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师尊渡劫失败后》杬沅

37、【陈旧记忆】教学

　　在教学方面，沈浟自认还是有那么点话语权的。

　　虽然他不常教人，但每次看到弟子们习武，他还是能看出他们的弊端短处。

　　林侑带着沈浟来到了他平常习武的地方，命妖上了茶水。

　　“师尊。”他有些兴奋道，“今日我要学些什么？”

　　沈浟被他领到亭子下，抿了口茶。

　　昨日和林侑对了两招，他就大致了解林侑用武的路子了。

　　林侑出手的第一招，通常是为了试探。

　　面对能力比他弱的，自然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那便不提。但面对他时——一个和他实力差不多或者稍微厉害点的，就不一样了。

　　在第一招输了的时候，林侑的心神就有些乱了。

　　这个他可以理解。无论是谁，在面对比自己厉害的人时，总会有些慌的。

　　可林侑败就败在，他没有应对措施。

　　在他出手的第二次，林侑的第一反应是防。

　　防，没有错。但关键的是，他只来得及想出“防”这一种措施。

　　近身搏斗之下，若是只知道防，那便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昨日，沈浟在刺破林侑的防护罩时，他还特意留了个破绽。

　　——金羽扇打偏时，他是将扇尖指向自己脖颈的。

　　也就是说，如果林侑当时有“攻”的本能，只需要施力那么一推，就可以挡住他的攻击，将形势倒戈。

　　但是很明显，林侑还没有反应到这一层。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说林侑“没有底牌，没有实战技巧”。

　　“你先给我展示下你的基本功。”沈浟回道。

　　虽然不知道师尊为何要他来遍这么简单的招式，但林侑还是应道。

　　“好。”

　　林侑抽出自己的踏雪剑，跳到院子中央，行云流水地剜起几个剑花。

　　人界主修功法，妖界主修心法。所以在练习基本功这块，修行者讲究的是板正的招式，而妖族讲究的却是随心而动的招式。

　　树叶在他划出的内力下被迫从树枝上剥离，于半空中重重扬起又轻轻飘下。

　　沈浟看了几眼，又喝了口茶。

　　微微的剑鸣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不多时，林侑收了剑，对这沈浟作了一辑：“师尊。”

　　意思是，他使完了。

　　“嗯。”沈浟也不先同他解释，只是说道，“再展示一下你拿手的招式。”

　　林侑点点头，又回到院中央。

　　深色的眼睛在此刻泛出幽亮的光，他一剑祭出，快如闪电，给人留下的，不过是几片残影。

　　暗蓝的妖气汇于剑身，内力轰退身旁的花草灰尘。

　　沈浟端坐在亭中，面不改色地看着。

　　林侑的面前有颗桃树，他驱动妖力，剜了个剑花后，突然信手一挥。

　　桃树剧烈晃动，几乎是要被硬生生地折断，花朵成片成片地落。

　　不难瞧出，若非林侑收了力道，这树肯定齐腰寸断。

　　但下一瞬，林侑飞至亭子梁上。

　　沈浟看到，飞檐处先甩下他一条长长的马尾，而后露出他的头。

　　“师尊。”林侑嘻嘻笑道，“请移步。”

　　沈浟也不迟疑，端起茶盏就朝亭外移去。

　　就在他离开亭子的那一刹那，亭子突然崩塌。

　　身后的气流牵起沈浟的衣角，与巨大的亭子相比，他简直太小了。

　　小到让人误以为，一根木头柱子就能轻松把他压住。

　　可额前的碎发下，露出的却是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声东击西。”沈浟回头看了看一地的木桩子，评价道，“就是可惜了这亭子。”

　　他默默地抓好了手中的茶盏。

　　要是他刚刚忘了这杯子，怕是现在就能在那堆木头里面，见到散落的碎片了。

　　“没有关系，亭子坏了再修就行。”林侑收住剑，抱胸昂气道。

　　“你做这些，用了几成力道？”

　　林侑思索了下，回道：“估摸二成？院子太小施展不开。”

　　仅仅二成，一剑就能将亭子劈塌。

　　沈浟都有点惊叹了。

　　——林侑是个好苗子。

　　从林侑的基本功就不难看出，他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尽管招式出手略微不同，但贵就贵在，他能熟练把握好力度与方向。

　　林侑知道哪些地方可以用着巧力，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这种敏锐的洞察力，沈浟就没在云峰见到一个。

　　就连他那武痴的云师兄，也不过是在练功几年后，才慢慢领悟的。

　　基本功是入门第一道，因此，无论修行之人的武力在日后会有多精湛，他们的基本功都会依旧如同入门的时候。

　　即，要想看一个人的武艺是先天顿悟的，还是后天习成的，单从基本功中就能看出。

　　林侑，显然属于前者。

　　再观林侑使的第二招。

　　仅仅是二成……

　　沈浟几乎可以断言，假以时日，世上再也不会有敌得过他的人。

　　“如何，师尊？”林侑问道，“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沈浟摇摇头，他把茶盏递给林侑，自己则抽出征道剑。

　　“昨日我便同你说过，你并无实战技巧。”他道，“虽然你的妖力不低，但也该知道，与人对招，重要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智力。”

　　“你的基本功很扎实，我并不需要在这方面教导你。”沈浟缓缓举起剑，一手划过剑身，“我先在你面前试一剑，你看好了。尽可能地找出我的弱点，再和我比一场。”

　　目前林侑最大的缺点，就是没遇到对手。一个妖力比他还弱的妖和他打，这跟玩闹没什么两样。

　　但沈浟的实力，他现在还没办法招架得住。

　　所以沈浟才叫林侑好好观察他的短处——或者说，是林侑可以下手的好处。

　　尽可能将二者实力拉平，这样才能叫林侑在对招中领悟，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足，对招时又该如何下手，怎样下手。

　　见林侑点头，他便开始了。

　　只见沈浟挥出一剑，气势恢宏。使了不过几下，又开始左右手变换，加上另一个武器——金羽扇。

　　双重武器的灵活运用，一套动作轻而易举地形成。

　　沈浟甚至都没动用内力，只是照着动作比划——亭子已经被林侑毁了，他可不想教着教着就弄坏个什么。

　　林侑仔细地看着，呆住了眼。

　　师尊这个样子，

　　好好看唉……

　　素白的衣袍，鲜红的衣领，甩动的长发。

　　红衣怒马少年郎，他心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一个词。

　　恍神之际，沈浟已经收去剑势，利索地立在他的面前。

　　“准备好了么？”沈浟略带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林侑在开小差。

　　可能是他的错觉吧。

　　林侑小幅度地点点头：“好了。”

　　他将茶盏放到刚才断了一半的木桩上面。

　　热茶冷却，茶盏边上，已经没有白气冒出了。

　　林侑伸出剑，刚要打时，突然问道：“我可以用妖力吗？”

　　师尊是人，想来同他打的对手也该是人，自己一只妖，不知道师尊会不会习惯。

　　“无妨。”沈浟应道。

　　不管林侑使不使妖力，与他而言问题都不大。

　　紧接着，他还是提醒道：“同昨日一样，让你三招。”

　　并不是说他看不起林侑的实力，只是若要真分个胜负，沈浟是毫无悬念的。让林侑三招，不过是想让他在这过程中拆分对手的每一招，多留些反应时间给他罢了。

　　林侑虽然多多少少也算是个自傲的妖，但是会分清局势的。他可没有玻璃心。

　　只是……

　　林侑眨眨眼睛：“可是师尊……”

　　“嗯？”沈浟歪着头，“不高兴？”

　　“没有没有。师尊比我强，这本来就是事实，我不是因为这个。”林侑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眼睛转了一圈，竟还有些腼腆地问道，“如果我赢了师尊，会得到什么奖励吗？”

　　说罢，林侑那双毛茸茸的狼耳轻微晃动，更显可爱。

　　人类好像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他想，师尊应该也不例外吧。

　　谁料沈浟并未如他心中所想那般心动。

　　他先是公事公办地答道：“你想要什么奖励？”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公事公办地说道：“对了，到了人界的时候，你那双耳朵最好藏起来，不要吓到百姓了。”

　　林侑：……

　　嘶，出师不利。

　　林侑讪讪笑道：“赢了再说，赢了再说。”

　　他手中汇成一团妖火，毫不留情地冲师尊脚下砸去。

　　要练实战技巧，就不能瞻前顾后，即便面前站着的是他师尊，也要当做敌人看待。

　　沈浟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赞成林侑这么做。

　　只不过他自己就不是把林侑当敌人看了。

　　既然是以“教导”为名，自然是以教导为主，而林侑，自然也是当徒弟来看。

　　沈浟不动声色地将扇子转了一圈，扇尖朝里，扇柄朝外。轻盈跳起，妖火便擦身而过。

　　林侑眼神眯了会，手中运力，抛出去的火顷刻化成星星点点，落在地上，不见踪迹。

　　沈浟一扇朝林侑挥去，右手剜剑不止，几乎是一个利落的转身，让林侑躲过扇柄，却没躲过另一手架在他脖子上的征道剑。

　　锋利的刀片贴着林侑的皮肉，若是再下手的重些，怕是要见血了。

　　“咳。”沈浟略微疑惑地收回剑，说道，“第一招。”

　　他有些没懂，林侑的反应能力不差，方才只要再提上心一点，肯定是能躲过这一剑的，为何没躲过呢？

　　林侑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焦虑的神色，自然应道：“是。”

　　随后他也拔出踏雪剑，贴着师尊准备近身搏斗。

　　沈浟边招架，心中的疑虑不减反增。

　　靠这么近打的话，难度更大吧……

　　“师尊。”林侑笑意绵绵地提醒道，“不要分心哦。”

　　期间沈浟好几次都想飞至半空自上攻击，都被林侑几剑给拦了下来。

　　虽说位于同一地势沈浟也不是不行，只能说他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更喜欢在地势偏颇的位置出招。

　　尤喜于自上而下，俯瞰对手。

　　林侑盯紧时机，猛地一击。

　　剑尖直向沈浟腰腹中捅去。

　　甚至林侑预先施了妖力在上面，在剑尖抵达的前一刻，隐藏的妖气幻化成实体，已经死死缠住了沈浟。

　　沈浟微微睁大眼睛，心道除妖祟的事情还是少了。人界那些只作乱的妖，妖力不足林侑精纯，实力也不足林侑强盛。以至于每当沈浟杀他们的时候，都觉得和修行者无甚区别。

　　那些妖大多都是以妖力为主，剑刃为辅。只有林侑，是以剑刃为主，妖力为辅。

　　他不慌不忙地割去妖气，转身避过。内心还是认同道。

　　——林侑是个好苗子。

　　武功与心法，所谓相辅相成。心法练妖力，武功提技艺。

　　但沈浟认为，要练成巅峰，略胜一筹的还是技艺。

　　正如人界常年习剑，法宝只是用以辅佐。

　　尽管妖界一贯凭着多出的妖力碾压人界，但还是不免有过修行者战胜妖的史记。

　　如同现在的他和林侑。

　　他是个凡人，无妖力仙力傍身，只不过是空有一身的法宝——但它通常用不着。反观林侑，既可以同修行者一样修炼习剑，还多出来个妖力。

　　依然是败了。

　　这对于沈浟来说并不稀奇，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胜在了“技艺”一侧。

　　他武功练得足够强，所以可以直接斩断凝于空气之中的妖气。

　　林侑，可以算得上个“武学天才”了。他能够很自然地将心法与武功融合，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甚至两边都能做的很出色。

　　难得。

　　林侑将师尊成功逼退几步，反手格挡突然袭来的攻击。

　　原来是沈浟趁着转身之际，又给他划了一剑。

　　“反应够快。”沈浟清冷的声音传进林侑的耳中，“便算你半招吧。”

　　将力道减退了几分，沈浟准备收手跳到边上的树梢上去。

　　未想到林侑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衣服。

　　“不会再给师尊让招的机会了。”林侑笑道。

　　下一瞬，平整的地面上突然冲出多根幽蓝生黑的藤蔓——那是妖气所化。藤蔓迅速缠住沈浟的脚腕，紧接着，缓缓向上攀去，小腿，大腿，直至腰身。

　　在沈浟要动手斩去这些藤蔓前，林侑就已经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何，师尊？”林侑一脸无邪，他的声线贴着沈浟耳后传入，“我有点长进了吗？”

　　沈浟神色不动地拨开踏雪剑，再寥寥几扇划去了腿上的藤蔓，点点头：“有。”

　　林侑激动地一拍手：“那可真是太好了。”

　　沈浟眼中含了点笑意，语气上也便显出几分满意。

　　“这么快就发现我的弱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