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澄】 红莲》萌兔丽莎

2、第 2 章

　　【All 澄】红莲 （二）
　　2.

　　“曦臣哥？“江澄回过神，余光发现静室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蓝涣，也不知他站了多久了。算算时间，此刻正是清谈盛会午休时段，他是回来换礼服的吧？

　　蓝涣和煦一笑，随意道：“无事，回来换身礼服，路过静室便来看看你。”

　　果然是换衣服，不过顺路之言怕是虚话了，蓝涣的居所寒室与静室相距并不近，也不顺路。特意忙里抽空到静室，想来是打算安慰自己吧，江澄心里腾起些许烦躁，面上不显，依旧笑得绵软，亲热地对他招招手道：“这般热的天，曦辰哥快来这边纳纳凉，临窗有些山间风，甚是舒爽。”

　　闻言，蓝涣也不推辞，提足走向静室的镂空大窗，对江澄赖在罗汉床上招呼他的行径不以为忤。

　　静室的镂空大窗是个很好的位置，窗外一株大树，枝繁叶茂，偶有一些枝桠间隙，阳光便能由此漏入屋内，江澄心情不好时，便喜欢坐在罗汉床上抓那一缕缕的阳光。虽然捉不住，但是，能感觉到它的温暖，炎热，耀眼，刺目，江澄的未来就像那一束束的光，总好象有个奔头，你能感觉到那未来也许会是暖的，热的，亮的，但是总也捉不住。

　　明明午后阳光怎么看都是热烈而欣欣向荣，江澄却总能看出点悲悲切切的，这样一点不好，搞得少年郎都快成林妹妹了。

　　偶尔江澄就会腹诽，定是蓝氏的环境有问题，明明前两年在岐山学杏林岐黄之术时，不曾这般颓唐的。来到此地吃着素斋，守着三千家规，人都要关成笼中鸟了。旁人还有个下山除祟的档口能松快一二，他却不得不日日守着这一脉深山，和惜字如金的蓝湛四目相对。

　　倒也不是不好，但是蓝湛话是真少。往往他十句也换不来他两句话，虽不至于如人前那般一个字、两个字的蹦，但，独角戏的感觉很不好呀，感觉他好傻。

　　“下午是谈道还是典籍？”江澄见蓝涣端正坐在他对面，凑上前好奇地问道。

　　“你不必如此。”蓝涣淡淡地道，没头没尾的，却没说明是什么不必如此，他知道江澄能听懂。

　　停滞片刻，果然，凑到面前的小脸收了笑意，略带点意兴阑珊，懒懒地坐回原位，刷的一下展开折扇，有一扇没一扇的，眼睛看向窗外，神游太虚。

　　蓝涣也不多言，坐在他对面慢慢品着面前的冷茶。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约莫三刻后，蓝涣起身，也不打招呼，仿佛他才是静室的主人一般，从容离去。

　　江澄对着窗外扬声道：“一杯酸梅汤拿了三刻，你是从种梅子开始的么？”

　　少顷，从屋外灌木后，绕出一个手捧托盘的少女，正是方才说要去拿酸梅汤的江苒竹。只听她脆生生笑道：“大公子来哄您，我可不敢打扰了。”

　　“好了，别贫，过来替我换身衣服，当真热得紧。再把二公子的袍服取一套轻便的来。”

　　“公子要出去？”如果小公子午后再不出去，当会自行换一身居室服，既然要她帮忙，那便是会客的便装。

　　江澄伸头看了一下日头，点头叹息道：“去给二公子送衣衫，你再准备些点心吃食，一碗饮品。这个时间蓝二公子还没回来，八成是被闲人缠上了。我得去解围。”

　　小丫头闻言，再不言语，手脚麻利的将托盘上的吃食放在罗汉床的小几上，伺候了江澄净手，又去内室为他取过二人的衣物。

　　寄人篱下便是这般，在家是小公子，在这，大概也就是二公子的贴身管家，人家要交友，小公子就得避开，人家被缠住，小公子就得去解围顺便送衣服送吃食。谁让他们求着人家呢。

　　五大世家，谁家嫡系公子在家需要这般小心过日子。蓝氏的两位公子，风评甚佳，蓝大公子温雅体贴，蓝二公子明珠美玉，但，其实都看不上小公子的。这二位是天之骄子，蓝大公子十三岁便结出金丹，蓝二公子十四就结丹，在五大世家的弟子中，结丹也是非常早的。

　　本来两人都是康庄大道，只是，蓝二公子因为要给小公子梳理灵脉，自身进展受到耽误，每每对小公子没什么好脸色。江苒竹忒看不上，伺候小公子这许久，她对这事儿也是略知一二，若不是蓝家看上了小公子母家和家里的东西，也不会这般，要撒脾气找自家长老去说呀。拿了东西还不给人个好脸，也就是小公子脾气好，才任劳任怨的。

　　蓝大公子看着体贴，但是小丫头是被人扔出来的，见过这种眼神，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丢下来一个馒头，那种可怜的眼神。小公子看一次就难受一次，偏还不能扫了他们的兴致，得陪着他们过足瘾头自行离去。

　　所以蓝大公子和那些什么先生过来，江苒竹都不出来，小公子不爱人看他那个样子。虽然帮不上，少一个给小公子堵心的总是好的。

　　束上腰带，系好银铃，又挂齐荷包乾坤袋和针囊，江苒竹抚平小公子身上的褶皱，最后拿来鞋子伺候他换上，便送小公子离去。

　　听说小公子结丹得到而立了，那就是三十多岁，小公子今年才十四岁，还要二十多年。以后，若是蓝氏联姻，再住进来个蓝二少夫人，小公子该怎么办啊。修仙真的那么重要么？明明小公子的剑术也很厉害的。

　　江苒竹见过自家的小公子在虞山练剑练鞭，小公子修医，经常要施针，手上稍微有点茧都要磨掉，免得影响手感。但其实他并不是手不能提的糯米糍。

　　虽不知道为什么小公子在姑苏装文弱，但是，她晓得，好的姑娘就是要嘴巴严，所以这些，她从来当作不知道。小公子在姑苏文弱，那么她就好好伺候好这个绵软的公子。

　　江澄手提一个双层的竹篮，里面的东西都有江苒竹收拾妥当，他要做的，就是送过去给蓝二公子。自家的小丫头闹什么，他如何会不知。笑笑，她猜对了有人生气的缘故，却张冠李戴。

　　蓝启仁老先生会为了他耽误蓝湛生气，蓝湛可不是为这个才摆脸色。

　　他本就二公子，天资略逊于长兄，无论怎么争，最后蓝氏的家主都是蓝涣。他若是为了这种事儿恼，那以后恼的地方才多呢。

　　他分明是恼了蓝氏不问他的意思就硬让他做掌罚。

　　倒不是怕得罪人，蓝湛，只要不行差踏错，以后就是蓝氏的一个长老了，得罪不得罪人，大家都是一个地位，他又不是宗主，需要融洽族内关系，不好轻易让家族不和。掌罚长老只要按章办事，得罪人了又如何，光明正大的，家族内小鞋能给到哪儿去。

　　他分明是嫌麻烦加之不愿受制于人。接手掌罚以后，每日必须巡逻，还需去兰室旁听，蓝湛不怎么合群，大约与他家那讳莫如深的母亲有关。客居，不好打听别人家的私密，能知道的，多住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不能知道的，打听也打听不来。不能打听的，知道个大概便是，若有缘分，早晚能晓得前因后果，莫着急。

　　蓝涣和蓝湛都非常讨厌被人安排，这是自己到这后不久便察觉到的。

　　同类的气息很是接近，江澄也不喜欢被人安排。小小年纪被人告知，是少宗主，不能任性，不能贪玩，不可言行无状，必须努力。努力之后又被人告知，必须站在顶头。出了事以后，又被人安排，你放弃吧，不要学了。总算母亲和舅舅没有认命，让他自己安排他未来的路。

　　九岁受伤，十岁就要自己给自己选今后一辈子要走的路。第一次把命捏在自己的手上，感觉，很好啊，有一种可以知道朝什么方向努力的劲头，虽然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劲头能带来什么。

　　可是，只有两年多，短短两年多，又被打包送到了姑苏。灵脉，说实话，江澄恨透了灵脉，就是这种东西，他从小就要听这种话“不服输，前途可期……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江氏少宗主是双灵脉，这双灵脉还是母强父弱。江氏少宗主，怎么能随母亲学虞氏的雷属心法。

　　于是只能勉强自己，舍弃玩耍，舍弃休息，努力修行。

　　如此努力，最后得到的居然又是“可惜……”

　　可惜灵脉毁了。

　　初得知灵脉被毁，江澄除了一开始的错愕外，便没有伤心了。

　　母亲总是怕刺激到他，小心翼翼，其实，无需如此。没了便没了吧。横竖，有那灵脉，得到的也总是“可惜……”

　　双灵脉，可惜他比不过单灵脉，努力赶上超越单灵脉了，可惜他又比不过魏无羡。只要有这东西在，他头上总是要挂个“可惜……”

　　没了挺好，在岐山，听到的最多是情姐的“笨！”以及“很好！”

　　到岐山前，多少年没听过“很好”了，不知道，好像……师弟们觉得，是从大师兄魏无羡来了以后，有了对比，父亲母亲就再也没夸过他，其实不是的。早在那之前就很久没听过了。

　　母亲的赞许是“还需继续努力。”

　　父亲，父亲他从来没有回应，眼神里，总是遗憾。以前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出来几年，各式各样的眼神都见过，还有什么不懂的。遗憾江氏子不如他所想。

　　刚琢磨明白的时候还会愤慨，不是你非要一意孤行，才生下了资质不佳的姐姐和双灵脉的他么？为什么要将遗憾表现给两个不能选择父母的孩子。

　　后来，想通了，遗憾便遗憾吧，父亲遗憾难道他还不活了？人间千千万，没有父亲的认同，总会有别人的。眼前的温氏神医，温情姐姐不就是。

　　沿着山路，江澄一边走神，一边沿着闭眼都不会踩空的石阶路走着。走着走着，唇边笑意渐收。“啧……”岐山有个能让他笑出来的情姐外，还有个让他烦躁的温二公子。

　　真是人嫌鬼弃还偏有孽缘，温晁，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