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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三人一边吃东西一边聊着天,当然,主要是阮枝雪主仆二人说话,祝澜时不时的应和两声,就这样竟然也没有冷场。
      几乎将今日的见闻全都讲完之后,两人已经没有了话题,便借着喝水的机会一边儿休息一边儿想还有什么可以讲的。
      “花朝节的活动,东西是越来越多了,以前并没有那么繁复,很简单,就和平日里的踏青一样。”祝澜轻声开口。
      “祝大夫以前过过花朝节?”
      “过过。”祝澜看着阮枝雪的眼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候很简单。”
      祝澜所在的位置可以看见屋外的青竹,听着听着,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屋外。
      阮枝雪和悠悠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扰。
      此时祝澜眼中地温柔和悲伤再一次达到了顶峰,嘴角的笑容再次往上翘了翘,这样地面容让她看上去更加悲伤。
      阮枝雪有些后悔没给这个人拿一个颜色艳丽一些的花环,或许颜色亮丽一些她的悲伤便不会那么重了吧!
      无声无息之间,一滴泪自祝澜的眼角悄然落下,滴落在了她的袖子上,渗透了布料,只留下了湿润的痕迹。
      “请阮小姐离开吧,今日我有些累,想休息一下,桌上的东西也请小姐带走吧。”二人听见祝澜如是道。
      两人收拾好东西,向祝澜告辞。
      祝澜站起了身,冲着两人微微一笑:“阮小姐,唐姑娘,我不会害你们,也不会害这里的任何人。再过三个月,等阮小姐的身体再好一些,饮下最后一副药我便会离开。你们不用担心,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报恩的缘故,凡尘种种,我并不想干涉。”祝澜看向了两人,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看着她们面上的不解,便主动给她们二人解释道:“阮小姐身上带着修炼之人的法宝,刚刚小姐一接近我便感受到了。凡界对修炼之人的削弱比起妖而言要少很多,或许是因为本来就是人的缘故吧。既然小姐碰见这位修炼之人,拿到了这法器,想必也已经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东西,毕竟修炼之人最是麻烦。我并不想多费功夫,也懒得掩饰,所以后面想要怎样全凭小姐意愿。”
      阮枝雪两人一听便明白了前因后果,想到刚刚祝澜对阮枝雪的淡漠,一切都有了缘由。
      “祝大夫是妖吗?”悠悠开口问道。
      祝澜笑容更加灿烂,带上了一些嘲讽的意味,“是。”
      “那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呢?难道你不怕我们让那人将你抓住吗?”
      “我在世间几千年,早已厌倦了去猜测人心,更何况,于我而言,死亡是最好的归途。”嘴角的笑容又发生了变化,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青竹身上,带着无尽的苦涩和悲伤的情绪再次喷涌而出。
      那一日,阮枝雪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的,她的脑海之中全都被祝澜的笑容占据,带着苦涩,带着悲伤,带着凄凉。
      经过了几千年的沉淀的悲痛就像老酒一般,浓厚醇香,触之忘神。
      “怪不得我总是觉着祝大夫身上的沉静淡漠完全不像是二十三岁的女子,若是经过了千年,那也可以理解了。”悠悠转头向西院看了过去,目光中带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怜悯。
      “人的寿命相对于妖和修士而言有些短暂了,只有短短百年,但正因如此,不用像她们一样去忍受长久的孤寂。短短的一生,即便有等待,相对于她们而言也短了许多了,很好了。”
      修士和妖要么就不要沾染人间情感专注修炼,早日成仙,要么就游戏人间,莫要当真,否则入了心,出不了凡尘,痛苦的始终只是自己罢了。
      不远处的青竹仍旧随风作响,想到祝澜看这青竹的目光,她的心有些痛,“事物本来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人赋予了她们意义,那么一直看着青竹的你又是在透过青竹怀念着什么呢?”
      今日过后,三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祝澜仍旧每日来为她诊脉,根据她的脉象调整药方。
      楚文给的那个玉佩也被阮枝雪锁进了盒子里面。
      只是祝澜说的话越来越少,剥掉了一层假面,露出了内里疲惫不堪,无意与他人打交道的本质。
      阮枝雪和悠悠自觉与她没有多熟,问这问那恐怕不妥,因此即便心中有疑问也始终没有说出口。
      阮枝雪想问什么呢?
      你看着青竹的时候想起来的是谁?
      你腰间的荷包是谁给你做的?你又拿着多久了?这个做荷包的人是否就是你看着青竹所想念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很好吗?
      你头上始终带着的白花是为了他吗?
      他离开了,你又难过了多久?妖的寿命太长,这么长的时间你仍旧没有忘记他吗?
      听说人又轮回转世,你是否也曾无数次在这世间寻找着他,你找到了吗?他还认识你吗?
      无数的问题席卷而来,阮枝雪觉得有些悲伤,眼泪悄然落下。在寂静的屋中,什么声音也没有。
      皎洁的月亮洒下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挤进了屋中,一道道光线在漆黑之中很是明显。
      两个月后,阮父终于解决了问题回来了。见着阮枝雪活蹦乱跳,精神满满的样子心中高兴不已,对祝澜的感谢之情又攀升了一个度。他特意命人准备好了丰富的山石,又带着阮枝雪去了西院,请祝澜一起用膳。
      西院中仍旧安静,祝澜没在院中,应该在屋子里。
      两人在门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门便打了开来。
      阮枝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祝澜地头发上,只见她头上地白发越来越多,几乎就要将剩余地黑发全都淹没。这两个月以来,阮枝雪慢慢地发现了祝澜蚕食般地变化。
      “您的头发?”她曾经小心翼翼地问过。
      祝澜毫不在意地道:“无事,只是妖力不稳导致的,不用担心。”
      “你的妖力为何不稳,是为了治疗我的病吗?”
      祝澜抬头看她,“这是我来这儿的任务,你不需要多想。”
      “你因父亲寄出的书信前来,书信夹在阮家家传的医书之中,那你所谓的报恩的对象应是阮家先祖才是,为何连我们这些小辈你也出手相助。
      祝澜目光看向虚无,在虚无之中寻找着前尘的影子,“那时候只是觉得他们很好,帮助了我们,需要报答,仅此而已。”她看着阮枝雪后才将后面的话继续说完,“当然,你和你父亲也是良善的人,不愧为他们的后辈。”
      具体的情况祝澜没说阮枝雪便也没问,她就那么一日一日的看着祝澜头上的白发不断增加。
      “会不会有一日全都变成白发呢?”
      祝澜拿过了自己的一束头发,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会的吧,世间万物总是逃不过消弭的结局,不管是妖抑或是仙,都逃不过的。”
      阮枝雪是一日一日的看着祝澜头发的变化的,但是阮父并不是,乍然一眼看见面前人的白发,阮父的惊讶无处可藏。
      “祝大夫,您的头发?”
      祝澜不在乎的道:“无碍,不必担忧。不知阮老爷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阮父显示应了祝澜一声,然后才将来意说清,祝澜没有推辞,欣然跟随二人前往。
      一路上,阮父关心了一下祝澜这段时间的衣食住行,从祝澜的口中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回答。
      饭桌之上,阮父拿来了在外得到的好酒,问了祝澜的意愿之后,给她斟上了酒。
      也是这一次,阮枝雪才发现她有一个好酒量。
      阮父一共拿来三坛酒,尽数进了两人的独自,到了最后,阮父也支撑不下摆手认输,而祝澜还好好的坐在那里,手中的酒杯不断地往嘴边送。
      对于阮父的感谢之言,祝澜谦逊称“无事,不是什么大事”;对于阮父的关心之言,祝澜称“是,多谢提醒”;对于阮父希望他继续好好的为阮枝雪诊治的请求,阮枝雪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小姐的身体只能好好的养着,即便是我也无法让她痊愈。过了这一月,我能做的也都做完了,恐怕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阮父呆愣着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听清楚祝澜说的话了没有,只是一个劲儿的道谢,最后还是阮枝雪叫了侍卫将阮父送回了房间才算安宁一些。
      “祝大夫,对不住啊,父亲高兴的时候就会这样,对于父亲所说的话大夫不用放在心里。”阮枝雪解释道。
      祝澜点头,“嗯,我知道,但我刚刚说的是真的,过几日我会再给你服一副药,而后我便会离开了,如当初我所说的一样。”
      阮枝雪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嗯,祝大夫想去哪里呢?”
      桌上的酒只剩下一点儿,祝澜捏了一个法决,刚刚已经空下来的酒坛重新装满了醇香的酒水,“回去吧,我已经在尘世呆了太久,该回去了,该回去了。”这句话只是祝澜说给她自己听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所说的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
      装满酒水的酒坛被祝澜单手拿起,直接喝了起来。
      一口气将半数酒水饮尽,祝澜才道:“几百年没有喝过酒了,没想到这味道还是不怎么样。”她百无聊赖的拿着那个酒坛晃了又晃,而后将剩余的酒水饮尽。
      在头晕目眩,找到清明之间,祝澜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婉约柔美的身影,她着一身桃粉色的衣衫,手中拿着一杆小秤,仔细地称着药的量。祝澜的到来惊动了对方,对方抬起眼眸,看着祝澜的方向,有些无奈的迎了上来,口中还轻声说道:“就你这酒量还喝那么多酒……”她的唇张张合合,最终在清醒中的祝澜面前彻底消失。
      祝澜伸手抓去,什么都没有抓到,整个人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幸好扶住了桌子才免于这一现场的出现。
      “祝大夫,祝大夫……”阮枝雪的呼唤声在耳畔回响,祝澜看去,之间祝澜满脸担忧,“祝大夫没事吧!”
      祝澜摇了摇头让自己更加清醒。
      清醒之后她站了起来,对着阮枝雪施了一礼,道:“对不住,好似喝多了。”
      阮枝雪却突然开口,“祝大夫,长年斗胆请问,每次看着青竹的时候想到的人是谁?大夫可以回答我吗?”
      祝澜深深的看了一眼阮枝雪,只是看着,眼中的平静却让阮枝雪刚刚的气性全都消失了。
      自知管得太宽的阮枝雪摇了摇头,急忙道:“无碍,是长年失礼了,祝大夫既然喝多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她低垂下头,不愿意去看祝澜。
      祝澜从身旁走过,却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我想到的是一个我喜欢的人,是我的夫人,也是我这几千年来的唯一的执念。”
      “今晚,多谢老爷和小姐了。”说完,她甩了甩衣袖走了。
      初夏早上的风很是凉爽,夜空也比平时要亮,祝澜踏着月光往西院走着,循着青竹被风吹动的沙沙声走近了院子。
      她看着黑暗中的竹子,道:“时间太久了,该回去了,你也这么觉着对吗?”
      竹子随风发出沙沙声,似乎在应和着祝澜。
      阮父和祝澜先后离去,阮枝雪留在原地,看着桌上的酒坛,想到了刚刚祝澜喝醉之后,她想要上前扶住她,却见她双手张开似乎是想要拥抱谁一般,没有拥抱住,她还伸手抓了抓,面容悲戚。若是之前还不确定祝澜是否是因为一个人而生了执念,那么现在却是真真的相信了。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双拳握紧,心中悲哀。
      悠悠走了进来,劝她去休息,她点头应下,跟着悠悠回了院子。
      院中白月明亮,今日看着却莫名多上了一丝惨白。
      风带来了声音,也带走了声音。
      “呵,终究只是独角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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