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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走出这片沙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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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人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这天下我帮你交给了真正适合它的人,你会开心的吧……”
京城奉天酒楼内。
兄长,楼兰那朵玫瑰已经枯萎了,我拼了命给它浇花施肥,叶依然枯黄。
稚嫩尽数褪去,只有枯黄的瓣儿摇摇欲坠。
兄长,我错了吗?
还是这楼兰玫瑰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长安?
可它曾经也娇嫩过。
它曾也是人的心头至宝。
怎会如此…
醉酒的少女倚靠栏杆摇晃着装满酒的茶盏,疲惫开口。
“都结束了,阿依慕想家了。”
“我们离开京城,送齐木得舅舅回家好吗?”
一双黢黑的大手擦拭阿依慕脸颊滑过的泪,宠溺又心疼的搂住她。
“好,我们回家。”
其实我也不愿离开这繁华的都城,不过造化弄人罢了。
阿加帕尔将酒楼打理完善后,便向皇帝请了辞,简单地收拾衣物便与阿依慕踏上大漠之路。
本是马背上出生的二人,自然不会拘束与长安的规矩。
出了城墙。
一人一马驰骋城外飞沙,快意极了。
后面马车紧赶慢赶的跟着二人。
此时的兄妹二人仿佛将这几年的不愉快遗忘殆尽。
马背上的阿依慕褪去以往长安繁琐的襦裙,着回初到京城时穿的红纱。
她似乎快忘了她是属于楼兰的那缕风。
轻纱抚摸过往的春风。
靠近边疆时,阿依慕时不时往回看,眼看京城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罢了,一切都结束了。
阿加帕尔轻拍阿依慕的后背,在触碰的这一秒,悲伤之意不免涌上心头。
从前的阿依慕虽看起来娇小,却也不尽然纤瘦,脸蛋都嫩嫩的,活泼可爱的像只刚出生的幼马崽子。
到底是权谋害人,还是人心险恶。
如今的她只剩一副骨头架子,阿加帕尔眼里的心疼忍不住的涌出。
他悄悄转头抹了把泪,面对阿依慕时那笑容又如同大漠初生的烈阳般灿烂。
大漠中两条孤狼手举酒壶。
“慕儿,干!”
两只羊皮水袋碰撞摩擦着,着了火的星子落在马背上。
马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不顾阿依慕下令便踏踏的跟着阿加帕尔去了。
风儿是阿依慕从乱市挑中的马儿,从她进入中原便一直跟着她。
“哥哥你看连风儿都不愿意和我一起。”
阿加帕尔玩笑道:“前后不过一只马儿,宰了下酒可好!”
阿依慕用肩轻抵了下阿加帕尔,抱着胸气囊地看着阿加帕尔。
“哥哥你在唬我,我便一人饮酒不喊哥哥了。”
双充满老茧的手宠溺地点了点阿依慕的鼻尖。
“多大的人了,怎还和小孩子一样的脾气。”
顷刻间,气氛坠落至冰点。
小孩?
是啊,刚来到京城时,的的确确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童。
如今过了这么久,身边人该走的走,居然也能笑的像个孩童。
阿依慕将头埋入阿加帕尔怀里。
“哥哥,我不想哭的…”
他轻拍阿依慕的后背。
他明白自己的妹妹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哥哥,昨夜他入我梦了。”
阿依慕整个人仿佛失重般倒在阿加帕尔身上。
“慕儿不哭,舅舅在天上保佑你,我们慕儿不哭。”他越说抱的越紧了些。
“哥哥!你求求皇帝,让他回来吧!”阿依慕将头埋地越来越深。
闷声哭泣着 。
阿加帕尔抿着唇强忍那股情绪。
边疆荒漠中,两人相拥在尘沙之间,将这世间所有不如意之事倾泻而出。
……
其实他们都明白,失去了就再也得不到,这连皇帝都办不到。
——————
九年六月初四日
同年八月初九日,祖皇退位,李即皇帝位,年号盛。
在位初期,听取群臣意见,虚心纳谏。
对内文治天下,厉行节约,劝课农桑,实现休养生息、国泰民安开创国“新”。
第三年,楼兰气候干旱,降水量减少,风沙灾害频繁,农作物颗粒无收,迫使无数楼兰人民背井离乡投靠异国。
其中包括了楼兰女子阿依慕,哥哥阿加帕尔,舅舅齐木得。
三人跟随大部队朝着人间仙境长安赶路,路上的风沙灾害愈发严重。
每走一段路便有好些人被风沙卷走。
不少楼兰人只当是老天把他们提前请走过神仙日子去了。
他们也不甚在意。
只有失去尚在襁褓婴儿的母亲哭的撕心裂肺。
还未及第的阿依慕牵着哥哥阿加帕尔的手,躲在哥哥身后小心翼翼地喝了口水。
尽管她如此谨慎,还是被同行人看见。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水!那小孩手里有水!”
不论是商人还是难民,眼神都如同饿狼般朝他们瞧来。
阿依慕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哥哥和舅舅挡在骆驼边。
齐木得一手牵着骆驼,一手护在阿依慕身后,而阿加帕尔则是护在阿依慕面前。
见更多人围了上来,舅舅齐木得蹲下柔声对阿依慕说:“阿依慕不怕,舅舅来解决。”
水在沙漠里是极其稀有珍贵的东西,在楼兰你大可不在意一口水;但在沙漠,一口水便能决定生死。
在完全不存在章法的沙漠中,一滴水和一滴血是一样的。
舅舅齐木得只身走进人群,只留哥哥挡在骆驼身边,他把玉石匕首握的紧紧的。
大漠的沙把他们挡的死死的,听不见…也看不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舅舅齐木得回来时左手缠满了绷带,脸上却挂着让人安心的神情。
“乖。”
他的笑也掩盖不住虚白的脸。
她知道舅舅说谎了。
阿依慕见人群又纷纷赶路,忙从骆驼身下爬出抱着齐木得的大腿。
“齐木得舅舅……”她担忧地看着眼前苍白无力的舅舅。
也没听到齐木得的回应,只抬头看见齐木得皱着眉对阿加帕尔说了什么。
事后,一路上还算顺利。
风沙,吃食,水源也没在威胁到阿依慕的生命,只是舅舅齐木得的嘴唇愈发的惨白,嘴上的皮爆开的像蛇蜕出的皮。
也不知为何,好像这一趟并不像话本中那么惊心动魄。
在众人踏入沙漠里唯一一处绿洲时,刹那间舅舅两眼一黑直直的倒在阿依慕面前。
阿依慕不知所以然地上去抱住舅舅的胳膊。
她试图寻找哥哥,可是哥哥这时寻不到踪影。
阿依慕努力地想把舅舅从地上抬起来,可终归力量有限。
在一阵眩晕后,她的体力也到了极限,眼前的光芒瞬间消失。
失去意识前她仿佛看到一位少年郎出现在她的余光中。
是哥哥吗?
终于一抹红纱倒在城墙下。
再次醒来时,身边只坐着哥哥阿加帕尔,却看不见舅舅齐木得的半个身影。
阿依慕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水源。
哥哥将阿依慕小心翼翼地扶起,将那碗早早准备好的水喂给了她。
她眼前逐渐朦胧,也不知为何那水为何是咸口的。
“哥哥,以后阿依慕的水里不加盐巴可好?”
阿加帕尔沉默不语,只是拿帕子擦了擦阿依慕的泪,重新舀了一碗无味的清水。
阿依慕抱起那碗水咕嘟的喝了起来。
那少年郎是谁?
不,他不是哥哥。
“阿依慕?阿依慕!”
阿依慕回过神来,阿加帕尔担忧的摸着她的额头。
阿依慕抬头看向他:“哥哥,齐木得舅舅是不是已经去京城了?”
“……嗯,刚走。”
“等我好了我们就赶上舅舅好嘛?”
阿加帕尔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只一眼就能瞧出他所瞒之事。
阿依慕其实心里明白,她再也看不到舅舅了。
她呆呆地望着不远处角落里的木盒,
上面贴着白条,刻着白菊,可想而知那是何物了。
阿加帕尔顺着她眼睛所到之处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阿依慕要坚强,舅舅在天上看着你呢。”
阿依慕攥紧身上的被子点了点头。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悲凉的气氛。
“打扰了。”
开门的瞬间,刺眼的阳光洒在阿依慕脸上,她似乎在发光。
阿依慕看清来人。
是个长相清秀可爱的男孩子,衣面上没有一丝尘土。
他的脸正正好印上了记忆里那少年郎的轮廓。
那少年郎的笑不似楼兰的阳光如此热烈,反而像绿洲里的水一样清甜。
“父…父亲叫我过来看看你们,你们突然倒在城门前,着实吓了我们一跳。”
阿加帕尔拍胸行了个楼兰大礼表示道谢:“多谢小兄弟一家的帮助,我和妹妹阿依慕不甚感激。”
少年郎摆手摇头,忙称不用,动作连着下裙的玉佩也当当响。
那少年郎似是被同龄人的阿依慕吸引,径直路过阿加帕尔朝阿依慕走去。
少年郎蹲在阿依慕床头介绍道。
“姑娘安好便可,我叫李元崇,亦可直接叫我元崇。”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
阿依慕坐在拍胸鞠躬感谢。
李元崇看着眼前人的样子,不由得皱眉忧心问道:“姑娘,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我这就叫父亲的医师来帮你看看。”
阿依慕努力勉强笑了一声:“无事,不麻烦李兄弟。”
李元崇看着阿依慕,又转头看向阿加帕尔。
阿加帕尔只是摇了摇头。
他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的木盒,一瞬间便了然。
那沉闷的木盒不论是谁都瞧的出来是何物了。
他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给阿依慕:“阿依慕姑娘,我不晓得如何哄姑娘开心,只能拿这玉佩供你把玩。”
“啊,别误会,这不贵重的,只是我们一行人马上要离开,故担忧姑娘,这枚玉佩有清心养心的功能,姑娘且收着。”
阿依慕接过白玉放在掌心细看,只刻有“崇”一字,当时只觉得触手温润细腻,很是清凉舒服。
她将李元崇的手拿起,又把玉佩塞回他的手中。
“多谢李小公子的好意,有哥哥在身边,总不会无聊。”
李元崇顿了顿,将玉佩重新挂回腰间。
“好吧,阿依慕姑娘,那我便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阿依慕点头相送。
他欢快的背影与阿依慕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无比羡慕李元崇此时心境。
待人走后,阿依慕抬眼问哥哥她昏了几天。
“三日有余。”
……
隔日。
绿洲驿站门口浩浩荡荡的车驾驶过,阿依慕抵住下巴朝窗外马车队伍离开的方向望去。
不知怎的,明明刚认识一天,心中感觉却上辈子便与他相熟般。
阿依慕将窗户关上:“罢了,有缘再见吧。”
此刻的她也分不清这天上发光的是太阳还是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我相信这次一定能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