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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潮湿阴暗的屋中寂静如冰,晴妍直直盯着文微末,问道:“你能怎么帮我?”

      文微末睫翼轻颤,黝黑的眸子闪过雪刃的光亮:“雀塘坊来了位大人物,权势远高于李升荣。”

      谢枯几天前曾提过,他在书斋帮忙时,听到老板说雀塘坊来了一位夫子,日日叫书斋去送书,有日书斋小童送书时,竟见到郡守对那夫子低头哈腰,一副谄媚之相。

      文微末当时并未在意,但如今想来,那夫子必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只要求得他的帮助,许多困境,也许便游刃而解了。

      晴妍一愣,想起前几日李升荣叫下人将府中奢华之物均搬到库中,连吃食都简朴不少,当下信了几分。

      文微末的声音沉静,却如炭火烧灼般滚烫:“我会求得他的帮助。”

      “李升荣作奸犯科,有的是理由证据将他的郡守府拆的七零八落。”

      晴妍眉心紧蹙:“你有多少把握?”

      “十成。”文微末眼睛一眨不眨。

      晴妍见她一脸笃定,不由下意识信服,道:“你想让我怎样帮你?”

      “注意护卫轮替是否有空子可钻,再看下这院子还有没有其他的出口,”文微末眸光沉炽,语气微顿,“还有,帮我去打听下,谢枯,他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文微末却又立刻反悔:“算了,还是……别去了。”

      晴妍微讶,她瞧着文微末低垂的眼眸,竟看出几分深埋的畏怯。

      即使身处弱势,性命垂危,她也从未露出过这样软弱的情绪。

      “你喜欢他?”晴妍问。

      文微末点点头:“嗯。”

      晴妍眼睛睁大,似是没想到这人会这般干脆地承认。

      她复杂地看了眼文微末,随即转身欲离开。

      “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李胜?”文微末在身后蓦然出声。

      晴妍顿了顿:“你最开始的眼神。”

      “狠厉,冷漠,杀意盎然,”她看着文微末平静无波地面容,突然笑了笑,“你这种人,是不会放过李升荣的。”

      语罢,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

      潮湿灰暗的牢狱中,血腥气扑鼻,谢祁亭被挂在锁链上,胸膛起伏微弱,劲瘦修长的身躯到处都是鞭伤,狰狞骇人,血液凝固在伤口处,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墨色发丝贴在他精致秀美的脸侧,如同即将破碎的白瓷。

      李升荣气喘吁吁地拿着鞭子,眼神阴毒,汗珠凝在脸上,莫名狼狈。

      他拿着鞭子在谢祁亭身上比量,却发现他身上血痕纵横,没有一块好肉,根本无从下鞭。

      李升荣只得恨恨扔下鞭子,道:“真不知你走了什么运气,竟被京仪来的大人看中,否则我定是能将你剥皮抽骨,欲死不能。”

      谢祁亭低垂着头,气息颤抖,不置一辞。

      史栾留下的侍卫在黑暗中渐渐现出身形,出声阻止道:“够了,我现在就要将他带走。”

      李升荣闻言,虽心有不甘,但仍不敢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人带走。

      动作间,伤口扯动,泛起刺痛,将谢祁亭的神智在深渊中拉回几分,艰难开口:“答应我的,尽快做。”

      那侍卫冷冷看他,不作声,指挥人将他搬上马车,另有大夫在马车上等候,见到谢祁亭气息奄奄的模样,立刻上前诊治。

      他受伤过重,失血过多,早已是强弩之末,撑着说完那句话,便陷入深深昏迷。

      马车摇晃,熏香昏沉,再醒来,已是一日后。

      暮色沉倦,夕阳如血,染红飘云,透过车帘,洒在谢祁亭面上,长睫轻颤,落下破碎阴影。

      谢祁亭睁眼,眸光凛冽,霎时翻身坐起,强忍浑身剧痛,直直望向马车里的第二个人。

      那随身的侍从被他这一眼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哆哆嗦嗦道:“殿,殿下,您醒了,我,我这就去叫大夫。”

      他顶着谢祁亭沉沉目光,慌忙窜出去,大喊一声:“殿下醒了!”

      顷刻,行进的车队停下,谢祁亭皱眉,修长指尖掀开车帘,往外望去。

      飞鹰卫玄甲着身,冷光泠泠,透着杀伐的血腥与硝烟,令人胆寒。

      他们冲着谢祁亭所在的马车,齐齐下跪,甲胄铿锵,声音震天,鸟兽四散。

      “参见殿下。”

      谢祁亭神情不变,火红的天边映进他黑沉的眸,似血意翻滚,苍白俊美的面容含霜似刃,带着迫人的威压。

      他淡淡看着眼前象征着权势与力量的军队,眼帘微垂,好似天生贵主,睥睨,而威慑。

      空气静默,唯有轻风卷过枝叶而簌簌出声。

      良久,谢祁亭轻笑一声,目光凉薄,缓缓道:“起来吧。”

      语罢,他粗略一扫,眸光在其中一人顿了顿,便飞快掠过,放下了车帘。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草草包扎好,阵痛隐隐,连绵不断。

      大夫很快便赶来,为谢祁亭把脉开药,车帘翻合间,一名侍卫正一眨不眨盯着他。

      谢祁亭认出这是史栾的手下,垂首淡淡望向侍从递过来的一碗药,顿了片刻,终是拿过来,一饮而尽。

      见他喝了药,侍卫才离开,只留下一名侍从缩在马车角落。

      谢祁亭视他于无物,闭眼假寐。

      苦涩辛辣的药味从喉管一直蔓延到心口,泛起阵阵恶心,他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心下挂念着文微末的安危。

      史栾如果知道末儿的存在,他一定会抓到她以控制自己。

      所以他提出要求,转移史栾的注意力,这样一来,即使他留下人手调查,去搜寻末儿一番,也会为了将自己亲自押回去,而早早离开。

      于是他留下纸条,想让末儿先躲藏起来,暂避风头。

      但他终归是不放心,虽然他替她顶了罪,但按照李升荣毒辣的性子,极有可能会找她麻烦,所以借口要来飞鹰卫,而自己唯一信任的人,便在其中。

      车队行进速度快,谢祁亭佯装身体不适,趁马车停下休息时,将一小纸条悄悄扔在地上,用鞋踩进土里。

      过了半晌,一人影将之挖了出来,看清上面的内容,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队伍。

      ——

      晴妍按照文微末的吩咐,悄无声息地探查着院子的出口,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连通一片荒芜森丽,于是每日在清扫院子的时,趁人不注意悄悄扩大洞口。

      文微末则安静乖巧地扮演一个听天由命的女子。

      整日在院里看守的护卫开始还严阵以待,但随着文微末的安分守己不哭不闹,很快失去了耐心,喝酒的喝酒,赌博的赌博,敷衍地应付雇主交代的任务。

      许是文微末太过乖巧,引得李夫人屈尊降贵地来瞧她一眼。

      一辆奢华招摇的马车停在了院外,似是一点都不避人耳目,李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施施然进了院子,衣着华贵,首饰琳琅,与这肮脏破败的小院格格不入。

      一直在院外打着修剪花草的由头努力挖洞的晴妍,听见动静,忙跑过来,提高声音:“夫人,您怎么来了?”

      李夫人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淡淡问道:“这几日那贱女人怎么样?”

      晴妍道:“回夫人,一开始闹过,后来便认命了。”

      李夫人不屑冷哼:“贱民就是贱民,长着一副狗的骨头。”

      她余光扫过晴妍,语气不明,不知道在指谁。

      晴妍没有抬头,仍旧是一副温顺讨好的模样。

      李夫人见状自觉没趣,摆摆手让她下去了。

      随着婢女打开关押着文微末的木门,李夫人一脸嫌弃,用手帕捂着口鼻,挥走四散的灰土。

      文微末被绳子捆着,半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看到她这副样子,李夫人顾不上飞扬呛人的灰尘,眼角的皱纹层层叠起,笑得畅快得意:“你这贱人,敢害我的儿子,这就是下场。”

      文微末闻声,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声音微弱,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李夫人,你如此待我,不怕我到地下在李公子枕边吹个枕边风,让他夜夜都来找你托梦啊。”

      李夫人面色一变,脸上的笑意一下子褪得一干二净,指着她支支吾吾骂不出话,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忽地变得阴毒:“你可知与你同流合污的奸夫如何了?”

      文微末闻言,心里忽地一紧,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面上却不得有丝毫波澜,似是没听见她说话一般,默不作声。

      “那人被我丈夫生生在地牢中折磨致死,不成人形……”李夫人紧紧盯着文微末的神情,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点痛苦的痕迹,好让自己舒畅几分。

      文微末低垂着头,散乱的墨发遮住她的面容,瘦削的肩膀微颤,幅度越来越大,直到她仰起头来,大笑出声。

      李夫人惊愕地看着她,听见她用沙哑的声音道。

      “下次来麻烦给我带点吃的用的,再不济,一根蜡烛也行,整日在这黑屋子里待着,眼睛都要瞎了,万一李公子不喜欢瞎子怎么办?”

      李夫人怔愣片刻,被她状似疯癫的话吓住,良久才甩甩帕子,恨恨离开。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里重归寂静,阴沉透不过一丝光线。

      文微末眼神空茫,痛苦绝望的情绪几近将她湮没,只剩一副躯壳。

      文微末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李夫人的话不可信,她只是为了刺激自己才这样说的……

      但这点心理暗示好似石子投入深渊,不起丝毫作用,想去找谢枯的冲动如同海浪般扑来,几乎要泯灭掉她所有的理智。

      这些天她不敢拜托晴妍去打听任何关于谢枯的事情。

      她害怕,害怕自己只要听到一点点不好的消息就心神大乱,理智全无。

      蓦地,吱呀一声,晴妍拿着一支蜡烛,一床薄衾进来,嘴里疑惑:“你跟那女人说了什么,她竟然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话语未尽,她就见文微末转过头来,一双幽暗的双眸死死盯着她手里的蜡烛,声音嘶哑:“我今天晚上便要出去。”

      晴妍一愣,随即眉头紧锁:“不行,那洞口太小,你出不去的。”

      “拜托,天黑前,尽量再挖一点。”文微末声音破天荒的有几分颤抖,带着若隐若现的哭腔,“我真的……等不了了。”

      晴妍顿在原地,良久,才缓慢点头,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放下,又迅速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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