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不倾》四角三点

33、李建炎，你没有心

　　“万岁爷。”容子燕身着华服端庄高雅，细细拾掇的脸上娇色已上眉梢。

　　玉手轻轻推杯换盏，杯中盛着的琼浆映入了帝王没有波澜的眼底。
　　看着面前浓妆淡抹的女子，李建炎突然想起了那次宴席上入肚的烈酒。
　　浓得像火，美得像黄粱一梦。
　　然而黄粱一梦终究是梦，而梦，也终会醒。

　　“....容子燕....倒是个好听的名字。”李建炎斟酌着开口，平静的声音里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痛苦。
　　他看见准备靠过来的女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李建炎阖上眼，故作平静道:“容子燕，是当年亲刘的容家之主容泉的女儿。”

　　女子脸色苍白，堪堪维持脸上摇摇欲坠的惨淡笑意:“万岁爷提那已死之人作甚。”
　　李建炎端起酒杯晃了晃，玉浆上映出的脸面无表情:“朕知道，她活着。”

　　漏网之鱼。
　　本应该杀。
　　杀是因为绝后患。
　　可他不想。

　　*
　　容子燕穿着薄纱推开门。
　　“姑娘生的着实漂亮，上些胭脂添些颜色更好。”一旁老鸨喜不自禁，推着十六岁的少女坐在妆镜前。

　　容子燕看着自己的脸，她隐隐约约又看见了父兄和母姊，十几口人齐齐冲她笑着，仿佛那天的一切，都是假的。菜市口上并没有高悬他们死不瞑目的头颅，亦没有那被血染红的白布。

　　“姑娘哭什么？”老鸨看向容子燕的脸，被她脸上的泪弄得不高兴起来:“镜康王已替你赎了身，往后就是脱离了苦海。服侍一人总比强颜向无数男人欢笑好。你说是不是？”

　　经过一番折腾，容子燕诚惶诚恐的推开镜康王府的书房门。

　　里面的男子气质如竹，看见容子燕后面色淡淡:“....进来。”
　　容子燕咬着下唇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然后屋里的下人迅速退下并轻轻掩上了门。
　　她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良久，案前执笔的男子嗤笑一声:“....怎么？青楼的老鸨没教过你该如何取悦男人？”
　　容子燕沉默着。

　　男子也没有再理她，自顾自埋头写了一个时辰。
　　而容子燕，也站在原地发呆了一个时辰。

　　“你叫什么名字？”李建康放下手中的笔，揉着手腕看向漂亮的少女。
　　“容....夏燕。”容子燕回神，头皮不自觉绷紧。

　　李建康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开口:“...把衣服脱了，跳支舞。”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容子燕。

　　容子燕向前走的脚步一顿，站住，拉开衣襟。
　　薄纱的外衣轻飘飘的褪下来，缩在了少女的脚旁。

　　白皙柔软的腰肢，站在地上的少女微微折腰。她的双眼泛起骇人的红，泪水大滴大滴的滚出眼眶。

　　李建康用手指摩挲着桌案上的纸:“...够了，停下吧。”

　　容子燕惊愕的止住脚步，她竭力低头，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

　　李建康重新坐下，他的目光在地上的那件纱衣上转了转:“....这种衣服，不是你应该穿的....容小姐。”

　　容子燕仿佛被一道惊雷劈过:“不是的....你认错了。”
　　李建康只是笑了笑，将下巴搁在双手上:“...明日的宴席，他会来。”

　　“我们合作吧，容子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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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活着。活着却已经死了。她变得丧心病狂，一步步将自己推进深渊。”
　　“....她再也不是那个纯真无邪的姑娘了。她的家已经毁了。”容子燕没有再掩饰什么，她笑了笑，泪却“簌簌”的往下掉，“她做了什么？她的家又做过什么？”

　　容子燕将埋进李建炎怀里的脸抬起，朱唇边挽起一个上扬的弧度，眼里却尽是凄凄之色。
　　她将插进李建炎下腹的刀抽出，流出的血像打开了闸口一样汩汩不绝。

　　“我容家并非鼠类，常年积善，却终落个满门抄斩....”容子燕咬牙切齿道，一字一句中掩不住痛意，同时手中动作不停，连刺几刀后才堪堪停手:
　　“容家不过是你们争权的棋子，用完就弃，反落个不忠不义的骂名.....蒙冤如此.....
　　“李建炎....”容子燕跪在倒地不起的李建炎身边，唇边凄惨一笑，伸出颤抖的手摸着他紧皱起的眉头，像替他抚平似的:
　　“....你没有心。”

　　最后几个气音似无力的叹息，伴随而下的，是女子“啪嗒”落下的眼泪。

　　容子燕轻轻起身，端起李建炎的酒杯，一饮而尽。

　　“....燕儿...世人都道....
　　“最...最是无情....

　　“...帝王家....
　　“朕.....”
　　李建炎的声音轻轻的，断断续续。

　　那一刻，容子燕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强忍住腹部的剧痛，摸索着握住李建炎的手:“..万....万岁爷....”

　　一如当年遇见。
　　他也曾这么牵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