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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秦风这人,性格原是有些乖张的,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少年成名,恃才傲物,在盛京时就不是好相与的对象,若是遗世独立还好,却又是个怕寂寞的性子,将就于群又不融于群,夹生贯了。
      后来出事,他索性与家里断绝干系,收拾了娘亲遗物,一路南下,机缘巧合在这桐云镇住了下来。
      一年前,他在镇上建了学堂,村里人感激他、欢喜他,却也不敢亲近他。而他与那些家长里短的村民无甚相投,互不打扰挺好,但终日与山林书卷为伴,多少有些寂寞,这才将陈锦捡了回来。
      屋里多个不讨人厌的声音,也还行。秦风想着,思绪便飘到屋内,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翻书声,偶尔夹着两声烦躁的叹气,过了一会,竟传来隐隐约约压抑的哭声,秦风以为自己听岔了,甩了手里的瓜子儿往屋里去。
      陈锦只上过两年学,还是好几年前,许多字不认得,抄得很是费劲,又不敢言语,生怕门外头的夫子把他赶了去,抄着抄着,竟然悲从中来。
      好不容易有个人对自己好,自己却处处不合他意,陈锦心里惶惶又烦躁不已,随即小声啜泣起来。
      “哭什么,就这般不愿意写字?”秦风皱眉。
      陈锦吓得笔墨飞溅,哭得两眼红红,甚至打了个哭嗝,涨红着一张小脸,磕磕绊绊地否认:“不是的,秦先生,我…”好像怕羞似的,越发小声,“好些字,我不认得,总写不对。”
      秦风闻言走上前去,被一桌七歪八扭的墨迹气笑了,“罢了罢了,先欠着,等学了再抄,可别再糟蹋笔墨了。”说完把桌上的废纸团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展开一张新纸,将书翻到第一页,逐字逐句抄录,“瞧着我写,不认得的就问。”
      陈锦顺从地应着,一个时辰之后,见秦风停笔,有些乏了,又乖巧地去端了茶水递来,一双手白皙清瘦,却不似平常公子哥儿细嫩,手背上横陈着两道伤口。
      “怎么弄的?”秦风呷了一口茶,语气有些不悦。
      顺着秦风的视线,陈锦解释说:“前些日子下雨,摔了一跤,被树枝刮的。”
      “下个雨就摔跤,下雪是不是得断条腿?”秦风无理取闹,又问,“你打哪儿来的?”
      陈锦垂着眼睑,低声回道:“青州贫县。”一个离桐云镇还有数百里之远的南蛮贫荒之地。
      “家里人呢?”早已引人入室的秦夫子方才想起查人户籍。
      “娘亲死了,前年村里闹蝗灾,家里人多养不活,后娘就把我赶了出来。”说到娘亲,陈锦又红了眼眶,自打娘亲去世,爹娶了张氏,接连生了三胎,他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家里的重活儿脏活儿都得干,还常常不给吃饱饭。
      秦风娘亲也早早过世,心里生出一丝惺惺相惜的怜惜之情,“以后跟着我,乖着点儿,家里不差你口饭。”
      乖得不行的陈锦连忙点头,白白净净的脖子颈儿弯成一杆芦苇,秦风没忍住,咕噜了一把,面子上有些下不去,又指使人去做晚饭。
      初二,是给舅舅拜年的日子,秦风作为外来人口没有这些繁琐的亲戚串门,闲散度长日,冬天没有山景可看,放眼望去只一座光秃秃的枯山,门前的大枣树也只剩三两枯叶摇摇欲坠,隐约透出春绿欲来之势,只这冬日暖阳,洋洋洒洒落满肩头,让人心悦,连马棚里的追风都不时仰脖嘶鸣,聊表同喜之意。
      家里粮食富余,但多是肉类,新鲜蔬菜一根不剩,秦风性子懒散、五谷不亲,自然不会种菜。
      陈锦在灶台搜罗一圈,愣是没找见一点绿颜色,便哒哒跑到秦风跟前,软声提议:“家里没有蔬菜了,我去山上找找有没有能吃的野菜。”
      秦风原闭眼神游天外,闻言微微蹙眉,打量着眼前这张干净无暇的脸蛋儿,噙着期待和讨好,勉强有点耐心,“这时节能有什么菜?”
      “总,总得找找看嘛,兴许有呢。”陈锦低声嘀咕。
      “有你就去,要是磕着碰着就别回来了,惹人心烦。”秦风合上眼睛,不再搭理他,继续慢悠悠打瞌睡。
      斯人远去,秦风才后知后觉体会到,陈锦约莫是有些不得趣,想找个地方撒野。这里日头走得慢,一日三餐不发愁,多的时间没处打发,天天让小叫花子写字,着实有些残忍。
      年纪还小,正是爱玩的年纪。思来想去,他把视线转向那颗大枣树。
      枣树高达挺拔,树枝舒展繁茂,一条粗壮的枝干横斜着,正适合挂秋千。左翻右翻,终于从角落里找来一捆牵马的粗绳,一端系上石块,抬手一扔挂上树杆,又拆了一个小马扎,绑在两绳之间,一个秋千便做成了。
      秦风抱胸巡视一番,满意的紧,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小叫花子的笑脸模样,这两日他还没见人笑过。
      午时一刻,陈锦背着竹篓往家里飞奔,生怕赶不及做午饭,举着一把梅枝朝秦夫子笑,“先生,我挖到了野荠菜,我们包饺子吃好不好?”
      眼前人眉眼璨若辰星,一副神采飞扬的少年模样
      秦风受到感染,勾唇露出几分笑模样,从他手里勾走一支摆弄着,转而插进林锦柔软的发髻里,“濯而不妖,倒是生了个好模样。”
      林锦一怔,会过来秦风是在调戏他,脸一下子染上绯红,低着脑袋钻进灶房里。而秦风却跟在后面不依不饶,“如何还说不得话了,这般小性以后可别往我跟前凑。”
      “我没有。”林锦拽着花枝辩解。
      “那你跑什么跑,白长这么大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不满林锦没看见门口的秋千,故意出言找茬。
      林锦顺着秦风若有若无的视线往窗外看去,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秋千是先生做的吗?”
      “难不成是追风做的?”秦风轻嗤一声,脸色到底比刚才好些,“别偷懒,做完饭才准去玩,快点,本夫子饿了。”
      林锦连忙答应,把手里的剩下的梅枝子插进桌边的细颈瓶里,开始生火做饭。
      然而手上有伤不好洗菜,只好求助秦风,“先生,我一只手洗不干净。”一张小脸惴惴的、惨兮兮的。
      秦风哂笑,“前夜没见你这般娇气。”说归说,还是搬来一只小马扎开始摘菜洗菜。
      陈锦渐渐摸着一点秦风的性子,贯爱嘴硬心软,装可怜的作用立竿见影。
      从纸包里割出半斤猪肉,改刀切块,然后开始剁起肉馅儿,欲和上面糊做几个荠菜肉饼,剩下的拌成饺子馅儿,留着明日手好些了包饺子用。
      等秦风把荠菜洗好,陈锦的肉馅儿和面糊也收拾好了,加上一只生鸡蛋和葱段,搅和均匀备用。
      麻利地在灶里架好柴堆,从右侧的壁孔里摸出火折子点燃。柴是年前刚砍的新柴,不一会儿就烧起来了。起锅倒油,趁着油温低时,把面糊均匀地贴锅而下,形成一个厚薄适中的圆饼,成型后翻面,不一会儿,一个焦香四溢的荠菜肉饼便做好了。
      陈锦满脸骄傲,盛入盘中端给秦风试吃。秦风见他满脸期待,纡尊降贵般地夹了一筷子,又勉为其难地说了句,“勉强能吃。”说完又夹了一筷子。
      陈锦明白,这就是觉得好吃,又高高兴兴地去摊第二个饼。
      午饭毕,秦风小憩一阵,醒来后教陈锦认了一时辰半的字,听得陈锦晕晕乎乎,正欲打盹被秦夫子一笔杆敲在脑门上,气道:“滚吧,你不想学本夫子还懒得教。”
      陈锦瞬间清醒,拽着夫子的胳膊撒娇讨饶,“夫子,我错了。”
      秦风正欲再教训几句,就被门口一阵吵闹声打断,“秦夫子可在家?”
      是坡下李渔家的内人,平日偶有往来,秦夫子常在她家买鱼。他只好暂时放过陈锦,去应付门外的客人。
      “夫人可是有事?”秦夫子整了整衣袖,见门口站着好几个人,面色不善。
      果然,其中的一个壮汉不等妇人回答便吵吵起来:“你就是秦夫子?”
      “正是。”认出来是前夜为难陈锦地男人,隐隐有些不快。
      “听说前夜夫子您带了一个叫花子回来,是与不是?”壮汉语气有些冲撞。
      秦风面色不虞,“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汉子一下子激动起来,“那小子偷了我家银钱!”
      陈锦跟在门后出声辩解:“我没有!”
      “不是你还有谁?这钱我除夕当天正午还清点过,今日却银钱不翼而飞,这几日除了你再无生人上门!”男人大声嚷嚷,又是气又是急。
      陈锦害怕秦风误会,心急得语无伦次,“不是我,我没有偷钱的。”秦风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转头问男人,“你丢了多少钱?”
      “足有二两银钱!”也难怪人家激动,在村子里,二两银钱几乎可抵三口之家半年开销。
      秦风不紧不慢地扫视一圈,“如何断定是外人所为?监守自盗或亲近之人手脚不干净 也未可知。”说完不等人发难,又先发制人道:“实不相瞒,在下虽远居山林,银钱尚且富余,想必我家小孩儿不必舍近求远。”
      陈锦听到“我家小孩儿 ”,又是诧异又是感动,这可是两日以来唯一的好听话,便睁着一双亮晶晶地眼睛,欣喜地望向秦风,直把秦风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故作咳嗽。
      男人有些犹豫,仍是没底,便说:“既如此,咱们报官便知究竟。”
      秦风自是无所谓,倒是一直站在汉子旁边的妇人面露急色:“报官?报官就不用了罢,官府的人咱们哪里惹得起?”
      汉子啐她:“浅薄妇人!这二两钱是咱家全部积蓄,若不寻回,全家一起喝西北风?”
      妇人仍是急色,秦风一眼看明白缘由,警示般地扫向妇人,“若是见官,麻烦提前知会一声,但报假案可是要获妨碍公务之罪的。”
      暗示于此,现场的人哪还有不明白的,汉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巴掌甩到妇人脸上,气呼呼甩手疾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陈锦洋洋得意:昨天小叫花子,今天我家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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