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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All 澄】红莲 (十一)
      11.

      接住温晁软软倒下的身子,转手交给同僚,温敏对蓝湛行了个礼,赔礼道:“抱歉,蓝二公子,我家公子喝多了,还望二公子不要计较。”

      江澄见温敏面不改色的胡扯,不禁想翻个白眼,一点酒味都没有,胡诌温晁喝多了,还有,谁会在考试当天顶着亲爹监考去喝酒啊?

      蓝湛不懂别人搭梯子的场面活动,也不懂顺着梯子互相下台阶的社交做法,他几步走近,直视温敏道:“你劈昏他做什么,为什么不让他把话说完。”

      温敏不闪不躲,回答道:“公子酒后失态,醉话不当真却也伤人,自是不好让公子冲动之下口无遮拦。回头公子醒酒了后悔无门,还是我们这些做护卫的失职。”

      蓝湛还要继续追问,江澄从一边插足至二人间,捉住蓝湛的手臂,哄道:“打了半日,一身汗水堵在此处也是失礼,温二公子不过酒醉之言,你追究他醉话作甚?不如回去洗漱一番歇息会儿。”

      温敏见江澄接手,向二人行了个礼后,自顾自地招呼人背少爷回去休息。

      蓝湛还要伸手阻拦他们分辩一二,江澄忙抛出一件事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明日考‘书’,后日考‘射’,‘数’场考核完,曦臣哥一定会去静室寻你,再耽误,就要让你兄长苦等了。”

      当蓝湛耐心等江澄把话说完再回头找温敏时,温家的人已经走完了。他气哼哼的瞪了江澄一眼,振袖甩开小臂上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静室走去。

      江澄见状,吐了一下舌头,忙不迭跟上前去。

      魏婴收剑入鞘以后,站在原地远远看着,等待着江澄唤他,此番他打的有些急躁,他分不清有几分是为了好胜,有几分是为了表现给场外观战的江澄看,可是,结果不理想,他两百招内就被蓝湛打落了手中的佩剑。

      他本以为江澄会来安慰他,他并非技不如人,只是年少之类的话。可是,没有,江澄哄了温晁,哄了蓝湛,却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心底有些酸涩,明明,他和江澄才是一家人不是么,为何江澄愿意对着温晁那个纨绔笑,愿意放下身姿劝解蓝湛,却连一丝余光都不给他。

      魏婴面无表情的看着蓝湛负气离去,江澄偷偷扮个鬼脸后小跑追上去,直到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小径的那一端。他顶着场外的指指点点,面无表情的步出校场,走回江氏落脚的屋舍,随手将佩剑丢到床里侧,也不褪下鞋袜,翻身上床。

      躺在床榻之上,魏婴终于端不住脸上的面具,他难受的将头深深埋进被子里。

      他在云梦被江叔叔保护的太好了,听到耳中的都是大家的赞赏,看到的都是满意和钦佩、羡慕。唯一的例外是虞夫人院里的人,他们的愤慨,无不是因为江氏正牌少主比不上他这个大师兄,那些人不服气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咬牙切齿。这种憎恶,在魏婴看来,比江叔叔的称许更让他得意。

      他从没想过要让江澄受伤,他只是想让人将他看在眼里,想扬眉吐气。而他的夺目会刺伤江澄,并非出自他所愿,天意弄人罢了。

      这么多年他都被虞夫人一系仇视,他也觉得很冤枉。明明与他无关,他却要莫名遭人嫉恨,修道中人,连这点都看不透,活该江叔叔不给主母体面。

      直到今日,蓝湛的光彩夺目是建立在他的丢人现眼之上,第一战可说是意外,第二战又输,他自己也知道,这次清谈盛会,他就被定性了,连带着江叔叔也会被连累得大失颜面。

      起初,他有些怨怼蓝湛,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下让他这般丢脸,埋怨江澄趋炎附势,只是,一路行来,他惊觉到,满腹怨气的他,不是和虞夫人院里迁怒于他的人一样了么。

      第一次,魏婴仔细审视起曾经的自己。

      当年不懂,这么些年下来,他已经知道江澄进度始终不理想的原因了,江澄是天生的双灵脉。

      两条灵脉不仅意味着进度折半,更意味着,江澄在同样的时间里,必须学习旁人两倍的课程,加上世家少主还需自幼修习六艺等一些普通弟子不需分心的课程。少年人,再精力充沛毕竟有个极限,再努力,天资本身只有单灵脉修士的一半,却要学双倍的东西,年仅九岁的江澄怎么可能出众,又怎么可能和他比进度?

      他当年时不时的在江澄面前炫耀他的课程又完成了多少,江叔叔又如何夸奖于他,对于江澄,有多么不公平。如今江澄因为蓝二和温二怠慢他,他就心生不满,那么当年,江澄忍了多少江叔叔因为他而带给亲生子的忽视。

      今天这种戳得他心头怒火中烧的闲话,江澄听了多少。

      魏婴弄不清心底的郁闷到底是难受自己还是心疼江澄,他只晓得,越回想今天场外那些人的窃窃私语,他就越忍不住去回忆曾经江澄一次次由欣喜变为失落的脸。

      不知躺了多久,魏婴听到有人轻手轻脚开门进屋又关门的声音,片刻后,他听到了一声叹气声,接着,江叔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阿婴,少年人切磋,胜败都属平常,你无需太过自责,明年清谈盛会再比过便是。”

      魏婴翻身坐在床沿上,低头沉默半晌,他轻声问道:“江叔叔,这些话,你对江澄说过么?”

      江枫眠没有想到大弟子会提到儿子,不免一愣,反问道:“什么?”

      魏婴抬头深深的看着他面前高大温柔的江氏宗主,他的师傅,江澄的父亲,重复一遍道:“江叔叔,安慰我的这种话,你对江澄说过么?”

      怔愣,淡漠,继而,他的江叔叔扯开一抹淡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叹息道:“阿婴,你很像你的父亲,也像你的母亲,都是这般温柔,自己都在沮丧还在为他人着想。”

      听闻到自己像早逝的父母,魏婴顿时抛下了方才的疑惑,比之于打听江叔叔是否安慰过江澄,他更愿意听些关于父母的事情。

      急切地扯住江枫眠的袖子,将他拉到身边坐下,魏婴很有兴致地迭声问道:“真的?真的?江叔叔,我很像我爹和我娘?您能再给我多说一点他们的事情么?我早就已经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样子了。”

      江枫眠顺势撩袍坐定,拍了拍自己胳膊上魏婴的手,娓娓道来,当年青涩的魏长泽,当年清纯的藏色,当年他们两个年少相爱,继而结为夫妻,最后自请离去悠游江湖,成为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回忆着过往,江枫眠的神色不禁又柔软了几分,温雅的声音在魏婴耳边,慢慢的填满了他对父母记忆上的空白,那是他的父母,他理想中渴望的父母,父母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善良正义,他们仗义直行,不计回报地除邪降祟。

      畅想着父母当年的快意潇洒,魏婴很快忘记了让他心烦的堵心事儿,眉眼弯弯,少年人明媚的笑意堪比屋外高高的太阳,热情灿烂,直线照耀着正前方的一切,却绕不过树丛照亮背影下的小草。

      不知不觉,师徒两人聊过了饭点,听到魏婴空瘪的肚子腹鸣声声,江枫眠忍俊不禁,他手一撑膝头,站起身子,又微俯下/身子伸手拉起魏婴,为他整理睡乱的头发和衣服,拍拍他的肩,笑道:“走吧,想来蓝氏餐点你也吃不习惯,天色尚早,我们去山下换换口味。”

      偏西尚高的日头还有些毒,江枫眠带着魏婴挑拣树荫遮蔽的小道,一边走一边含笑为他讲解蓝氏的典故笑谈,魏婴在他身边听得认真,不时插话发表一番自己的见解。

      这两个不是父子甚似父子的师徒,就这般忘记了还有一个身处云深不知处的江氏中人,魏婴的伤感在江枫眠有意转移下,如同渔翁泛舟划过湖面,舟已过,痕无踪。

      再看江澄这边,他可没有魏婴那般好命,有人惦念开解。

      他快步走出校场,追上蓝湛一路伏低做小的,又是赔不是,又是道歉,好容易才哄得蓝湛脸色转晴,放慢了脚步等他并肩而行。

      蓝湛与魏婴完成考核实在太快,他们打完一场了,时间也不过才晌午,想必“数”场的考场内,还有些人在苦思考题未曾交卷。

      一路上,行人不多,偶遇几个也是蓝氏弟子,蓝湛如今位居掌罚,年纪不大,地位却不轻。他如今金丹稳固,修为不错,已经不惧寒暑,身着蓝氏掌罚长老的行头,云纹白袍,里外数层,层层叠叠看着甚为端重,腰悬代表身份的白玉令牌,又有避尘仙剑,身份一目了然,即便深居简出,有些弟子不认得他的脸,看他的打扮也知道要退至道旁躬身行礼。

      他面对蓝氏一般弟子时无需驻足回礼,只需颔首便可,江澄客居此地却是不好这般轻慢,旁人行礼,他都端端正正的回一礼,务必不叫人拿住什么话柄。

      这番举动,旁日里蓝湛只是会默默等候江澄行罢礼了再一起走,今日却不再如此,他看到身边这人回一次礼,就想起一遍温晁为其打抱不平的话。

      说起来,江澄也是江氏的少主,地位和兄长相当,在蓝家,完全可以同他一样,点头便好,即使不回礼,也不算什么,相比较聂氏少主、金氏少主,江澄简直客气到过分。

      蓝湛回想起江澄和温晁相处的情形,见到温晁的护卫,他只是笑笑;见到温晁,也是自自然然的攀谈;他会哄温晁,也会责备温晁,还会帮温晁打掩护,还有……

      温晁说,江澄是他们温家人,所以才会对他们不那么客气么?那他对蓝家的人、对兄长、对叔父从来都是有礼有节,是不是,他没把自己当作是蓝家人?

      蓝湛心里想着事情,就有点走神儿,江澄初入云深不知处,就花了很大的心思观察揣摩蓝氏双璧和蓝启仁老先生,希望能投其所好博一个好印象,对蓝湛的情绪,他很是敏锐。只是此刻任江澄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蓝湛走神的方向,他以为蓝二公子还在惦记温晁,只得想尽办法转移身边这个冷面爆碳的注意力。

      两人一路絮语,确切来说,是江澄在絮絮而谈,点评今日的比试,蓝湛默默听着,一时气氛和谐。

      待行至静室前,蓝湛心底打定了一个决定,他停下脚步,探手捉住了越过他继续前行的江澄,直勾勾盯着眼前身高不过方及他下颌的少年,突兀地说道:“礼物。”

      江澄不如蓝湛力大,冷不防被捉住手腕,差点被拽倒,正要探寻这二少又怎么了,忽然听闻蓝湛开口,不由得一愣,不年不节的,要什么礼物?这般想着,他也这么问出口了。

      蓝湛不满意于江澄想到要送温晁礼物居然没想过也送他一份,这是并不是意味着,温晁是家人,而他不是,于是气鼓鼓地道:“昨天,斩杀走尸的礼物。昨天我也是一剑就将走尸斩于避尘之下。我比温晁还快。”

      江澄失笑,这个单纯的孩子,因为看到别人有奖励,他便也要。反正送一个是送,送两个也是送,准备两份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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