候成了如此难啃的硬骨头了?!”

      褚临岳查看了守军伤亡状况,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一千多人如今只剩下六百人不到,再看迭喇大军就算方才这一役损失有两千人,也还有四五千人。

      此时守将来报,羽箭火药都已消耗殆尽,粮食也最多再撑一天了。

      褚临岳咬咬牙,心中痛恨这帮逆贼,分明是事先掏空了萧关,要拱手送给迭喇。

      “重新整顿人马,派人去将城中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聚集到城门来,坊间所有能用来抵御的利器也都收集了来,还有,去找丁副将,他有办法找到粮食。”褚临岳剑眉紧皱,临危不乱,继续下一步部署。

      傍晚时分,休整好的迭喇大军再度逼近萧关。

      这一次,萧关的城墙上站满了服色不齐,年龄不一的男人,有军士也有百姓,有十六七的孩童,也有天命之年的老者,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弓弩,长枪,也有钉耙,砍刀。

      颜溪正伏在箭垛上,搭弓上箭瞄准了城门下一个骑马的迭喇将领,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

      转头一看,只见一身细鳞铠甲的褚临岳立在身后,颜溪一时间有些愣神,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褚临岳穿铠甲,一改往日的羸弱,英气十足。

      “你怎么来了?”颜溪问道。

      “我怎么不能来,大家都来了,守土之责,人人有份!”褚临岳说着将颜溪望自己的身后拽,“你躲我后边儿!”

      “躲什么躲?万一敌人真上来了,躲你后边就能活命了?”颜溪白了他一眼,换到旁边的箭垛去继续摆好射击的姿势。

      褚临岳瞟了她一眼,嘴角露出浅笑,眼神里都是掩不住的欣赏和爱慕。

      迭喇大军很快发起攻势,纷飞的石块儿从城下跃上来,颜溪忙拉着一旁的一个男孩躲开,迭喇兵趁势爬上了城墙。

      褚临岳接连砍倒好几个敌军,他时不时地往颜溪那边张望,生怕她有危险。

      近身作战,颜溪倒是不怕,在京城憋了那么久,颇为不俗的剑法今日才得到施展。一个迭喇兵挥刀朝褚临岳的背后砍去,颜溪跃身一剑刺中那迭喇兵。

      眼见迭喇兵士如蝗虫般涌上城墙,守城的军士顷刻间尸横遍地。如果一个时辰后,襄州的援军还没到,这萧关可就危险了。

      褚临岳望了望一身血迹的颜溪,心中闪现一个念头,如果真要葬身在这萧关,能死在心爱的人身边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发什么呆呢,小心啊!”颜溪冲过来将他身后的迭喇军一剑刺死。

      褚临岳抹了抹溅了一脸的血渍,转身投入战斗中。

      就在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时,慕施蒙率领襄州援军抵达了萧关。

      此时的颜溪已多处负伤,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然而当敌军的大刀砍来时,她已明显有些迟缓,眼看那刀刃要砍在她的肩上,一把刚劲有力的长枪横空出现,哐当一声挡开了刀刃。

      “父亲!”颜溪望着手持长枪的慕施蒙惊呼道。

      “溪儿,父亲来了,别怕!”慕施蒙说着,又刺倒几个迭喇人。

      颜溪望着慕施蒙,第一次露出由衷的笑容。

      有了襄州援军,迭喇一度猛烈的攻势很快弱了下去,左翼王只好再度撤到后方休整。

      “殿下!丁副将找到了沈先生。”郗烈禀报道。

      “将他带到营帐来!”褚临岳吩咐道。

      没一会儿,沈卞被五花大绑带进了褚临岳的营帐。

      褚临岳望着一脸傲慢的沈卞,并不惊讶,他早已从丁副将的禀报里得知沈卞的底细,打着在北境做生意的名头,实乃参与私售军械和粮草给迭喇人。

      “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面?”褚临岳起身走到他身前,挥挥手,侍卫忙上前替沈卞解开了绳索。

      沈卞活络了一下手腕,直着身子拱了拱手,冷冷地说道:“落到殿下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一个要杀要剐?你就不替沈郎中还有您那亲家林家着想?”褚临岳自以为影卫平时情报已够灵通,没有想到这京城外还有这么多的意想不到。

      “琛儿入仕,我本不同意,是他执意如此,那也怪不得为父了。我们沈家本与褚氏不共戴天,他要认贼为君,早该料到不能善终。”

      沈卞冷傲的脸上满是偏执的鄙夷,旁边的随从见他出言不逊就要拔刀相向,却被褚临岳止住,“你们都先退下吧!”

      左右退下。

      “不共戴天?”褚临岳在脑海里飞快地搜索,大邺立国以来并未有过重大冤案涉及沈姓官员的。

      “想必你们已经见过阿齐慈了吧,那就不用老夫再多言,天无绝人之路,我们这些皇帝眼中的乱臣贼子仅靠刑罚是杀不完的!”沈卞已间接解释不共戴天之仇。

      在褚临岳的追问下,沈卞接着道出,沈氏并非他们的族姓,他们本姓申,正是开国元老申国相的后人。

      “您是申氏后人?”褚临岳大为震惊,申氏随先帝开国立邺,立下汗马功劳,却因为申家三郎与后宫淑妃申氏秘恋,被邺帝发现后降罪,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申家还有血脉幸存。

      褚临岳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是万马奔腾,脑海中闪现出他从邺京出发的前夕,云姑告诉他的一切,那些有关他身世的陈年秘事。

      原来他的亲生母亲就是申淑妃。

      申淑妃原是申府收留的婢女,风华绝代,才艺双全,本已许配给申家三郎,也就是沈卞的三弟为妻,不料邺帝在申府的酒宴上一眼相中了申氏,便将其纳入宫中为妃。

      申家三郎时为禁军中郎将,常在宫中巡视,一日在御花园中偶遇突发不适的申淑妃,便将淑妃送回寝殿,偏巧圣上突然来到寝殿看见二人搂抱在一起,顿时龙颜大怒,下令将淑妃打入冷宫,申家三郎以大逆之罪入狱。

      很快有人告发申相国谋反,圣上一怒之下令诛杀申家三郎,阖府上下流放岭南。

      申相国死在了去岭南的路上,申家后来如何改名换姓,藏匿在商贾之中,恐怕就是后来沈卞竭力保全荣南侯的原因了。

      “如果不是荣南侯给了我们申家一条活路,只怕阖家老小都要死在岭南了。”沈卞说到动情处,不禁老泪纵横。

      连日的征战本已让褚临岳筋疲力尽,此刻又受了这番刺激,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他扶着书案,强行镇定下来,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什么都不用做,被本王就地阵法;第二,交出粮草,从此隐姓埋名继续做你的商人。”

      “仅此而已?!”

      沈卞有些诧异,私售兵器和粮草给敌国可视为通敌卖国,这是谋反的重罪,株连九族也不为过,可是郢王所言始终都只涉及他一人。

      “对,仅此而已!”

      褚临岳无法跟他明说,自己与申氏之间的关系,为了快刀斩乱麻,他给出了最后通牒,“说吧,你要哪一条?本王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伤怀默哀!”

      沈卞沉默了片刻,给出了褚临岳想要的答复,而几日前的阿齐慈也是同样的选择。

      褚临岳此刻才有了对付定安侯元德威的十足把握。

      .

      邺京,夜晚的庆王府,却灯火通明,兵士们列队集合,全副武装,手中的火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定安侯打开阿齐慈让人送来的密信,庆王着急地上前问道:“如何?可是成了?!”

      定安侯合上信,哈哈大笑,“左翼王果然不负众望,迭喇已攻破萧关,南下直入孟津关了。”

      庆王先是跟着拍手叫好,紧接着又担忧起来,“咱们可是说好的,迭喇到了孟津关便止步,届时五千石粮食送与迭喇作为酬谢,你可要跟左翼王再三强调清楚!”

      定安侯元德威黠然一笑,说道:“放心,都已经约定好了的,庆王不必担忧!”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庆王决定亲自扇起这股东风。

      “来人,随本王进宫!”庆王一转身,朝兵士们下令道。

      邺帝自龙体不适后,便移居在阳春阁中,刚躺下不多时,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陈彧,去看看,是何人喧哗?”

      “是,陛下,老奴这就去。”陈彧说着出了阳春阁,可是却再也没有回来。

      当邺帝看到庆王满身是血持剑闯进阁中,惊讶的神情很快镇定下来。

      他终于等不及,出手了!

      从当日夜到次日晌午,整整半日,对于宫城中的人来说就是噩梦,宫中死伤无数,哭声震天,血流成河。

      在宫中值守的大臣也无一幸免,葬身刀下。

      淑妃命人拼死抵住宫门才暂时保住性命。

      “果然被二哥猜中了,这定安侯和庆王狼狈为奸,图谋篡位!”瑞王和薛放很快汇合,带着几百个府兵和大理寺侍卫赶往宫中救驾去了。

      “定安侯调动了兵部的人,而能与其对抗的只有南衙禁军,可是禁军的兵符在圣上手里,咱们要立刻见到圣上才行!”薛放的头脑无论何时都总是那么清晰。

      “你带人掩护我,我杀进宫去找父皇!”瑞王说道。

      “算上臣一个,臣随殿下一同去!”一个声音从队伍里传来,瑞王一看是沈琛。

      “好,一起去!”瑞王一招手,沈琛紧跟上去。

      瑞王褚临崧和沈琛杀进阳春阁却没有看见邺帝,两人威逼了一名庆王的卫兵才打听到,邺帝被庆王挟持到了密室中。

      “宫中有密室?”沈琛问道,褚临崧很快想起来小时候他们在宫中玩捉迷藏时,无意间进去的那件月室。

      “随我来!”瑞王立刻带着沈琛往藏书阁奔去。

      藏书阁在宫城北角,月室就隐藏在其中,庆王的人已将藏书阁围得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月室内,邺帝正被庆王逼着写退位诏书。

      “父皇!儿臣来了!”瑞王砍杀了一片守卫,冲进了藏书阁,月室内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可是外面却听不见室内的声音。

      邺帝听到是瑞王来了,忙停下手中笔,称内急要解手。

      庆王无奈,只好让宫人找来一个恭桶递给他。

      邺帝上了年纪,又喜食甘肥之物,排泄物自是腥臭无比,庆王捂着鼻子站得老远。

      “峯儿,你过来,扶父皇一把!”邺帝解完手却因体弱站不起来,伸手向远远站着的三儿子求助。

      庆王听到老父亲的呼唤,理都不理,只顾向门口的侍卫招手道:“来人!快来人!给这老不死的擦干净了,还有,快把这脏东西弄出去!”

      侍卫忙走来处理完善后事宜,又掩着鼻子拎着那恭桶往门口走。

      邺帝眯着有些昏花的老眼一直盯着那侍卫走到门口,月室的门打开了,邺帝突然冲着门口大喊道:“崧儿,永别了,见恭桶如见父皇啊!”

      “快把门关上!”庆王一边命令侍卫关门,一边拽着邺帝往桌案后拖,“快点写,少废话,褚临崧也不稀罕你的恭桶呢!”

      褚临崧听得真切,开始只觉得是父皇在向自己道别,可是转念一想,父皇的举动委实有些反常。

      他们兄弟姐妹自幼在宫中长大,父皇从来像没有这样亲切地唤过他们的名字,更不会放下父亲的威严说一些告别想念之类的煽情话语。

      无论是他在壮年时御驾亲征,还是暮年后疾病缠身,他都从来不会像寻常百姓家的父亲那样和蔼。

      见恭桶如见父皇,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奇怪,又这么耳熟!

      通常只有在父皇宣旨时,才会是见圣旨如见皇上,再或是圣上的随身之物,令牌、玉佩之类的。

      令牌?!

      褚临崧立刻想起了调动南衙禁军的兵符,难道说.......?

      他立刻和沈琛去追那拎恭桶的侍卫,最终成功截获了那只恶臭无比的恭桶。

      果然,两人很快在排泄物中找到了一个绸布包裹的銅制虎符,立刻持符前往南衙调集禁军。

      禁军入宫擒获了参与庆王叛乱的军士,解救了淑妃和各宫妃嫔,却唯独没有看见萧皇后的身影。

      庆王情急之下派人去给定安侯传信,让他前来解救自己。

      次日天亮后。

      定安侯持兵部令牌调集北郊大营的大军,很快杀进京城,南衙禁军拼死守卫宫城。

      两支队伍在宫外的御河边激战,死伤军士的鲜血染红了御河,一直流到穿城而过的玉津河中,百姓们都惊恐万分,闭门不出,商铺圩肆纷纷关门避险。

      瑞王褚临崧和沈琛带人在月室找到奄奄一息的邺帝,邺帝从怀中取出一份诏书交给瑞王,“这份诏书务必保管好,方才老四逼我写了一份诏书要我传位于他,那份诏书盖的是行宝印,不算数的,你要记得!”

      邺帝说完便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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