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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便把筷子置下,问道:“父亲,不知是何事?”
      郑青松客套地问道:“近日你娘亲身体可还康健?”
      郑满的娘亲,便是郑青松的发妻、迁居别苑的郑府二姨娘杜桥。
      “入夏后,娘亲便一直食欲不振,偏爱吃些清淡小菜,人也瘦了一圈。”郑满停下了筷箸。
      郑青松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随口道:“若是合你胃口,晚一些便将这厨子一并带回别苑,他做菜清淡。”
      郑满低低地嗯了一声,垂眼吹弄起温烫的茶水来。
      “玉痕,你而今也十六有余。往常有媒人往府中递帖子,我和你母亲总思畴着你还小,有想将你多留段时日的私心。但半月前王家来了媒人求娶,为父寻思这王家虽只是谏议大夫,可他们大公子王祺文采卓绝、仪表堂堂,在这京城之中也是颇受青眼。况且,听说你与这王祺私底下曾有过私交……”郑青松试探着睨了她一眼,可郑满连头也不抬,自顾自啜着茶。
      待这口茶终于顺着喉嗓温温地滑下去后,郑满才莞尔道:“王公子确是与我有过私交,但不过是听闻母亲女红一绝,便借我向母亲讨了块帕子,说是……说是要送给他的心上人。我无意做这棒打鸳鸯的凶人;况王家言微势弱,在朝中怕是难以助力父亲。”
      郑青松笑道:“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之命,往后你卖了他顺水人情,将那女子抬回来做姨娘便是。再如何你都是王家大夫人。”
      如今朝中风波诡谲,二子夺嫡,却都还不成气候。他将女儿嫁给无党无偏的王家,正好一并回绝了两位皇子的拉拢,又向多疑的陛下表忠心。只是一个女儿。
      郑满听明白了,这番假惺惺的问询,不过是强硬之上蒙着的一层名为关切的、柔软的遮羞布罢了。
      捏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待郑满回过神来,拇指指尖处已惨白得厉害,水葱似的指甲将将要折得蹦出血来。
      回到别苑,已是星月稀疏。院落里只打着一盏灯,正是丫鬟与侍卫换班的时候,都懒懒散散地打着哈欠。提云一边吩咐着给小姐上点吃食,一边叽叽喳喳地缠着郑满问:“听姨娘说,老爷竟是要给小姐说亲了,是王家的大公子?”
      见郑满不做反应,她便恍然道:“看来老爷平日里对小姐还是有所上心,连小姐与王公子两情相悦这样的私密事都知道。我日日跟在小姐身边,都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呢。”
      郑满屈起两指敲了敲她胡思乱想的头,淡淡道:“自作聪明。”
      提云讪讪地将暖炉送到郑满怀里,转开了话题:“只是……姨娘似乎兴头不高,怕是等会难免受阵奚落。”杜姨娘脾气秉性向来如此,小姐忍忍当耳旁风便过去了。
      提云将后半句妄议主子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瞧着小姐的脸色不辨阴晴,也不再多话。
      方走到杜桥房门前,还不待丫鬟通报,她的声音便轻飘飘刺了出来:“哟,这便宜丫头还知道回来。也是,郑府又是金瓦辉煌,又是琼浆玉液伺候着,这别苑怎么比得上。”
      郑满默默无言,连脚步都不曾因这番话停顿片刻,直走到虚掩着的门口。轻轻叩了两声门:“母亲既已下榻,我就不进来叨扰了。父亲今日遣了个粤地厨子来,有什么想吃的叫丫鬟吩咐下去便是。”
      杜桥冷哼一声:“一个厨子就把你打发给了王家?你可怨不得叫你便宜丫头。”
      提云听了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讥讽,忙出声维护道:“老爷爱护二姨娘与小姐,这才特意调了厨子来,不是姨娘想的那样……”
      郑满抬手轻轻捂了她的嘴,摇了摇头。
      “亲娘不受待见,便宜女儿又要嫁个矮夫婿,嫁个只会拈酸诗供人取乐的鸟儿。罢了,都是命罢了。怪只怪我命不好,生不出个儿子平白受人白眼……”房里熄了最后一盏小灯,传出细细簌簌的整理床被的声音,片刻后再无声响。
      见提云替她委屈得眼圈都红了,郑满却只是垂眼摇了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待回了屋,提云依旧眼睛红红的,扁着嘴活像只被欺负了的兔儿,不发一声地点起了九和香。不过片刻,清雅淡然的香气便熏满整屋,叫人气静心平。
      郑满见她这番模样,微微笑着安慰道:“你怎么还委屈上了?母亲惯来如此,你知道这些话都入不了我的耳朵的。”
      提云仍旧不说话,用热水浸了手擦干后来为郑满取卸钗环。
      黄铜镜中倒映着郑满的脸,粉黛尽褪后也是清丽可人,皮肉薄薄的一层紧贴在脸骨上。五官都是淡淡的,宛如一卷着墨清浅的山水画。
      提云道:“虽然王公子如今在仕途上还未发迹,可他作得一手好诗文,佳名远扬,连清嘉公主都要赞叹几分;王家虽不比郑府,可好歹也是清正的五品谏议大夫,比下绰绰有余。再者王公子又喜爱小姐,得此才貌俱佳的夫婿,也未尝不好。”
      “是啊,未尝不好。”郑满梳拢起散到胸前的发丝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它们,忽然低低叹了一声,“可是提云,我怎甘过这种一辈子屈居人下的日子呢。”
      在郑府,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二小姐;别苑里,又日日被生母戳着脊梁骨冷嘲热讽。若是嫁与王家,日日为夫婿洗手做羹汤,更是无缘高权贵柄。寻常一世,庸常一世。
      郑满正出着神,却有一只鸽子扑棱着停在窗棂上,烛火被它扑得晃曳几下,明暗重重。它的细红脚杆上绑着什么。
      提云“呀”了一声,确认了窗外四下无人,便将信鸽捉了进来关了窗。
      她将一小卷信纸拆了下来,递给郑满:“约莫是王公子给小姐的回信?”
      郑满没有回答她,只是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便随手将其投入了灯炉中。火苗蹿地一下亮起来,片刻后又回复了平常模样,只余星星灰烬。
      “明日一早,你去后门取个小包裹进来。”
      郑满的眼神落在烛灯上,火苗簌簌在她眸中燃着,又黑又深,烧不到底。

      几日后,便是清嘉公主的及笄宴。
      昌明街繁华照旧,人声如沸。正是青天白日,辘辘的马车声滑过,其四面皆由绸缎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借珠帘遮挡,叫人看不出所乘何人。
      “小姐……”提云捏着衣角的手指骨节都微微泛了白,面带愁容,想必是忍了许久才敢出声,“王公子遣人送来的请帖真是万无一失吗?若是被公主发现……”
      郑满的珠钗被马车轻轻颠得晃荡,一袭桃粉软罗烟裙,外罩白色蝉翼纱,在这早春中生机勃勃得可爱。她阖眼假寐着,闻言也未曾有太大反应:“他是名流的常客,各种大大小小的宴席请柬总有他的一份,怎会生出差池?倒是你,还是应学得稳重点才好。”
      提云低低应了声,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马车随着一声长吁在公主府前停下。郑满踩着车凳下来,环顾四视。府前已停满了各异的名贵车马,都是高门贵胄子弟的车舆。
      清嘉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荣宠万千。她在圣上的娇惯下也愈发骄纵,常大开宴席饮酒作乐,作风奢靡,与她相近的无一不是显贵世家的子弟。如今公主将至及笄,圣上破例让其先在府中举办小宴以示庆贺,收到请柬的均为京城名门贵女、年青才俊。
      郑满暗暗捏了捏薄薄的请帖一角,不着痕迹地平复了下呼吸,而后唤提云:“走了。”
      她虽在提云面前装着淡定自若,可毕竟是公主的席宴,她一个生面孔难免要受点眼色。
      方到门前,便见一手持拂尘的公公御马在前,身后马车拖着一半人高的物件,用红绸垂罩着。风过时掀起一角,只隐约看得清里头金光灿然。
      侍卫将郑满的请帖上上下下仔细查了好几遍,心下虽疑惑此人面生,但今日所到的人都非富即贵,他实在开罪不起。
      郑满见其面色犹疑,冷然道:“什么请帖要如此逐字逐句钻研着看,连吏部尚书的女儿都进不了这门吗?”
      那侍卫一惊,便误以为她正是郑府明珠郑棠,心下恼悔自个儿眼拙,竟没有认出这位常客,便毕恭毕敬将人迎了进去。
      还未进内院,便见一瀑一瀑的重瓣白木香自院墙泄了下来,正是怒放的热闹花期,暄暄嚷嚷,与肃穆的朱红院墙显得并不相配。
      郑满一路瞧着有花匠正侍弄着满园春意,看行头应都是宫里出来的人。清嘉公主钟爱木香花,可这花儿是暮春才开,也不知陛下用了什么法子来给公主取乐。
      正悄然打量着各色贵女公子,郑满忽觉小腿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幸有提云搀扶,才不至于失礼。
      郑满小小地惊呼一声,待看过去,才发现脚边靠了只软乎的白毛狮子猫,正雅致地半坐着、慢条斯理舔梳着毛。一蓝一黄双色异瞳,在阳光下泛着水晶样的粼粼光泽。
      有侍女瞧它冲撞了贵客,也不敢恼,细声细气哄着它过去。
      这猫儿通体高贵洁净,想来是清嘉公主的爱猫雪团。
      思及此,郑满便弯下身来诱着它入怀。雪团斜着睨她一眼,竟轻巧地跳到了她臂弯中,整理了下姿势,白玉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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