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青丝》韩卍

66、第 66 章

　　苍翠山，蟒族界。
　　阿毒垂眸看着赤熙苍白的脸，喃喃道，“曾经的苏枫染最怕蛇，曾经的苏枫染最喜欢凤王赤熙。但如今的阿毒不是了”
　　赤熙醒来，就看到苏枫染静静的坐在一边。“云凝…阿毒。为什么又让我醒过来。你不恨我了吗？”
　　阿毒语气平静无波，“你死不了，我也杀不了你。”
　　赤熙直直地看着她，“我们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她轻嗤出声，“像从前一样？赤熙，难道你爱上我了吗？”
　　赤熙点头，“是，我爱上你了”经过了几次生死分离，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
　　阿毒笑了下，笑得有些凄凉有些难过，若是一千年前的苏枫染听见这个该有多高兴。
　　“赤熙，三次，你放弃了我三次，我们纵然有再多红尘恩怨也该了解了吧”
　　赤熙挣扎着起身，抓着她的手腕，“木屋的日子我没过够”
　　“我够了！”苏枫染甩开他。“芊儿等了你一辈子，她也够了！”
　　芊儿死后魂魄没有立刻离开，她总觉得还有要等的人，于是一等就是三十年，后来他的魂魄飘飘荡荡再也坚持不住，便去投了胎。因为魂魄散了太多，她的脑子受了损。
　　“你觉得芊儿是怎么死的？身体孱弱？是她不愿意让你看见她容颜老去的样子！你还记得她弥留之际对你说过什么？”
　　“上古凤凰不通情爱”直到她生命的最后她才明白这点。
　　“既然你不通情爱，又为何要回来，为何要破坏项云凝平静的生活？她本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
　　芊儿死后的第二世仍是凡人，那一世她叫项云凝。

　　木屋的大门猛地被风撞开。
　　房内的女子惊恐的退后几步，“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她明明记得大门是关着的，难道这个人是翻墙进来的？
　　男人看着对面的女人和她隆起的肚子，眼里渐渐浮起了怒意。
　　他没想到他仅仅晚来了一些时日，她就在人间有了丈夫和孩子。
　　看着女人陌生的目光，赤熙沉默片刻，转瞬消失在原地。
　　不久后项云凝便收到了丈夫身死的消息，虽然悲伤，但是她顾念着肚子中的遗腹子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下次再见那人时，那人并未说话，只是手中托着一道亮光，一挥手，那亮光便融进了她的额头。
　　前世情景更迭，白芊儿死在他怀里的情景恍若昨日。她也记起了青云山初次见到赤熙的种种。
　　项云凝双目泛红，她嘶哑地开口，“你为何到人间找我？”
　　赤熙并未开口，因为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得知苏枫染下凡后他会跟了去。
　　项云凝看着他，前世一生不过十载，他们虽不是如胶似漆，但也是相敬如宾。如今想起来却如幻梦，她有着苏枫染和芊儿的记忆，无法对这个爱了两世的人无动于衷，可是隔着项云凝的半生，她也无法像芊儿那样纯粹地爱他，明明芊儿的十年是她曾经最为奢求，但是如今想起却透着心酸，“那一世对你来说，是什么？”
　　眼眶泛红地看着他，“是施舍嘛？不然，目光从未在我身上停留的你又为何会屈尊入凡尘同我共度一世”
　　她苦笑出来，“还是你觉得有趣”
　　“不”赤熙踌躇半晌，最终只道，“我并不是觉得有趣”
　　“那便是施舍？”
　　赤熙没有否认，因为当时的他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知道她喜欢他，那他与她于凡间共度一世她应该也是愿意的。
　　“若你在意芊儿，你为何来晚了？”她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的伤痛与酸楚，“是去见她了？” 是因为蓝银吗？
　　赤熙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或者说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蓝银了。

　　提到蓝银，赤熙沉默了。
　　南海龙女与西海大皇子成婚，邀请了几大上古妖族观礼，他也在其中。起初听到这个消息，若说心中不介怀是不可能的，毕竟当初他是真的追求了蓝银许久，说是四海皆知也不为过。可是当他真的到了婚宴之上，心中却比想象中平静。看着蓝银和归海宇平静地对视，叩首，他忽然想起了他和芊儿成婚时的情景，人间的婚仪比不上龙宫的排场，但是芊儿看着他的眼神却让他觉得似乎天下之间只有自己和芊儿。
　　龙宫外的岸边凉亭。
　　“你当真要嫁给他？”
　　蓝银笑道，“我听闻你已经在人间成婚，好像并没有资格来问我这个问题”
　　赤熙平静道，“你不要误会，我来并不是要继续追求你，只是到底曾经喜欢一场，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也算是了结了这场曾经的相思”
　　蓝银将他的话重复了下，“为什么？”
　　“你喜欢他？”
　　蓝银没有立刻开口，她叹了口气，“赤熙，我真心感谢你曾经的喜欢，但是其实你我并不合适。还记得那场浩大的羽衣舞吗？”
　　赤熙点头，“记得，我为你专门准备了三个月，就是为了让你开心”
　　“可是，你可知我是北海的三龙女，这样的声势浩大的追求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其实从小在龙宫并不受宠爱，你是上古唯一一只凤凰，是在族中地位最高的存在，所以你可能不会了解我的处境。我从小谨小慎微，行为端方就是为了等一刻，等我成为这龙宫之主的一天”
　　蓝银看向他，“可是你的追求却给我造成了阻碍”
　　赤熙皱眉，“我不知道”
　　“所以我也并未责怪过你”蓝银一笑，“可是你是否想过，追求到我，然后呢？成婚吗？是你来我龙宫，还是我舍去一切跟你走？”
　　“凤族会接受一个龙宫不受宠的三龙女吗？还是你顶着一身骄傲来我龙宫与我那几位兄长勾心斗角”
　　“同你一起到凤族不是我想要的，而你也不会为我留在龙宫”
　　赤熙沉默，正如她所言，是的，他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连凤族都不喜欢待，更何况龙宫。
　　蓝银看他神色并不意外，“赤熙，其实你并不会爱人，当然这并不是你的错”
　　赤熙垂眸沉默片刻，“你想要的他能给你吗？”
　　蓝银微微一笑，“是的，北海大皇子喜欢我，与他成婚我会理所应当的继任西海之主”
　　“那你呢”
　　“你喜欢他吗？”
　　“还记得你我有一次见面时，我看到了一个糖人，你说什么吗？”
　　“这糖不干净，还是不吃的好”
　　“归海宇前些日子学了一门手艺，捏糖人”
　　“他一条水里的鱼，捏糖人捏的爪子都要烫出泡了”说着，蓝银忍不住笑了出来。
　　“凤王大人也无需妄自菲薄，我不喜欢你不仅因为你我火凤与水龙族类不睦。还因为大人本就是一个风流多情的人啊”
　　她笑了下，“未曾相见之时便早有耳闻，后来几次相处也能窥见一些”
　　“凤王大人的这般性情若是做起朋友来自然无关，可若是想要成为爱侣便不得不慎重，山高水远，我并不想被情爱困于其中。更何况我这般的性情，若是有一日反目，只怕终会刀剑相向”
　　“我是曾经风流，可是遇见你后便认定了你一人”
　　“或许是吧，可是你我寿命漫长，我并不相信你能一直钟情于我，正如如今阿毒姑娘已然入了你的心中，不是吗？”
　　蓝银看向赤熙，“珍惜眼前人吧，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够无怨无悔的救你于水火而毫无怨言呢”
　　“赤熙，至少我是做不到的”
　　蓝银走了，赤熙想起了刚才蓝银欢喜的笑意，或许是受这种甜蜜温馨的气氛所感染，一股无边的落寞与孤单袭上了心头，他想见芊儿…
　　项云凝道，“你是去见她了吗？”
　　赤熙张了张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项云凝自嘲一笑，“你走吧”
　　“为什么？”
　　“我不想见到你” 苏枫染闭上了眼睛，“赤熙…我们不再可能了”。她记得她这一世的丈夫，还有满心期盼的孩子，再也不可能心无旁骛地，若无其事地爱着他。
　　赤熙觉得心里一阵难受，“不，等你忘了他，忘了这一切”
　　苏枫染只是无力地笑，“你能释怀嘛？”赤熙沉默了，能释怀嘛，至少现在的他是做不到的。
　　“你走吧”
　　赤熙没有动作。
　　“如今你竟为了一个凡人要我走？”赤熙不能明白，为何之前对他还满心倾慕之人，转眼就能对他没了半分情义，还是为了一个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凡夫俗子。
　　“他是凡夫俗子！可是你想过他还是谁吗？他是我这一世的爱人，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对不起，我”
　　“赤熙，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因为那一世夫妻，你就觉得从此之后我只能是你的”
　　赤熙沉默了，喜欢吗，他不知道，他对芊儿并没有像蓝银那样汹涌的情愫，可是那一世夫妻之后，他的确是贪恋芊儿的温情。
　　项云凝背过身，“你来迟了。这一世我不是你的妻”
　　赤熙沉默片刻，转身欲走。
　　项云凝忽然开口，“等一下，陌白是你杀得吗？”
　　“是”
　　项云凝指甲深深嵌入手掌，“现在的我杀不了你，你也无法让我忘记他”。她看向竹篮中做了一半的婴儿肚兜，“你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下一世我们也不要再相见了”
　　“芊儿！”
　　“我不叫芊儿”
　　项云凝抽出短刃，“在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赤熙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为了一个凡夫俗子要杀我。如今你已经有了从前的记忆，你看看那个凡人，庸碌无为，酸腐怯懦，他哪一点值得说出一句，竟然为他对我拔剑相向”
　　“你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你看见他不高兴，你就杀了他！你想过我会难过吗！你想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项云凝陡然愣住，“不！你想过！你是故意的！你因为嫉妒或是觉得耻辱？”
　　项云凝满眼灰败，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滚”
　　“现在从我眼前消失，这辈子都不要出现了”
　　赤熙走了，云凝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恸哭出声。为什么来的这样晚，在她心里住了别人时硬生生地将前世的爱呈现在眼前…
　　等他再回来就听到云凝家中遭了匪患，而她也为了不受辱自绝而死，一尸两命。
　　那一刻他的心口猛然被撞击一般，他后悔了，他打伤了带云凝投胎的鬼差，凡人寿数太短，他不想让云凝再嫁一次人。
　　可以若是只有魂魄，只能入鬼道。于是他带着他的魂魄一路向东，打算助她转世为妖。
　　但是在路上赤熙被宿敌蟒族所伤，混乱中云凝魂魄落到了蟒族的一只小蛇身上，他当时受伤不轻，无奈离开。
　　后来云凝成了蟒妖，蟒族与凤族有着世代仇怨。蟒族力强，鸟族渐渐衰落，蟒族挑起战争，赤熙作为鸟族之首和蟒族展开了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