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陈旧记忆】鬼村·中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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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浟拿出了些银两，递给林侑，然后对那位修行者作辑：“明早我会到公子府上拜访。”
修行者眼神怯怯地扫过林侑，摸着脑袋憨厚笑道：“其实今晚也可以去我府上住的，省得沈尊主多花银钱了。”
沈浟还是疏离地拒绝了。
修行者直勾勾地盯着沈浟，像是坠入了爱河般地痴迷。察觉到沈浟冷漠的眼神，还是收敛了些，不敢再提“双修”的事。
等修行者走后，林侑手上抛着钱袋子，嫌弃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修炼是靠双修的呢。”
沈浟：……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他短暂地评价了一下，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不过他们村里的怪事，依我看，并不如他说得那么简单。”
从之前与修行者的谈话中，沈浟大概了解到村庄的事情了。
修行者姓陈，名为英落。
他所居住的村子，地处不偏不倚，恰好在山脚和城门接壤处。总之，是个说热闹不热闹，说冷清也不冷清的地方。
陈英落所说的怪事，就发生在这个他日夜相伴的村庄。
老实说，这个村庄民风淳朴。因着挨着县城，生意人家也特别多，客栈饭店酒庄，几乎隔个几里就能看到。
往来者不绝，村民们又热情似火。很快，这个名声打了出去，就有很多人来此地阅览驻足。
文人墨客有，江湖人士也有。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村庄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他们约定相遇之地。就连他们想找什么人，都会先想到这里。
不过，人多了，也有隐患。
这里有山有水有灵气，是个修炼的好场地。不仅是人的，还有鬼的。
忽有一日，夜晚狂风大作，哀声不止。树叶沙沙作响，如同催命符咒一般，弄得人心惶惶。
但第二天大家起来，除了看到被连根拔起的树，也没觉察出多大异样。以为只是妖风作怪，便将此事搁置。男人该干活的干活，女人该纺织的纺织。日子依旧和和美美。
一连过了两三年，大家都相安无事。
但就在四年后的同一天，夜晚又是狂风大作，其场景与四年前一模一样。
“又有一棵苍郁大树得倒喽。”大家缩进自己的被窝，一边烦躁地等妖风过去，一边唏嘘地猜想究竟会刮断那颗树。
第二天，不知是谁传出了第一声尖叫，村民们陆续赶到。才发现这次倒下的不是树，而是人。
那个人身着华贵，一看就知道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体态臃肿油光满面，活像一只大癞蛤蟆。
他就这么静悄悄地倒在树下——准确来说，是静悄悄地叠在树里。
他身上的那棵树，确实是快被风刮断了，可就在即将要断的那处，是这人用身躯硬生生挺住，连腿骨都被压断了。
一人一树，就一直维持着这种诡异的动作。没人知道树是什么时候断的，同样，也没人知道人是怎么死的。
村民们把大树移开，叫人认领尸体。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谁都不知道这少爷究竟是谁家的少爷。这具尸体又躺树下躺了一夜，周围人都觉得晦气，同为修行者的陈英落无奈之下，也只好帮村民们把那具尸体带走，裹卷草席葬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山丘上。
这本就是桩草草了之的案子，又没人告官又没人认尸。大家担惊受怕了那么几天，也就不太当回事了。
甚至有时候饭馆里，时不时地有人会拿这事当八卦，左添油右加醋，硬是编出了个鬼故事，说什么冤魂索命啦，无常劫人啦……
可在不久后，他们越来越觉得，这故事是真的了。
因为在之后的每一年，都发生了同样的事。
同一棵树，不同的人。
而那些死去的人，无一例外，没有家属或亲友认领。
都没有人认识尸体，那人是怎么死的呢？腿骨都碎成那样了，可大家在前一晚也没有听到人的惨叫声啊。
就算报了案，也只会变成一个有一个的悬案。
唯一的说法，那就是……
这个村子，真的养了一只鬼！
“连陈英落都相信杀人的是鬼，而不是什么其他仇人。”沈浟说，“就足以说明，这件事的严重性了。”
百姓无知倒不打紧，可身为修行者，再怎么无知，也该知道，是鬼的可能非常小。
人身死，生气散，化鬼气，入地府，度黄泉。
鬼气常被其余四界所忽视，因为他们的实力太弱，连鬼人两界的结界都难以跨越，更遑论杀人了。
——当然，冥府的王上除外。
各界的领袖，都有着绝顶的实力和独特的招式，是不会被这点小事困扰住的。
而且他们往往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不屑于来个小村庄里闹事。
“哦。”林侑跟在师尊后面，说道，“难怪师尊还要在这里留宿一晚，而不是直接登门查看了。”
不是鬼，那就是人。
此时此刻，打草惊蛇绝非佳举。
陈英落是那个村庄的人，这次回去要是身旁还出现两个陌生人，那边的凶手见了，可能会跑。
“你现在想休息吗？”沈浟回头问道。
“啊？”林侑歪着头，之前隐去了兽耳，现在脸颊两侧，一双和人差不多样子的耳朵就动了动，“我精神好着呢。”
他巴不得快点把这里的事情处理掉快些回峰。只不过师尊要管闲事，他又不能不应……
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完啊。
“哦。”沈浟定了两间房，把其中一把房门钥匙抛给了林侑，“那也先去休息一下吧，晚上有事。”
晚上有事？
林侑转了下眼睛。
难不成是去看那个村子？
林侑接过钥匙，立马跑上了楼：“行啊师尊，那我先去了。”
沈浟点点头，直到看不到林侑身影后，才又回到柜台前面。
“公子，住宿客栈，需要拿出路引的啊，这……您只拿出了您的，那位小公子……”掌柜的局促道。
“无妨。”沈浟应道，他又拿出另外一个路引。
金边中央，刻的并非名字。事实上，那里并没有字，是块无字路引。
而且那块路引似乎还是烂的，中间不少浅浅的裂缝，纹路不清。但仔细一瞧，又像是有些规律——像朵花。
霜花！
掌柜的瞪大眼睛。
“临山间，霜花现。”沈浟道，他凑近了些，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需要城外村庄所有客栈的账簿。”
掌柜的也不再纠结于林侑是否有路引的事了，他微一欠首，用同样细微的声音回道。
“一时辰后，公子屋内。”
沈浟将路引收好：“多谢。”
……
过了没多久，沈浟的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这里的人办事比他想得还快，还没到一个时辰，就有小二递吃食上来了。
沈浟拆开餐板，将里面的消息拿了出来。
临霜阁的势力还真不小。沈浟想。
这路引是在与临安梅做完交易时，临安梅主动给他的。
当时只是说江湖遍地都有他的眼线，想要打听什么消息，尽管露出路引便是。
不过那时他也没怎么当回事，收了之后就没再提过。
想来这块路引在临霜阁内也绝非简单物件，不然不至于他一拿出来，那掌柜人家二话不说就答应做事了。
必是贴身之物。
看来这临安梅，算他命的同时，也是把自己的命算进去了啊……
旁的暂且不论，沈浟还是细细比对账簿，看有什么不同之处。
村子里的人都不认识死者，那死者就肯定是外来人士。
外来人士到访，住客栈，就必定会和沈浟一样留下路引。只不过这里常年鱼龙混杂，要找到死者的名字，就真不太好说了。
陈英落葬人的时间大概在每年七月十五……
是他太敏感了么。沈浟想，七月十五，中元节啊。
大家总要把这事归到鬼的身上，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着这个吧。
鬼节前后，阴气最甚，保不齐鬼界之中会有些修炼的还行的鬼跑出来作祟。
沈浟以往除鬼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但是很少，非常少。在他游历这些年来，顶多遇到了一两回而已。而且鬼魂刚回到人界，没有实物可依，没有鬼气可吸，通常都是虚弱的很。
若要打个比方，那就是连六岁小童都可以打跑的程度。
在这种状况下，这里发生的怪事，就更不可能是鬼魂所作的了。
七月十五。沈浟把每家账簿翻到那一天，再往前翻一页。
死者七月十五被葬，前一天遇害，那他们登记的日子，肯定在十四及之前。
“叩叩叩——”
“谁。”沈浟低头看着簿子，以为是小二还有账簿没送，回了句，“稍等。”
简单用茶杯压住了书页，他这才起身去开门。
令他没想到的是，开了门后，见到的不是小二，而是林侑。
“你……”
“师尊……”林侑一反常态，直接冲进来抱住了沈浟，语气呢喃，“这里的床好硬，我睡不惯，刚才干嘛就不应了那修行者的邀请呢？好歹环境不至于如此寒碜……”
沈浟：……
啊？
他有点没弄明白，这林侑才从妖界出来不久啊，就受不了了？
可是，云峰的客房，应该也不会比这里好到哪去。这样下去，林侑这少主气派不得吵着闹着要回去？
“额……”沈浟尴尬道，“你就，忍一会？”
“忍？”林侑的头绕过沈浟臂弯，盯着桌上那沓书卷，嘴里回应道，“好吧，师尊说的话，我还是要听的。”
“嗯。”沈浟不善言辞，看林侑同意了后就生硬地转过了话题，“你还有什么事吗？”
林侑眼神闪了闪，嘴角抹起一笑。
“师尊在房里干嘛呢？”
沈浟有点奇怪。
虽然只和林侑相处了几天而已，但林侑给他的感觉一直是“除了练武其他的事别和我挨边”。
这次这么这么“关心”他了？
不过除祟的事情有个帮手，可能也不错，早点解决完才好。
沈浟带着他来到桌边，指着账簿说：“看死者的信息。”
“七月十四？”林侑脱口而出，“那怕是难找，这边客栈那么多，谁知道死的人究竟是谁。”
沈浟一愣。
随后，他不动声色地把眼神收回来，问道：“那你觉得怎样才能找到？”
“我看看啊……”林侑绕过沈浟，比对着册子，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沈浟看样子也没在意林侑的动作，毕竟当下还是找出线索更重要些。
窗子和房门是合上的，屋内不免有些闷热。
半响，沈浟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又整了整衣服。
“看出什么来了么？”
林侑颇为遗憾地摇摇头，答道：“探案这件事，我可能没什么天赋，耽误师尊时间了。”
“不耽误。”沈浟先是回道，想到了什么，又接上了一句，“没事。”
沈浟藏在衣袖里的手慢慢捏了个咒。
不过林侑好像完全没察觉到，还是和刚才一样维持着赔笑的表情，尴尬地摸着头。
“你休息好了？”沈浟问道。
“啊？”林侑听了，叹了口气，“应该吧，虽然床板有些硬，也是勉强能睡的。”
沈浟：……
虽然但是，沈浟还是说了一句。
“早些习惯，云峰的床板比着也好不了多少。”
林侑：……
“啊哈哈，我尽量吧。”
“对了。”沈浟转回到桌前，指着账簿上的名字说道，“这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他指的那个人，有着很普通的姓名。
——王三。
林侑好像并不明白为何师尊会问他认识不认识一个陌生人，疑惑地歪歪头。
沈浟招呼他过来看。
顺着沈浟手指着的方向，林侑愣住了。
这个名字确实大众，确实普通。可这个名字，能在同一天被登记在所有客栈，那就不得不让人在意了。
只是一个小小村庄，不至于在一天之内召集那么多个叫“王三”的人吧。
“师尊的意思是？”
林侑半弯着腰，而沈浟站得笔直。
因此沈浟将眼神向下瞥。
一双赤红的眸子沉默地看着旁边的人。
与此同时，咒已结成。
“这是今日的线索。”沈浟道，“我们往这方面查。”
“噢噢。”林侑点点头。
等把林侑送走后，沈浟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门。
刚刚他是对林侑下了个咒。
绝息咒。
运用此咒，可在一定时间内隐藏气息。
可能使得有些晚，沈浟想道。不知道还凑不凑效。
房门关上后，屋子又变得有些闷热了。
沈浟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布包。
这其实是个法宝，专门用来存储物品的。
沈浟将布袋绳子拉开——这布包是木师兄给他的，每次他出门时，木师兄都不厌其烦地给他准备些什么大补药，干粮衣物之类的，带多了没地放，就都装在法宝里了。
他从里面掏出件衣服。
解开腰封，沈浟迅速地换了外衣。并捏了个咒，将火符点了。
换下的洁白衣服在火焰中燃成一团乌黑的灰烬。
一缕淡黑色的烟冒了出来，沈浟打开窗子，便于通风。
烟被吹向窗外。
——难闻。
他想。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陈旧记忆】鬼村·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