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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慕联军,给我住手!”响亮的女声从楼下响起。
      慕静言虚虚地看向声源地,是中午那个给了他饼干的大姐姐。
      她手里拿着木质拖把,指着歇斯底里的男人:“你这是家暴,再打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报警?呵!”慕联军并不畏惧她一介女子,向前走了两步,“警察有什么用?我被人追债的时候警察帮忙了吗?我被投资商坑了的时候警察调查了吗?”
      陈雨婷直挺挺站着,没有后退半步:“投资风险是不可避免的,天底下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但是如果你再动手,我就举报你触犯虐待罪和故意伤害罪,让你进局子蹲个十年八年!”
      慕联军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进局子这种话搬出来,他刚才在老人孩子身上找到的自信像戳破了的气球,全都漏光了。
      “切,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提起慕静言的后领要带他走。
      陈雨婷挡住楼梯,从口袋掏出带着学校名称和校徽的学生证,右手大拇指盖住“学生证”三个字,严厉道:“我是XX大学的老师,因为慕静言在数学竞赛里表现出色,教育局非常重视他,所以让我把孩子接到学校单独教育。”
      “你不是扶贫干部吗?”慕联军狐疑地看着她。
      这男人没读过什么书,以前全靠吃了时代红利才混出头。乍一看学生证上的名牌大学的名字,又想到儿子确实在什么“希望杯”的竞赛上拿了奖,有点半信半疑。
      “我身兼数职,既是老师也是扶贫干部。学校想让孩子进入我校的附属小学就读,一切学费全免,每个月给五百元补助。”陈雨婷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瞎话。
      一听有钱,慕联军也不管她真的假的了,立马谄媚地弯下腰:“真的假的老师,免了学费还有钱拿?”
      他被几十个债主追杀,沦落到这鸟不拉屎的破村子,一年到头赚不到多少钱。
      土里刨食能有几个钱?统共四亩地,除掉人工开支,年利润也就万把块钱。家里三张嘴嗷嗷待哺,更别提他在赌桌上一掷千金,巴不得把自己的底裤都押上。
      钱就是他的命根子,亲儿子也得靠边站。
      每月给五百,一年就是六千,还是白得的!
      要是留着这小兔崽子,不仅没钱拿,还多一张吃饭的嘴。
      慕联军眉开眼笑,连连鞠躬:“领导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比崽子您随便处置,我绝对不会插手。”
      话音落,他踹了头破血流的男孩一脚:“听到没,以后乖乖听老师的话,让我知道你调皮捣蛋,给你屎都打出来。”
      这并非是劝儿子好好学习,而是通过虐待孩子来展现他的威严。
      陈雨婷是给钱的金主,他得罪不起,只能在无法反抗的儿子身上找回尊严。
      “不许打他!”陈雨婷两步上前,扶起满脸是血的慕静言,温声道,“能站起来吗?走,我们去医院。”
      医院……
      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词。
      课本里,电视机里,邻居奶奶的嘴里,医院经常出现。
      但是他有限的记忆从来没有医院的影子,那是个治病的地方吗?可为什么发烧受伤的时候,医院从来没治疗他呢?
      所以在小小的慕静言心里,医院是个冷漠的坏地方。
      “慕联军先生,请您配合我将孩子送进医院,并且办理转学手续,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五百元的报酬。”
      有钱能让鬼推磨,更别提嗜赌如命的赌徒。
      拿到五张红艳艳的票子,慕联军像条哈巴狗一样点头哈腰,生怕哪里冒犯到“领导”:“您放心,我保证把事情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村里连个出租车都没有,而回乡的年轻人都返工了。
      没办法,陈雨婷只能抱着慕静言在公交站牌前等。
      失血过多,小孩有点害冷。
      怕带自己去上学的大姐姐嫌弃,他强忍着哆嗦,咬住嘴唇,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陈雨婷察觉了他的不对劲,焦急询问道:“哪里不舒服吗?是头很痛吗?”
      慕静言憋红了脸,闻言拼命摇头,生怕哪里表现的不好,领导不愿意要自己了。
      陈雨婷抓住他脏兮兮的小手,冰块一样冷。
      “很冷吗?”她把两只小手揣进口袋,用体温温暖他。
      或许是她的温柔攻破了小孩的心房,又或者只是从未有过的温暖阳光照在了身上,浑身的痛突然就变得难以忍耐了,慕静言的眼泪决堤,大颗大颗掉在她手上。
      “姐姐,我好疼,好冷。”他抽噎着轻声说,“真的好难受。”
      “不哭不哭。”陈雨婷用袖子擦干他脸上的泪水,拉开拉链,把小孩整个裹进温暖的羽绒服里。
      大姐姐身上香香的,暖和得要命,整个冬天他都没有这么温暖过了。
      像是书里描述过的,模糊的记忆里沉淀着的,妈妈的样子。
      公交车没有上次挤了,陈雨婷抱着小孩坐在车后座。他头上的口子仍然不住地淌血,很快把她的羽绒服也染红了。
      看着怪吓人,和凶杀案似的。
      “姐姐,你的衣服。”小孩也看见了这一幕,赶紧挣扎着要脱离陈雨婷的怀抱。
      算了,脏都脏了。
      陈雨婷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碍事,回去洗洗就行了。”
      车上人纷纷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小孩,交头接耳以为出了什么事。
      “你儿子这是摔得吗?”一个老嫲嫲过来询问,眼里止不住的好奇。
      陈雨婷不着痕迹地挡住小孩的脸,礼貌笑道:“是的。”
      见她似有防备,老嫲嫲不再自讨没趣,坐回自己的位置。
      慕静言安心地靠在她胸前,听她和那些八卦的女人交涉,生出被人保护的稀奇感受。
      从记事开始,他的世界就被无数的诋毁谩骂谣言八卦包围。
      在家里有父亲狠厉的殴打,在外面是人们看猴一样的表情和意有所指的套话。
      只要他说出今日如何悲惨的遭遇,那些听客就更加兴奋了,语气怜悯,但是目光里分明是掩盖不住的八卦和幸灾乐祸的旁观。
      他们是可怜他的,但是和帮助他相比,人们巴不得看他更加可怜。能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还能借此表现他们有多善良心软。
      一直以来,他必须得直面这些,用面无表情的冷漠武装自己,用沉默寡言的外壳保护自己。
      这是头一次,他不需要直面那些八卦和看热闹的眼神,安然蜷缩在某个人怀里,让她为自己遮风挡雨。
      这就是,安全的感觉吗?
      他生了倦意,眼皮沉沉耷拉下来,只想靠着姐姐好好睡一觉。
      好幸福啊。
      医院里,看到几乎成了血人的两个人,排队的人纷纷给他们让了位置。
      陈雨婷抱着小孩一路飞奔,慕联军就在屁股后头屁颠屁颠跟着。
      “大夫!大夫快看看他!”陈雨婷急得舌头都快打结了,“刚才好好的,突然就叫不醒了,是不是失血过多休克了?”
      医生见这么多血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把孩子拉到抢救室。
      陈雨婷颓然地瘫坐在抢救室外面,心如乱麻。
      他在原来的时空活到了十七岁。
      在那个时空,慕静言就已经经历了这些吗?
      这次情况凶险,难道是因为自己中午给他的饼干和苹果,让慕联军把他痛揍一顿,有了旧伤吗?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聆听了更多的祈祷。陈雨婷默默地求漫天神佛,谁都好,来救救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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