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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亲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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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潮窗觉得好笑,伸手拂开阙星野。
如他们这样的家里可是从来不将就什么公道的。而且陆俞要是真的无所求,那么他现在就不会用这种堂而皇之的话来洗脱了。
受人针对又没有心机手段,更是不肯有一点委曲求全,自然更该他受委屈。
“一点小事,三哥怎么上升到这种地步。”他上前几步,和善笑笑,“四哥也道歉了,纵使你仍有不称心的地方,这天寒地冻的也容我让人把他待下去换身衣服,暖暖身子吧。”
说罢,应潮窗挥手使唤了角落里两个看守去扶狸猫。
“爷爷固然生气说了些重话也不过是爱护儿孙——大哥虽然不是亲生,却也是从小长在应家,该是个当家做主的人,你这样说不仅是大哥,也叫我们兄弟几个难做的。”
陆俞身子一颤,脸色白了一瞬,紧接着浮现出屈辱的神情,他嘴唇一动,似乎是要说点什么。
应潮窗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紧接着上前两步,做出一副亲昵的姿态,替他挽回道:“想必你也不是有心。只是这样的话以后切忌不要再说,以免叫外人看了反倒说四哥的不是,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他一番话说地滴水不露,漂亮至极。偏偏配上他那张纯洁无瑕的脸庞显得句句真心。
听罢,应老爷子原本冷肃的面容,也柔软下来。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都是做哥哥的,竟半点没有小窗懂事。”应老爷子又拧起眉毛,升起拐杖,教训起这些个孙辈。
陆俞闭紧嘴巴,虽然心里还憋着气,但也没再敢说点什么。
***
应宅二楼次厅里,落地窗前,放着一个巨大的恒温水族箱。
应潮窗穿着白色柔亮的毛衣,侧身扶在箱盖上。用一种扭曲却自然的姿势,欣赏着箱子里美丽的斗鱼,脸几乎贴在箱壁上。
“你怎么在这里?!”是陆俞的声音。
应潮窗眼睫微颤,没有理他。
陆俞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语气有些尖锐,连忙转还道:“刚才我情绪有点失控,不好意思,不是针对你。”
他上前一步,走到鱼箱边,同样把脸贴近鱼箱,“这几条金鱼怪好看的啊,假山看起来也很精致。”
少年并不理他,视线平静地追寻着其中一只蓝尾斗鱼。
陆俞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条蓝色斗鱼要明显小于其他几条红尾鱼,在整个缸子里显得十分畏缩。
“那几只巨斗血斑是我养的。”应潮窗直起身,面向鱼缸,扬了扬下巴。
四目相对,陆俞一时间有些语塞,“那个……刚才多谢你了。我也是被那家伙气疯了,加上以前的家里冷清,当时那么多张嘴,东拉西扯的,加上又都在让我妥协。我才没绷住……不是故意说你,对不起。”
在养尊处优的应潮窗面前,陆俞就像那条格格不入的蓝尾小鱼,显得局促。
应潮窗眨了眨眼,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立即开口。
陆俞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瑟缩了一下,连忙找补,“我头一回到家的时候见过你……后来几次也是寥寥,以为唐突,也就没有主动去拜访。听说你只跟老爷子和二哥亲近些,那以后我们也可以多来往。”
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没有经历过世面,给自己找补的时候,理由总是从因到果密密麻麻,殊不知自己漏成了筛子。
这话分明是说他打听过应潮窗甚至于所有兄弟的情况,但是觉得他年纪最小没什么用处,所以没大接触。
“不必,”应潮窗冷声。
陆俞脸上一僵。
就又听他悠悠道:“你是我哥,别颠倒了。”
陆俞立刻又安定下来。
可见有时候会说话不是什么本事,能控制节奏才叫本事。
十个字,让对方为我做一次情绪过山车。
“说不上什么拜访的话,”应潮窗语气始终淡淡的,却直击要害,“多走动些倒也没什么,只是四哥就打算这么跟家里人耗下去吗?”
又叫陆俞全身的刺毛都竖起来了。
应潮窗淡淡一笑,缓和了气氛,“你也是应家的孩子,这家产里该有你一份,你也说了大哥姓杨而不是应,可我却听说你不肯改姓?”
“是有这么一回事吗?”他漫不经心地掀开鱼缸盖,用挂在旁边的小形鱼捞挑出里面的那条蓝尾鱼,走到旁边的一个小鱼箱,把这条小可怜放了进去。
“那是因为……”陆俞卡住了,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应潮窗语气平淡,“来的路上买的这么一条地摊货,别叫他把我的血斑养杂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急促与宁静交织。
应潮窗反应过来,回头看向陆俞,纯真地眨了眨眼,“四哥说什么?”
“……”陆俞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抱错他的那户人家其实很疼他,应潮窗当然知道。
男人是开大车的,女人是小学老师,原本不说大富大贵,生活的也算不错。
直到陆俞中学的时候患上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这病治愈的可能还是比较大的,但是对于那样的家庭来说,是一笔很大的负担。
父母为了给他治病,只能加班加点的找活干。
养父开夜车的时候不幸身亡,养母只能独自一人肩负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最终在他上高一那年同样不幸去世。
应老爷子是个重感情的人。
应潮窗猜想陆俞今天骂应锦深鸠占雀巢的时候,老爷子或许就有点不高兴了。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陆俞,应锦深的亲生父母也不会年近40就早早离世。
虽然陆俞也是受害者,但是抱错这种事情毕竟也不是谁有意的,双方生前对他可谓关怀备至。
他如今这样说,虽然主要针对的是狸猫,但难免有点贪慕荣华,忘恩负义的意思。
“要吃午饭了,三哥不走吗?”应潮窗勾了勾唇角。
“……”
晚饭的时候,坐在餐桌上,陆俞内心十分煎熬。
病痛把他折磨地不成样子,在回到应家之前,他已经辍学半年,在家该吃吃该喝喝地等死了。
可是A市的物价高的吓人,手里仅剩的存款不够支撑多久的。他还那么年轻,心里存着念想,每天过得扣扣搜搜的,对钱的欲望几乎要把他吞没。
躺不平,放不下。
在煎熬中渡过的每一天,都促使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在被应家找到的那天膨胀、叫嚣!
应潮窗无心之言,却是问到了点上。
他才是应家的孩子,这家产里本该有他一份!杨许怀一个外姓人都能做主,他陆俞凭什么不能?
那他第一步该怎么做才好?
对……对了!
陆俞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那样,他心潮澎湃着,腾地站起身:“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家里的事情闹得再凶,到底是一家子兄弟,我不该在这喜庆的日子口出狂言。”
“希望爷爷,大哥,小弟可以原谅我的失言。”他诚恳地检讨。
毕竟,没有人会对钱不诚恳。
陆俞毕竟还是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应老爷子浸淫商场多年心里有数。
但本着孩子还小,还能教养的想法,应老爷子脸上依旧露出欣慰的笑,“你知道事就好,本来也不会有人怪你,坐下吃饭吧。”
陆俞停了一下,没有依言坐下,而是向众人表明了立场,“之前我回来感觉很陌生,所以父亲让我改姓才有拖延,现在既然都已经说开了,那我想把姓氏改回来。”
应老爷子脸色微变,看陆俞的眼神变得略有一点凝重。
陆俞浑然不觉,又沾沾自意道:“俞原本也是好字,有安定的意思,但是应俞这个名字反而又不安定了。我听说兄弟几个的名字都是爷爷起的,所以希望爷爷可以帮我改个名字。”
应老自然不会不知道他的过往。不说换子之事纯属乌龙,陆家夫妻为陆俞而死,即使有意为之,也该消了。
为他平安请的好意,不过半年,竟也要被认为不好?
“好罢,”应老敛眸,沉吟片刻,道:“归宜洁持,你可认为是好字?你以后就叫应归宜吧!”
陆俞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拆字:归就是归家,宜就是好,连起来就是他好呗!
陆俞,不,现在是应归宜了。
他连连称好,“谢谢爷爷赐名。”
应父眼皮一跳,被这傻儿子搞无语了,“你这下安定了?坐吧。”
“好好好。”
应归宜,正式收编私生子小队,成为编号五的傻蛋传说。
应潮窗收不住笑。
归宜洁持的下一句是否则不验,出自蒲松龄的《崂山道士》这句话的意思:回去后要洁持自爱,否则法术就不灵验。
分明是提点的话,偏偏就他听不出来,以为是奖赏。
应老爷子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从前不在家里,很多事情不知道。”
“小窗是个亲人的,你以后多走动,他心肠好,不会拒绝。”说到这儿他不自觉想起应潮窗养的那些宠物,稳健的老手也不自觉斗了下。
为了方便区分,以后还是叫陆俞。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