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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绑架 ...

  •   屋里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戚途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就只能看见殷止微的一双眼睛。

      两个时辰前,他绝不会想到要和她死在一起。

      戚途会在这里,原因是一个疯子。今天是中秋佳节的后一天,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本来是个赏月的好日子,但张府里却冷清。张尚书在忙公事,而张明桥,他今天金榜题名,在殿试中一举拿下状元,正参加琼林宴。

      在府里呆着也无聊,于是在殷止微的提议下,朱夫人带着他们出府逛灯会。

      戚途不远不近地缀在她们后面,对这些缤纷绚丽、流光溢彩的灯兴致缺缺,人流拥挤,他感觉到有人挤在他背后,没等他拉开距离,一把刀抵在了他后腰。

      “不想死就跟我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恶狠狠地说。

      上车、挨打、晕倒,行云流水。等戚途醒过来,后脑还残留剧痛。这个人像是生手,掌握不了打晕的力度,所以下了死手。

      脑后热乎乎的,在流血。

      他双手双脚被绑住,倒在地上,脸下是冰冷的石砖。眼睛被布蒙上,一股难闻的馊味,黑暗中,戚途竖起耳朵,听见隐隐的风声,树叶晃动的声音,还有溪流声。……在山上?

      他尽力保持冷静。

      “你醒了。”

      对面冷冷的一声,听声音是那个拿刀抵着他的年轻男人。

      “你是应发的人。”戚途嘶哑地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绑了我,回去应发不会让你活着。”

      对面却一声冷哧,接着戚途脸上的布被粗暴地扯开,烛火蛰进他眼里,他眯了下眼,然后看清了面前的人。

      一个二十来岁、面容白皙的年轻男人,神色疯癫,下巴上全是胡茬,两眼爬满红血丝,正凶狠地瞪着他。陌生的脸,戚途很快意识到违和感所在:他太书生气了,看着像读书人,而不像打手。

      他转着眼睛打量周围,一间不大的房间,窗外竹木幽深,淅淅沥沥在下小雨。确实是山上。屋里唯一的光亮是这男人手里的烛台,在烛火的边缘,隐约可以看见一张书案。

      看着像是谁家的山斋。

      “你不要恨我,”那男人说,“要恨,就恨你那个阴险毒辣的养父。他杀我父亲,我便杀他儿子。”

      他说完便挥舞匕首刺向戚途,戚途奋力一扭身,匕首堪堪错过他肚腹,贴着腰划下,登时血流如注。一阵尖锐的疼痛,戚途额角冒汗,顾不得喘息,再次奋力挣扎避开下一刀。

      两人在这黑暗中缠斗起来,一个是文弱书生,不会杀人,另一个过分顽强,连着避开了好几刀。戚途暂时没死,心却越来越沉。这人虽然手生,但毕竟是个成年男人,又处在癫狂中,根本不听他说话,只一刀接着一刀要捅死他。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死。

      怎么办?戚途额头冷汗涔涔,真的要这么死了?

      脑中闪现一个身影,“你有我……”模模糊糊的声音,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将这些驱散出去。不可能的,他被绑走时离她有一段距离,人山人海、声音嘈杂,她压根不知道他被绑走了。现在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或许能意识到他不见了,但就算想找,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真可笑,这种结局……

      就在此时门“砰”的一声大开,秋风携雨呼啸闯来!

      戚途一震,那男人也是一惊,两人齐齐往门口望去。幽微的月色下,一领白衣飘飘摇摇。“你是谁?!”那男人惊慌地起身,举刀对准那人,“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一个慢腾腾的声音:“恰好路过。”

      她慢慢进来,浑身是雨水,顺着撕破的裙摆往下滴。她还受了伤,胳膊、腿上好几块血迹,最骇人的是她头上,一道鲜血流下来,半张脸都是血红。

      这怎么也不像是刚好路过,倒像是一路连滚带爬过来的。

      戚途看着她,看见她向自己投来的眼神,忽然脱力地倒回地上。理智上他知道不是放松的时候,可他确实有种忽然镇定下来的感觉。

      她居然赶来了,但不幸的是,只有她一个人来了。殷止微很快被绑着扔到戚途身边,趁着那男人去门口确认还有没有人的功夫,扭头低声问他:“你怎么样?”

      戚途肩膀、腰上几处划伤,血把衣裳浸透,但没伤到要害:“死不了。”

      “应发的人?”

      “吴茂的儿子,被应发当刀使。”

      戚途之所以这般推测,一是这男人显然没杀过人,下手生疏、拖泥带水,如果应发要做掉他,不会派这样的人。二是他说张正杀了他父亲。张正没杀过人,唯一沾边的只有那个吴茂。是应发鼓动舆论,声称吴茂被张正逼供而死。

      两人几句话搞清楚情况,殷止微便在那男人转过头,还未开口时便先声夺人:“为了令尊着想,吴公子,收手吧。”

      提到父亲,那男人愣住。

      “你也看到了,我是一个人来的,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救戚途。”殷止微又道,“也想来救公子。”

      圣光普照,菩萨度人,戚途躺在地上,只想冷笑。但眼下实在不适合拆她的台。

      接下来殷止微巧言如簧、舌灿莲花的本事,实在让他另眼相看。她来之前,千钧一发,她来之后,几句慢悠悠的话一讲,竟让男人动摇了。

      她说,死了一个戚途,无非是当下能逞一时之快,张正又不止这一个养子,当下痛苦,以后岂不是很快就忘了。而你伏法受诛,世人眼中你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吴大人还是那个贪污百姓救命粮的贪官,遗臭万年。

      她又说,活人比死人有用,与其杀了戚途,不如利用戚途,为吴大人翻案洗刷污名……

      都到这时了她说话还是缓慢,那男人心急,好几次让她说快些,戚途在一旁,接过话替她说道:“你可以拿我去要挟父亲,让他将自己逼供的罪行大白于天下,还令尊一个清白。”

      殷止微点点头。

      他俩说的太动人,竟然唬住了男人,他像个苍蝇一样在屋里转了几圈,先前被应发完全说服的头脑,又产生了动摇:

      或许我不用杀人,也不用赴死,还可以让父亲沉冤昭雪?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便要回去写勒索信,和张正谈判。把殷止微和戚途绑好之后,便锁上门匆匆离开。戚途望着门关上,屋内重新暗下来,只有窗户外还有一丝微光。

      “他回不来了。”

      殷止微说,恰好说了戚途心里所想,他接着道:“应发的人会来。”

      “嗯。”殷止微咳嗽两声,“到时我们就没法像刚刚那般拖延,只能死了。”

      和殷止微说话不需要太费劲。他一下子就能想到她的考虑,反之亦然,她也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窗户外是一片幽幽绿色,竹木在风雨中簌簌摇动,月光黯黯,像浮动着乳白的烟。殷止微在这样的背景前,一半脸素白地像是要融进月光里,另一半却血迹斑斑。

      “你怎么会在这里。”戚途声音嘶哑。

      “你被带走的时候,我正好回头望了你一眼。”殷止微说,“我骑马一路跟着你们,但后来怕马蹄声太明显,你们进山后我就弃了马,自己走上来。”

      她身上那些伤,戚途想道,是上山时弄的。雨天路滑难行,她又是个弱女子。

      “只有你一个人?”

      “来不及叫别人。”殷止微慢吞吞道,“运气好的话,或许朱夫人他们能跟上我。”

      “……”戚途沉默了一会儿,“好笨。”

      不叫后援,就敢一个人过来送死。

      “小公子,若我不来,你刚刚就已经死了。”殷止微慢慢道,“看你被带走,我当时顾不上那么多。”

      两人头破血流地坐在一起,这绳子绑的结实,无一丝挣脱的余地。戚途在失血,杀手不知何时会来……此时的宁静,竟变成临死前的最后一段时光。

      “如果这次没有死,你想做什么?”殷止微忽然问。

      “给我母亲报仇。”戚途没有一丝犹豫,“杀死我母亲的人,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直至现在,他闭上眼睛,仍能看见当初母亲泡在雨水里青白的脸。从十一岁到现在他一刻都没有忘过,想要复仇,想要那个该死的“兄长”偿命。不仅是偿命,他还要夺走他珍视的一切,王位?亲人?他要他加倍品尝他的痛苦。

      “你呢?”

      殷止微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现在才觉得,以前活的竟毫无意义。”她说,“没有做成过什么事,也没有想做的事。现在死了,阴曹地府,阎王问我,我也只好说,我殷止微蹉跎一生了。”

      戚途静静地听着。蹉跎吗?他似乎也是如此。

      “戚途,”她口风一转,“你要杀宁王,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一个是朝中举足轻重、身份尊贵的藩王,一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庶子,后者要怎么击败前者,难于登天。这些戚途都明白,可他必须要做这件事。

      “好。”殷止微沉吟片刻,“如果这次没有死,我帮你杀了宁王报仇。”

      “什么?”戚途一惊。

      “你不相信吗?”殷止微望向他的目光坚定,“我们两个,可以做成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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