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阴不散霜飞晚》乌云要尿尿

6、泥巴堆里的青春

　　“你好，请问您这里有房屋出租么？” 这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横七竖八的巷道狭长且逼仄，眼前这位稍显风韵的夫人，正上下打量着我。

　　“有，不过是楼顶层加盖的板房，你要租的话一百二一个月，水电另算”

　　“我租，可是我身上只有二百块钱可以先交一个月的房租么？”

　　妇人犹豫再三，但看我实在不像是偷奸耍滑之人，便答应下来！

　　满心欢喜的爬上顶层，映入眼帘的有四间差不多大小的房间，我所住的房间不过四五个平方，进门左侧放着一张床，右侧一张单人沙发，横间有一张桌子，再无其他。

　　经过房东的同意，把看中的其中一个房间的书架子挪到房间来，塞进床尾与墙壁之间的缝隙

　　“大小刚好” 我拍拍手上的灰尘，想着赶紧去杂货店买点生活用品

　　走在路上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马路边一家三口慢悠悠地散着步，想到爸妈此刻应该发现我不见了吧！等我挣着钱，挣着钱就回去。给他们一笔钱，我再拿着剩下的钱去上学。

　　心里想着，脚下加快了步伐，选了一些最便宜的日用品，两床被子，又赶紧往回赶，这里人生地不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出来找找工作。

　　出租屋里只有一扇窗户，透过窗是对面楼的水泥墙，不见任何风景，不过窗户下有一株月季，才长出新芽，颜色嫩绿，倒是比眼前死板的水泥墙有趣好看多了！

　　沿街商铺以服装，餐饮为主，没有学历要求，倒是很适合现在的我！无学历无经验。

　　面试很顺利，没有过多的要求，倒是问了明确住址，身份证复印件也要了去
　　“我们这里是七百的底薪，百分之一的提成，你考虑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明天来上班吧！” 女店长大概三十多岁，棕色微卷的短发一边别到耳后，一边自然垂下来，上身白色丝绸衬衫，垂坠感之余更显气质，腿上穿着黑色铅笔裤，脚上穿着乐福鞋，整体简单又干练！

　　“好的，我明早就来上班！”

　　话说完，她又脚不点地地走了，听身边的其他员工说，她还兼职另一个店的店长，平时比较忙，不常来这里！

　　走出店门心里略显轻松，看着玻璃门倒映出的狼狈模样，脖颈上那条显眼的蜈蚣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愈发通红，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丑陋的人，连努力都显得狼狈可笑！

　　经过几天的熟悉，工作流程大致熟悉，领班傅晴很是照顾我，每个流程都会细致地教导，我也上手很快，店里两班倒，员工大多是同龄人，平时也不会觉得枯燥无味，不过他们比我年长几岁，话题大多是谈婚论嫁，怀孕生子，。

　　还有一个正在热恋中，男朋友一到她休息时间就会送来些吃食，吃完后，就会坐在试衣间旁的坐凳上腻歪，躺在她的腿上，嬉戏打闹，时而羡煞旁人，时而为些小事拌嘴，时而拿着旁人寻开心

　　“我们店里新来了个小姑娘，长得可好看了！你看看呀！”说着作势转过男人的头

　　男的斜眼朝着我所站的衣架边瞥了一眼，“我不看，不看” 费力把头转过去！

　　听到他们毫无旁人的调笑着，我又往衣架后缩了缩，话已入了耳，人就不要再入别人的眼了！

　　工作上手后一个月

　　我数着手上可怜的几张百元大钞，除了基本工资，也只能拿到二三百块钱的提成，月末的大盘点，如果缺货，还会从工资里扣除。

　　七七八八算下来，到手也就八九百块钱，房租一百二，水电一个月撑死五十块钱，吃饭一天三顿二十块钱一个月六百，这样算下来，一个月我只存下一百来块钱！

　　一个学期的学费就得两千多，我得存到猴年马月去。

　　数完工资，桌子上的手机传来铃声，是亦然

　　接通后，“姐，你在哪儿啊？爸妈快找疯了，他们已经报警了，我像学校请了假已经在爸妈这儿，你快回来吧！”

　　还未等我说话，亦然带着哭腔道

　　“你别哭，我好好的呢！我在外面打工挣钱，等挣够了钱我就回去！”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哪，我去找你！”

　　“你别来，也别告诉爸妈，你告诉他们我很好，没干丢脸的事儿，也没被坏人骗！”

　　“我不会告诉他们的，除非你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否则我也不上了，我也出去打工挣钱”

　　听着亦然抑制不住的哭声，心软了下来

　　“别哭了，我在郎溪，县里主街上的一家服装店。” 说完挂断电话

　　今天和亦然说的话，他也一定会告诉爸妈

　　这几日当我做好了迎接爸妈的夺命连环call时，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天站在店里上班，看到妈妈在店门口一晃而过的身影，我注视着门口，以为自己眼花了

　　两分钟后，妈妈又转回来，脸上遮掩不住的疲惫，眼光来回巡视，我迫不及待打开门
　　“妈，我在这儿” 我转头看向领班 “傅晴姐，我能跟您请几个小时的假么？我妈来了，想带她回去歇歇！”

　　几个员工脸上都带着吃瓜的表情，傅晴关切地说道 “你去吧，路上慢点！”

　　我和妈妈并排走在人行道上，一路无言，路过一家大排档

　　“就在这儿吃口饭吧，我早上过来还没吃饭!”
　　“嗯，好的” 说完默默跟在身后，怕说多话，我妈直接在街上炸了，此刻她还是很冷静

　　点上一份小杂鱼，一碗猪血豆腐汤，两碗米饭，妈妈拿起一双筷子，朝汤里蘸了蘸，润润筷子，便扒拉起碗里的饭。

　　吃完饭后，我妈放下筷子，良久才开口
　　“小易，你跟我回去吧，外面条件怎么也没在我们身边好！”

　　我停下手里喝汤的动作，“妈，我还是想上学，你们不愿意出学费，我自己在外面挣，什么时候挣够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你觉得你这样做很有骨气么？被别人知道不笑掉大牙？你周围哪个姑娘不在自己父母身边干活挣钱？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怎么就你不知好歹？”

　　望着眼前有些气急的女人，忽然有种强烈的陌生感，以前的妈妈一年见一次，温柔又善解人意，那个妈妈去哪里了？

　　“好吃好喝？妈，你不会认为和爸一年寄了几千块钱回来，我和弟弟在家过得很好吧？” 抑制不住的哭腔，让我想在此刻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

　　“也许弟弟过得很好，他是男孩，爷爷奶奶宠着他，可我不是！我是一个在家排行老大的女孩，小时候我得干活，带弟弟，洗衣服，做饭，这些如果做得不好就得挨骂，平时还得看着那个老太太的脸色，提防着她随时变化的心情！” 我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流

　　“同样都是女孩，别人家的女孩早上起来上学，爸爸会拿一颗鸡蛋炒上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让她吃的饱饱的去上学，我呢？我起床第一件事，是要把鸡放出来，鸡屎扫干净，锅里有稀饭，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

　　“妈，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可是我忍受不了别人的嘲笑和打量的眼光，在学校受了委屈，我想回家找妈妈，家里有妈妈可以给我安慰，抱抱我！可是没有，我要在懂事起学会独自去面对那些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