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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在王玉儒逻辑缜密的分析之下,翟悉竟有种前路便是金光大道的幻觉。
      他问王玉儒:【那我这样能考上乔天财经大学吗?】
      王玉儒告诉他:【努努力可以。】
      翟悉心口好像被蛰了一下,有点发麻。他没忍住笑了,输入:【那行,我就奔着这个学校去了,这学校离你们最近。】
      对翟悉来说,高考就是摆脱现阶段困境的出路而已。
      没什么终极理想,唯一的目标就是能离王玉儒近点儿。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傍上的靠山。
      这座大山好像在忙,隔了十好几分钟才给回复:【你有潜力,还可以选择更好学校。】
      可真会说。
      翟悉都想给他哥搬个最佳捧哏奖了。
      看着这段话,他笑得脸都有点发僵。干脆用学习机基本输入法的标点符号组了个卖萌的微笑,又怕王玉儒这个死脑筋看不懂,在其下留言:【这是哈哈的意思】
      王玉儒居然把他发的表情又复制黏贴了一遍。
      然后说:【快学习吧。】
      翟悉乐不可支,随便回应了俩字,又把那个表情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

      可能王玉儒永远也想不到,他给翟悉罗列的成绩分析居然彻底触发了一种奖惩机制。那天之后,翟悉总是在学一两节课后就要翻出来备忘录温习一遍他哥教给他的学习策略。
      读那段话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想,思考的方式这么高端,难怪人家学习好呢。
      这周大休前还有一场小测,考完发了全科答案让他们自己回家估分,翟悉扣分的时候下手狠了点,但算出来的总分还挺浪漫。
      五百二十分。
      翟悉估出来这个数就不淡定了,整一只蹦起来,翻箱倒柜找了件运动衫,套在身上看看效果还不错,于是对着镜子打了响指就出门了。
      正值晚霞最浪漫的时分,是王玉儒他们日常打球的时间段,翟悉趁乱混进学校,沿着玉兰盛放的学府大道走到篮球场外。
      他们实验室的人鱼龙混杂,八九个人挤在一个篮球框下练球,翟悉没看见王玉儒,觉得很是奇怪。
      跑过去和两个关系熟的球友打过招呼后,他迫不及待地问:“我哥怎么没来?”
      “有点活儿要干,”杨子烁答道,“应该一会就来了。”
      “行,那不等他了。”翟悉接过球来运了两下找找手感。
      杨子烁冲他招手:“来吧,开打。”
      平时翟悉来打球都立马就能进入状态,但今天怎么打都还处于离线,这球就没怎么进筐过,还被杨子烁嘲笑说“你这是被啥给夺舍了吗”。
      岳新冉在他身侧经过的时候还笑了一声:“不都快高考了,没心思打球正常。”
      这话有理有据好像没刺可挑,但翟悉听了就觉得头疼犯恶心,晕头转向的,就好像那不连续函数似的一下子从社牛峰值掉下来,落进倦怠社交的低谷。
      原来球打得不带劲是因为快高考了啊。
      这是在学校学疯了的后遗症吗?玩个球都玩不痛快。
      王玉儒也不在这儿,实在没兴趣打了,他退到三分线外,语气称不上是愉快:“我还是回去准备高考去了,你们打吧。”
      “行,好好学,”杨子烁停下来给他打气,“我们在東大等你。”
      那得等到下辈子吧。
      翟悉无语地在心里调侃了一句,苦笑着冲大伙儿摆手:“师哥们,考完再一块儿打球。”
      从篮球场出来翟悉就给他哥发消息问他在干什么,等他趁人多混进实验室大楼了王玉儒才回复。
      -王玉儒:在批作业。
      -翟悉:你还用批什么作业?
      -王玉儒:他们本科生的。
      -翟悉:很多吗?
      -王玉儒:还行。
      饭后回实验室的点儿电梯人多,翟悉被挤到角落,他抬眼看了看周围,居然还有喷着刺鼻香水裹着头巾的黑人。
      在乔天市遇到外国人不稀奇,那几个五星级景点里面一抓一大把,但在学校里遇见还真是挺新奇的,翟悉都忘了看手机了,光顾着偷瞄那外国人去了。
      他从电梯里出来感觉身上都还有香水味儿。
      王玉儒他们实验室开着门,翟悉就堂而皇之地走了几去,但意外的是王玉儒没在工位上,翟悉看到对面正打游戏的周梓甄,就敲了敲桌:“周哥。”
      周梓甄正打得焦灼,听着声儿摘了耳机:“诶,你?你怎么来了?”
      “我哥他人呢?”翟悉问。
      “回宿舍了。”周梓甄看着有点懵,不知道是游戏上瘾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现身惊到了。
      翟悉看着他笑:“宿舍在哪?”
      “你哥宿舍吗?”周梓甄想了下,“我记得他住402,十号楼402。”
      “哦,”翟悉礼貌道谢,“谢谢周哥。”
      “没事。”周梓甄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戴回耳机继续打游戏。
      翟悉自己也知道游戏打到中途的时候人会变成什么德行,谁来问个话那就相当于是投个原子弹在头上自取灭亡,所以也就收起了想再搭讪两句的冲动,转头奔往宿舍。
      从地图上导航到了十号楼,翟悉想趁人多混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刷脸闸机坏了,宿管大爷就打开了侧门,现在等同于是随意进出。
      翟悉整理了一下头发,怀着极强的信念感走了进去。
      宿管大爷还真没拦他。
      402宿舍在走廊尽头,翟悉想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锁上还插着钥匙,钥匙上的挂坠是只桃木葫芦,他记得这是过年的时候大伯送给王玉儒的,说是有辟邪纳福的功效。
      他敲了敲门,听见王玉儒的声音:“请进。”
      翟悉按住门把推开,宿舍里没有别人,只有坐在桌前的王玉儒,手里握着红笔,一转过头来就看到了那张憔悴惨白的脸,像是重组的玻璃碎片。
      “你怎么来了?”王玉儒好像很吃惊,声音都有点走样儿。
      “找你呗。”翟悉笑着往里走,站到了王玉儒身边。
      顶尖大学的宿舍配置自然不低,每人都是上床下桌,空间充裕,中间的空场都够俩人打羽毛球的了。
      翟悉进大观园似地左右瞅瞅,他们宿舍没关窗,有阵阵微风打了进来,吹淡了他脸上的笑容。
      在王玉儒桌上,摊开的作业就有三块砖头那么厚,还有两摞没打散的挨在一边,再一旁是吃完了没倒掉的泡面。
      桌子的右上角有个敞口的塑料袋,里面凌乱地躺着几盒药,最上面的一盒是布洛芬。
      王玉儒用了好几年的笔记本电脑排热的噪声贯穿了沉默,翟悉把目光移过去,看到屏幕上正在播英语口语的教学视频。
      “哥……”
      这一声后半段居然颤抖起来,翟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被这个场景给酸到了,眼泪不争气地盈了出来。
      “遇到什么事儿了?”王玉儒把舍友的椅子拉过来给他,“坐着说。”
      这回翟悉已经确信地不能再确信了,王玉儒嘶哑的声音就是发烧给烧的。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翟悉也顾不得丢人了,抹了把泪,把那袋子药拽过来翻看。
      王玉儒愣了下:“最近流感,你多注意点。”
      “现在是退烧了吗?”翟悉问。
      “在退了,”王玉儒把桌子上的作业拢到一侧,“下午吃了退烧药。”
      翟悉直接把手捂在了王玉儒头上。
      “我操,你要煮鸡蛋啊?!”翟悉眼睛又开始起雾,“你发着高烧,你还吃泡面,还学英语,还改作业?你不要命了啊?”
      王玉儒笑了笑,看着就全是苦味儿。他把泡面盒子收进垃圾桶,到洗手台边低头洗手:“导师安排我改,急着用,明天上课就得发下去。”
      “你老师还是个正常人吗,你都烧成这样了还安排你干活?”翟悉瞥见桌角的体温计,拿起来就要甩了给他哥量量,手刚压下去又立马收回来看了一眼刻度。
      靠。三十九度五。
      翟悉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这什么时候量的?”翟悉嘴角发抽,他真怕自己哇的一声哭出来。
      “中午的了,”王玉儒从他手里抽过来体温计,甩好了给自己量上,“没事,吃了药之后感觉身上没那么烫了。”
      “烧不烧的你都别学了,”翟悉把他的电脑视频关了,“作业也别改了,现在高中都不带给我们改作业的,就属你导师神经。”
      王玉儒在毛巾上擦擦水,坐下来重新拿起红笔:“我老师记仇,不按照他说的做,他就给我使绊子。”
      “我去他素质这么低是怎么混成教授的?”翟悉火气冒了上来,刚要发飙,又恍然间醒悟过来——
      得而复失的年终奖,还有让学生帮女儿考试作弊,以及每次打篮球时提到“森子哥”全员的沉默不谈……太多的痕迹足以说明这个伪君子的人品。
      而且王玉儒锐气的消磨正是从他保研后开始的。
      王玉儒在这里过得很不好——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念头让翟悉把愤意浓缩成了眼角的一滴泪。
      “学术能力过人。”王玉儒中肯的回答随着翟悉的眼泪滑了出来。
      说完王玉儒就拿起一份作业准备批改:“妈要下班了,你一会就快回家吧。”
      “等你量完。”翟悉蹭了蹭脸上的泪痕。
      他也不想哭,像个狼狈的小丑,但是对他哥宏大又无助的心疼又让他很想哭。
      王玉儒改了两道题,转头看了翟悉一眼,又转身从柜子里拿了瓶饮料递过去:“喝点吗?”
      翟悉接过来喝了口:“我帮你改会作业吧。”
      “你又没学过。”王玉儒轻轻一笑。
      “那怕什么,”翟悉凑到桌子前,“你这不是已经改了一部分,找份标准答案我对着改呗。”
      王玉儒傻坐着没动。
      “别磨叽,快点。”翟悉把红笔抢了过来。
      可能他的语气太强硬了,王玉儒弯唇笑了笑,还真的就给他找了份标准答案出来。
      翟悉看到作业纸上奇形怪状的方程式就开始头晕,不懂含义就像在玩找不同,眼神乌龟一样从一行行慢吞吞往下爬。
      王玉儒看他改得艰难,就取出了温度计:“差不多了,你早回家吧。”
      “多少度?”翟悉噌地转头看他。
      “三十七,降下来了。”王玉儒还是那样虚弱地笑着。
      “我不信,你笑得太假了。”翟悉伸胳膊把温度计夺了过来,看到水银的定位,他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卧槽。
      三十八度六。人都给烧傻了吧。
      “啥也别说了,”翟悉把王玉儒薅起来,“你带路,去医务室挂水。”
      “这个点下班了。”王玉儒脚步虚晃了一下。
      “你脑子轴啊,”翟悉把橱柜里王玉儒常穿的那件冲锋衣扯出来,递到他手上,“人民医院那么近,我骑你车带你过去。”
      “那别忘了跟妈说声,你在我这儿。”王玉儒穿上衣服。
      “你八百个脑子啊啥事儿都记得,”翟悉推着王玉儒往外走,“不用管她,她回家找不到我就给我打电话了。”
      “行,”王玉儒表情空白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
      翟悉关上门,把钥匙拽下来攥在手里:“还打算逮人呢?”
      “嗯?”王玉儒没听清,抬了抬被烧得发肿的眼皮。
      “我说,”翟悉笑了笑,摊开手微微躬身,“我跟你走,这边请吧。”
      “哦。”王玉儒也笑了起来。

      三甲医院也已经过了下班点,挂急诊人很多,王玉儒扎上针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期间胡润妮给翟悉打电话才知道王玉儒生病,稍微慰问了那么两句,就强硬地要求他戴好口罩别被感染了。
      翟悉捏着鼻子:“戴上了,一会我哥输完液我就回去。”
      “那么大一个人了打针还用人陪着?”胡润妮的口吻像个村头老大娘,“赶紧回来,别耽误你学习。”
      “嗷嗷嗷我知道了。”翟悉说完就给挂了。
      胡润妮劝学的那些话他听到就想呕,但王玉儒的那一套就很受用,不知道是不是代沟的问题。
      翟悉收起来手机,看着坐靠在墙角眯着眼打哈欠的王玉儒,有点儿招人心痒的可怜。
      “睡会儿?”他在王玉儒面前摇摇手,“你都困出来残影来了吧?”
      王玉儒吸了吸鼻子:“我眯一会儿。”
      “你睡吧,我帮你看着。”翟悉把外套叠成豆腐块,垫在王玉儒肩膀上。
      大概真是困极了,王玉儒费力地掀了掀眼皮,吐出来一声谢,就靠了上去,安稳地闭上了眼。
      他打哈欠的眼泪被挤了出来,从眼角溢出,小河一样要往下流淌。
      翟悉没找着纸,索性就用手给他搓掉。
      王玉儒眼睛睁开了不到半程,懵怔地看了看翟悉,可能也是困糊涂了,居然什么也没说就又缓缓地合上了。
      像个精力耗尽的电动机。
      翟悉叹了口气,点开手机里的背单词软件,背几个高考词汇就转头看看王玉儒。
      王玉儒的头发有点长了,应该很久没剪,沾了点汗水,细密地盖在额角。
      他觉得今天这事儿还挺魔幻的,以前都是王玉儒在照顾他,结果现在照顾的一方倒下了,就轮到他来施加反作用了。
      想想心里还挺绚烂的,就像是在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上又和人产生了亲情的联结,幸福的底气都紧随着增加了一点。
      翟悉又多看了两眼王玉儒苍白的脸。
      以前很少去关注他哥的事情,细细一想,这一路他走得应该很不容易吧,幼年丧母,王宇又常年在外地工作,翟悉都难以想象这得是形单影只地踩过了多少孤独的岁月。
      心口又萌生了一些淡淡的悲悯。
      他哥就像个外包装得华丽耀眼的糖衣炮弹,一层层剥开之后,内里全是苦涩。
      还是从不与外人道的苦涩。

      胡润妮等得烦了又打来两个电话催,好在输液只有一瓶,一个小时打完,翟悉把王玉儒送回宿舍,就马不停蹄地辗转回家。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啊?”胡润妮从他回来就一直在唠叨,“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还浪费时间陪别人打针,你心里就一点不着急吗!”
      “不是别人,我哥。”翟悉突然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充满了人情味儿。
      “他那么大一个人了,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吗?”
      翟悉抿着嘴略有无语,想了想还是举手投降:“好好你说的都对,我这就去学习。”
      回卧室摆好试卷,翟悉才想起来忘了分享模拟考的分数,忙掏出手机就给王玉儒发消息,结果对面居然秒回,一看就没在休息。
      -翟悉:你不会还在改作业吧?
      -王玉儒:还有几份,快改完了。
      -翟悉:改完马上去睡觉。
      -王玉儒:好。
      胡润妮在门口晃荡,翟悉也不敢一直聊天,又跟王玉儒瞎一通叮嘱之后就扔下手机学习去了。
      做一道难死人不偿命的数学大题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消息提示,翟悉以为是王玉儒改完作业了给他说一声,结果打开了居然是余停这个死家伙在发疯。
      -余停:[\图片]
      -余停:我靠张钦发在朋友圈的,这个骑车的是不是你!
      -余停:他有没有公德心啊,偷拍别人还发朋友圈!我直接在评论区骂他,结果这条朋友圈就没了,不知道是删了还是屏蔽我了。
      -余停:所以这个是你吧?后边坐的就是那个東大帅哥吗?我操还搂着你腰,这他妈的进展也太快了吧!
      翟悉点开照片看了看,高糊的画质像是从监控里扒出来的犯人行踪记录。如果不是今天亲身经历的场景,乍一眼看过去他自己可能也够呛能认得出来这就是他和王玉儒。
      -翟悉:……
      -翟悉:是我
      -翟悉:和我哥
      -翟悉:他发烧了送他去医院
      又点开看了眼照片,王玉儒的胳膊的确是虚虚地搭在他侧腰上的。他怕王玉儒被风吹着闪了汗加重病情,就让他靠在自己背上,没想到跳出来从旁观者的视角看居然这么亲昵。
      -余停:害,我还以为你有好事儿了呢。
      -翟悉:好事个屁,我哥都快烧傻了。
      又有个同学来问他照片的事儿,翟悉就去张钦朋友圈瞅了眼,什么也没有,仅三天可见。
      他猛地联想到,张钦删朋友圈会不会是因为已经造成了不可控的影响,瞬间就产生了莫大的愤怒。
      翟悉倒回去问余停:张钦发照片还说了什么?
      余停发了个窘迫的表情。
      -翟悉:骂我?
      -翟悉:说路上遇到了对死男同?
      -余停:差不多吧。
      -余停:你别先生气啊,我又问了几个人,都说没看到他发新的朋友圈,应该是给删了。
      翟悉压着火气,长吸一口气。
      这已经不是两个人对不对路数的问题了,这他妈就是明晃晃的造谣和挑衅。
      当自己成为漩涡中心的时候,置之不理这招就彻底不奏效了。
      都欺负到这份儿上来了,就没有理由再任这逼继续胡作非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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