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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端倪 ...

  •   “这个位置,是关犯人的地方。我们来的时候,正门外有人呈贡跪拜,中原不会给恩人火供吧。”
      沈节摇头,据点里或许有什么山民要祭拜的神佛,或者鬼魂。
      “一半地方我都去过,没见这里的人拜什么。”午青继续说,手上仍在假装翻账本,“他们可能真的在教人拜什么。”
      “乃留去哪了?没有消息?”
      “乃留叔和这边的人关系不好,已经在去总坛的路上了。”
      按理说出来卖药材碰见这些事,应该第一时间回寨报给家主,乃留这是带着自己的人出走了。
      这些已经脱离寨子自立总坛的人,自然是“身负家主命令”的云飞的敌人。但是云飞能带着两个累赘留在这里,显然是因为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云飞在这里是相对安全的,不安全的是自己这个外人。但午青是跟着云飞的,担心据点里的风吹草动,是他真的不算聪明。
      沈节看看午青,这个皮肤浅褐浓眉大眼厚嘴唇的苗寨青年放下账本问前辈怎么了。
      “账本最前有索引,日月季都有盘点,查账直接从索引和盘点的条目里查,按页翻你要翻到哪年。”
      “好,好。”午青不翻账本了,从账本最下面抽出个封皮已经被熏黑的册子,一字一句地端详。
      沈节实在闲得发慌,往上瞟了一眼:“无影剑,剑谱?”
      “我资质不好,反正练不成,当热闹看。”
      “你什么时候学的汉文?读秘籍可不光得会认字,嗳,云飞汉话比你差远了。”
      话说多了就会有纰漏,但是午青的嘴太严实了,沈节几度想旁敲侧击出什么,午青的话头就自然地一晃而过。
      冬日里天黑得早,午青给沈节头顶的灯添了油,他说这是云飞交代的,从她昏迷时就点在她头顶,昏迷多久醒来后就要继续点多久,一刻都不能少。
      “在中原,只有人死了才在头顶点长明灯,我这是死了吧。”
      “人生刚强了三十年,一夕之间病倒,就以为自己要死了。”午青应道。
      夜幕之下头顶的油灯亮光只有黄豆大,探出铜勺的灯捻裂开,火焰也变成了两头;凶猛地烧过一阵,焦黑的碳带着火星掉下来。沈节盯着它,火星在落到她眉心之前熄灭了。
      午青在灶里填了柴,开始烧水。陶碗里垫上干荷叶,各抓一把炒米茶和两块肉干扔进去,坐着等水烧开。
      他做事情似乎都有股信念,制药的时候坚信药效是顶好的,做饭的时候坚信云飞会在刚好的时候回来。灶里熊熊的火光照亮他半张脸,沈节想起当初游长笑守夜等着她的时候,也是这么虔诚。
      沈节听到有脚步声接近——走得很轻很快,是云飞到了附近。但声音在拐角处栅栏的阴影下停住了,午青舀出开水倒进碗里,嘶啦一声水汽蒸腾,柴火噼啪作响,他应该没听见。

      云飞逼着沈节吞下一锅不知道什么煮的汤,交代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入口,喝一碗午青沏的米茶,然后匆匆离去。
      这汤想来也不是什么友善的东西,她喝了就觉得五内起火,然后发起高烧,直到日出方退。一连五天,每天如此。
      第五天正午时分,天异常地晴,她被太阳烤得坐立不安,需要马上找个人打一架。云飞过来收了蛊,沈节虚软无力的四肢终于听了使唤。
      “等你恢复力气,就开始治伤。据点里缺两个干重活的人手,你们下午就去吧,他们不乐意养闲人。”云飞兴致并不高,“不能喝酒,工人拉你们喝酒的话,你只能喝水。”
      “云飞!”午青叫住云飞,“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实在不行我们去找你姑姑,不在这受闲气了。”
      云飞摇头:“没有,我挺好的。”
      然后就离开了这个给囚犯用的棚院。
      云飞的模样有些变了,比如在太阳底下根本看不清喉结,胡须的阴影也浅到几乎看不见,擅长瞪人的眼睛里有了水光。
      沈节扭头看着痴痴望着云飞背影的午青,午青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或许比她掺和进万家的是非里更早,酒楼里遇见云飞那天午青的举动,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解释。
      接下来的几天突然没了晴日,沈节和午青天天顶着细雨搬石头修围墙,绑围栏劈柴,但是挑水的活不给他们干。
      不光这些排斥外人的蛊师在盯着她,她能感觉到午青也在盯着她。
      阴雨天又湿又冷,天没黑的时候干重活的工人就开始烧饭喝酒了。众人皆知沈节是那个差不多死了又被救活的江湖人,她以自己还没康复为由推了酒也没人说什么,围着火堆让酒时受罪的就成了午青。
      这天夜里沈节又抱着汤罐看周围一圈醉汉吵吵嚷嚷的时候,她听到了些不和谐的断裂声。
      “别吵,别吵!有动静。”沈节用长生刀柄敲着热酒的铁桶沿,“我去看看。”
      夜风中又一声木头断裂的脆响,然后纷乱的刀剑碰撞和喊声就涌了出来——
      那边是白天刚翻修过的围栏,而且是她锯木头,看着午青打的钉子。
      午青被灌了酒,正在原地打晃。
      “有山贼!来人!”沈节喊道。
      从拆毁的缺口进来的贼匪有十余个,沈节一个人扛得住十几个人的围杀,但是追捕十几条四散的老鼠并不在行。
      不能妄动内息,她只杀掉了其中五个,第六个被她捅死在竹栅栏上,血溅进了那个“不能去”的院落。
      轮值的巡守后脚赶到,沈节甩干净刀刃沾的血,附近陆续传来抓到贼匪的呼声,雨在围栏被破时就停了,骤起的山风横扫过据点,年久失修的房子和木棚都梆梆地响,枯草烂在泥土里的冰冷气味被风卷着,在场的人都瑟缩了起来。
      火把被拍得几乎灭掉,忽明忽暗之间有个漏网的贼匪正往原路逃跑。
      她跑得不快,似乎见了熟悉的冷风冷雨,两腿的旧伤又要复发;等她追到了工人喝酒的火堆跟前,这人已经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午青手握着把小刀,刀尖还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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