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罗(无主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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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正视这个孩子，纵使在那四年里他同他的监护人一样看着这个孩子成长。
黑塔中，人的情感会变得极端——他们会对所注重的人和事而疯狂，但与此相对，对于其他的事物，他们态度则逐渐变得冷漠。毕竟光是抑制心中那些不断蔓延的暴虐，黑暗和疯狂就得竭尽全力。面对朝不保夕，与死亡时刻相伴的生活，更多人则选择放纵自己沉溺于欲望的深渊。如黑塔中，杀戮之都的哀嚎终日盘旋，永不停息；与之相对的，欲望之都的灯火昼夜不歇，灯火通明。
而那些幸福快乐的柔软情感也在不尽的鲜血下沾染厚厚的尘埃，直到再也看不见原来的色彩……
“孩子”，这个让心柔软的词语，是寄托希望的存在。
时至今日，他依然这么认为，但比起被他们的笑容与朝气打动，更多地则来自一种过往认知奠定的理念与责任感。内心的情感如干涸的湖，在以杀缪与算计为背景的“黑塔”世界，激烈的情感可能往往来自诡谲的副本或同样身份的玩家，以及，看似无望的未来……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在那四年里，比起“墨白”这个名字，他更习惯将其看作“‘浊九阴’的养子”，外加一个“谨慎成熟的小鬼”的印象……
这是“傲慢”吗,他想。
成人对孩子，玩家对普通人，于生死间挣扎的困兽对从未见识过黑塔残酷，于平凡生活中生长的幼苗……
有太多的立场与因素可以助长这份“傲慢”，像根深蒂固般自然……
“真悲哀啊，或许只有成为‘玩家’的人才算是我们的同类。”
“只有真正于‘黑塔’下扎根成长，才有了被我们正视的资格。”魔女那动人美艳的脸虽然在笑，但带着笑意的翡翠般的碧眸之下是说不明的悲哀叹息。
只听见她怅然道:
“‘黑塔’与‘现实’，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有时，他在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想起了“迷惘的一代”这个词，在这个与他原来的世界极为相似又有些不同的世界里，被长时间的厮杀争斗，勾心斗角中浸染的灵魂，再次回到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和平”时，只深切地感受到其与过往经历割裂般的“虚假”，和，无所适从的孤独……
或许对于他们这些习惯了黑塔下的生死离别，尔你我诈，回归所谓的“正常”生活才确切地让他感受到他是一个与这里的“和平”格格不入的异类——即使他也清楚，这个所谓的“和平”也如危楼般摇摇欲坠，终究会在短暂掩饰下粉碎个彻底。
“黑塔，是一切的终焉……”
这句每个人进入黑塔后都会听到的话，似乎也暗示了他们最终的命运和结局。
“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在进入“世界”前，用绷带蒙着双眼，身穿黑衣的修女在会议上轻轻开口。
“在进入黑塔后想方设法摆脱祂，试图回到原来正常的生活……”
“但是啊，”
她站立于漆黑的角落，黑暗掩盖了她所有的表情。
她的语气复杂难辨，满含叹息。
“在切身经历过丛林法则的残酷后，羊角沾血的羊又怎么会轻易适应羊圈里看似无忧无虑的生活，融入他天真幸福的同类呢……”
“尤其在知晓圈外就是猛兽的虎视眈眈，头顶的镰刀不知何时落下——”
“而羊圈早已破损不堪……”
因此，带着这份“傲慢”是理所当然的，不仅是因为自己的经历，所拥有的“力量”，更是为自己在两个世界的参差中寻求一份“平衡”，或者，自发的“保护”机制——
为了不让自己在试图摆脱“黑塔”的苦苦挣扎中发现:
自己一直追寻的“现实”，那个来时的归处，心灵的港湾，亦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当信念和理想的净土被摧毁，剩余的只有象征“毁灭”的死寂或疯狂。
在这个平凡，充满生机，却唯独不属于他的“世界”中，薄弱的存在感让他就像一抹孤魂游荡，怀着“高傲”，游离般默默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个心底里被他信任的队友、尊重的前辈，同行的友人所收养的孩子——“墨白”。
“即使知道一切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那么起码，我也能在清醒下死去。”
当那个11岁的孩子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的双眼，决意寻求真相时，他才真正地感受到他本身的存在，脱离于“‘浊九阴’养子”这个身份的束缚，仅仅是他自身——纵使他对所谓的“真相”一无所知。
不是因为其始终如一的冷静和毫不动摇的理智；不是其远超年龄的成熟和直面压迫的勇气；也不是其追寻真相的决意，出人意料的直觉，甚至对现实的大胆质疑……的确，他承认，只要不夭折，这些难得的特质毋庸置疑会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玩家”，甚至踏上与他们同等的高度。但事实上，真正让他承认他的，是来源于“玩家”间那种宛若直觉般的“联系”，属于“同类”的吸引——一如他第一次遇见“烛九阴”所感受到的那样，一种他们共有的，隐藏的，理智下的“疯狂”。
[在这个疯狂荒诞的世界，疯狂与理智理应并存——让理智保持智者的冷静，让疯狂模糊生死的界限，倾尽一切，在命运的钢丝上起舞，去寻求那一份想要的答卷……]
或许连少年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说出自己回答时眼中无声燃起的“火”。
别人只看见少年从容不迫的冷静，但他却于那看似幽潭的眼下望见了那静蛰的星火，远过于生与死的界限，只待燃原。
他再次回忆起了与那个看似玩世不恭的男人间的对话，那个作为他们的“脑”，“时间”的掌控者，代号为“烛九阴”的男人……
“所以，你的想法究竟是什么？”罗朗，代号“罗”的男人盯着面前男人的眼开口。
“先是领养了一个孤儿，陪伴他四年，甚至在离开之际将那三件物品留给他，让我重新回到那个世界只为给他一个拥抱……”
“烛九阴，”冷肃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作为我们的‘脑’，一直有自己的谋算，我也从未怀疑过你决策的正确性，我知晓我无法像他们一样明白你的意图……但是，至少，你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嘛，不要着急，罗。”
有着一双温暖的褐色眼睛的男人笑了，他没有直接给答复，只是转头看着黑塔外的景色，视线仿佛跨过时空的距离，落在了他牵挂的地方，神情满是怀念的复杂。
他这样对罗说“这里面确实有私心，但是，罗，”
褐色的眼睛望向他，褪去平常不着调的模样，满是温和。
“再代替我去看一眼他吧，但不是以我们看孩子的视角……”
临走前他听见背后传来男人的自语。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可以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平凡健康的长大。”
“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会为一些琐事苦恼，像普通人一样从幼稚到成熟，最后在所爱的人的陪伴下安然闭上眼。”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罗离开的脚步停下，像陈述事实一样反驳。
“我知道，”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叹息。
“大厦将倾，没有人能逃脱这个漩涡，更何况黑塔早已选中了他……”
“但在‘真实’与‘虚假’间，在记忆被覆盖之后，至少他还能得到一个委托的拥抱——纵使它如此微不足道，却是他不负责任的监护人最后能留给他的，小小的私心……”
在看到那孩子眼里隐藏的“火”时，他才真正理解了“烛九阴”的那句话“不是以我们看孩子的视角”……
什么啊，“烛九阴”，他想。
原来他也是“同类”啊……
你自己就养着一个“小怪物”。
最后，在微凉的风中，他缓缓给了那个孩子一个拥抱。
“……生日快乐。”他说。
[我期待着你最后能站的高度，在那个充满死亡，布满诡计，却又蕴含着不一样可能的怪诞世界……]
[你是否是我们等待已久的“奇迹”呢？]
“La fine è anche l’inizio, ＂
"come la reincarnazione del destino.”
结束亦是开始，
不过是命运的又一个轮回。
[或许在不久的未来，我们终将重逢]
[愿我们那时都能得偿所愿……]
——————————幕间——————————————
“所以'修女'，你是决定放弃前往那个世界吗？”有人询问。
“是的，蒙眼的修女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几分缥缈。
“对于我而言，我已经难以从相似的世界里寻求慰藉了。”
“我担心我会软弱逃避。”
担心会因祂的温暖而变得软弱，试图逃避黑塔的残酷……
“害怕我会退缩动摇。”
害怕会因祂的‘相似’而退缩，动摇我殊死的决心……
“但我更恐惧，”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轻声说。
“我因发现自己无法适应理想与现实的‘落差’…… ”
因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融入正常生活，被其接受，
以及人的劣根性——嫉恨与迁怒，
面对祂的生机而回想起自己世界破灭而产生的怨恨……
“将‘守护’化为‘毁灭’……”
气氛骤然变得冰冷，一些人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敌意。
“所以，”修女像是没有感受到敌意与暗涌，继续说着。
“无论是决心执念也好，理想偏执也罢，”
“我的前往，不管是对于祂，还是我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嘛，不去就不去了，这本就是‘自愿’的不是吗？”在一片沉默中，魔女突然笑了，伴随她开口，一些人原本产生的愤怒就如夏日下的细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莉莉丝，不要操纵‘情感’。”
有人警告，直接叫出她的名字。
“真是的，我只是想让大家冷静一点。” 魔女浅笑盈盈，一只手撑着精致的下巴，红色的指甲逐渐变浅。
“总之，”坐在首位上的“烛九阴”严肃地环视了一圈周围人的脸，一种威严从他身上传出。
“大家做好选择，无论如何，不要忘记我们的初衷……”
“为了人类，为了未来……”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五章 罗(无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