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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龙坡 ...

  •   沈节回头看一眼来路,再往一眼山势,心里已经清楚从住的地方到这里怎么走:今晚她要来这里一趟。
      “你在看啥?”午青问得实在不是时候。
      于是现在教主、教主的护卫都知道,这个假托来治伤但不知真实目的是什么的高手,经过外人不应该知道的洞口时到处乱看。
      沈节只好尴尬地往下演:“我好像听见猴子叫了,是猴子叫还是鸟叫?”
      “地雀雏鸟在叫,平常听不到,认不出来也正常。”云飞说道。
      不知道是真的有这个东西,还是她适时帮忙撒了谎。
      “这个上桃源真是奇绝的地方啊……什么都有。”
      “你没进过西南大山,没见过的多着呢。”云飞毫不客气。
      这座山谷的确得天独厚,一路上见了产盐和硝的山洞、育浊湿毒物的沼泽、云海缠绕的裸石山崖,还有人工改地下河然后用黄沙垫出来的如同海岸的沙地和盐滩。谷里有固定的风口和水汽来处,加上随山缝泄漏的硫磺泉和地热,山谷中的四季随地形分布,再在合适的地方分别培上黑土褐土红土和石砾,简直坐拥了九州地质十方气候。
      在这样的地方种药蓄畜,不赚到盆满钵满才怪。与远在西南大山里,靠车马行路月余才能卖出一批药的“寨里”比起来,显然这里更加理想。
      走到一个地方,沈节就要装模作样吹捧一通。主人没有不高兴,客人能少被添些堵。
      姬天元年纪和沈节差不多,被“同样的青年才俊”夸奖,十分受用——只不过云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尤其是离开仙人坪,到达龙坡口之后。
      龙坡口邻着龙坡,地下河出口冲出一大片松软土壤,加上地热熏蒸,这里枯叶腐枝众多,也有不少小型动物因为蒸出的瘴气而死,给本就肥沃的土壤添了肥力,这片沃土长出的杂草都比别处高一头。
      干活的教众正提着一篮蓝白色的粉末扬在新翻的地里,顺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肥料,自己从没见过。
      “这是上好的骨粉,施过骨粉的作物颜色鲜亮,开花结果都有分量。你看这一把骨粉没有二两重,能增收可不止二两白银。”姬天元用折扇指着附近在施肥的女教众,叫她把骨粉端过来看。
      护卫一左一右走在女教众两边,十几岁的姑娘把垫着衬布的竹提篮双手举起捧给姬天元,然后埋头跪着,生怕被人看到她的脸。
      沈节一看,都是磨得相当精细的灰白粉末,里面还夹着细小的骨块。
      云飞从滑竿上翻下来,说她也要看。可是把篮子里的骨粉翻过一遍,她眉间的阴影却更深了——滑竿继续沿着山路前行,教众离开,沈节总觉得云飞在背后用眼神剜着姬天元的骨头,然后把他的骨头磨成粉,扬进药田。

      直到午后回到总坛,算是仪式性地把山里的药田视察一遍。返程后姬天元又在“教主亲自打理”的花园上了瓜果和茶点,还有各种水果切成均匀方块泡在琼州产的椰子里,用长柄铜勺捞起来喝,清甜可口。
      姬天元给他的师妹殷勤地盛了冰镇的果酒,又转向沈节:“沈大侠在山里走这一遭,有没有感觉不适?”
      “没有没有,这一路闻过的药气都是按内息周天排列,走这了一遭,经脉舒服多了。”沈节答道,她从被放血之后一直是硬提着气在走动,否则势如江水潮涌的内息真的会冲破经脉。今天身体从内到外染着各种药气,竟觉得气息顺滑无阻,全身也仿佛被大团的软云托着,不费力还舒服得紧。
      “那就好。”姬天元脸上满意,吩咐一旁伺候的信徒给沈节倒酒。
      但是旁边的午青看上去筋疲力竭,汗浸透了衣领,连端铜碗的右手都是颤抖的。
      “小兄弟把这杯药酒喝了,身强体壮的人主动吸进这么多药气,非把自己心脉胀破不可。放心,不苦。”
      午青谢了姬天元,喝下药酒之后精神了没多久,就歪在一旁睡起了觉。
      此时姬天元还在与云飞聊药理和巫术,聊师门过去的事。沈节充耳不闻,一杯接一杯地喝倒进杯子里的东西,有时候是酒,有时候是果汁,有时候是药浆。
      她知道姬天元在干什么:走三个时辰山路必然会动经脉,经过山间药气熏染,谁健康谁有病一目了然。他在查云飞带来的这两人的功力底细,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
      毫无营养的对话持续了半个时辰,午青总算醒了过来,姬天元也有了送客的意思。
      “教主。”来的是祭司,穿着满绣着眼睛的长袍,抱着一卷纸站在花园门口。
      “准备好了是吗?”姬天元看着祭司的眼神,仿佛已经将他盯穿了。
      “准备好了。”祭司恭敬地回答。
      “不要出上次那样的事。”
      祭司没敢说话,头也不抬,两眼盯着地上的石砖和砖缝里的青苔。
      姬天元闭了眼,祭司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今晚教内举行祭月仪式,祭拜典仪冗长,你们应该不感兴趣,早点休息。”姬天元扶着石桌站起身,最后宾主共饮一杯,客人被送离总坛。
      从主殿出来的石阶上都铺着崭新的红布,红布两边用茅草和透亮的碎石压住,直通阶下的祭台。漆黑的祭台上已经摆满了刑具一般的祭器,而祭品的位置还空着,只有一把磨出了寒光的放血刀。
      祭台周围的巡守胳膊上缠的是红布,不是铁链。沈节打量着块头最大的那个,那人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从台阶一边走下来的三人。
      祭台周围浓烈的血腥气消失了,只有新翻土地时断掉的草根和湿润土壤的味道。
      三人几乎是被人一路紧盯着回到客舍在内锁上院门,云飞和午青各怀心事地洗手洗脸,沈节顿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跟着他们的人居然一直没走。
      “隔墙有耳,今晚还是歇着吧。”沈节推开屋门,发现在他们出门的时候房子被打扫了一遍,连装着断刀的袋子都被放进了锦盒里。
      她见状立即喊云飞和午青过来,云飞关上门爬进床底,撬开地板取出了两枚信物和乃留手下身上的银锁,在灯下验过,划痕和标记该在的都在。
      ……所以昨天半夜,他们两人在里间床动板响,是在藏这个?沈节还以为两个头一次恋爱的年轻人突然想通了什么。
      想通大概是不可能,云飞既要用师妹的身份从姬天元手里撬到东西,又要拿男丁身份假装效忠万家现任家主这样遮遮掩掩活下去,午青这辈子只能当兄弟了。
      而且午青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痴心不改的样子,真的越来越像游长笑——瞒着天大的事却半个字不说这点,也一模一样。
      云飞把窗户支开缝,一只火红的飞虫抖抖翅膀飞出窗外,很快外面的脚步声就远去了。
      “现在可以说话了。”云飞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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