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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华夫人 ...

  •   离那块石头最近的藏身处是座小宅院。这种宅院在城里到处都是,但在山林野村中异常地鹤立鸡群。雨幕比刚才更密了一点,沈节只要不动,目力再强也没人能发现她。
      但是她忘了一件事:雨下得密的时候,檐子就会滴水,不管是屋檐还是围墙上的窄檐。
      一注从墙檐上滚下来的雨水“啪嗒”一声打在沈节拿来挡雨的小笠上,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
      这两声响,沈节的半颗心也掉进了雨水里。
      玉罗刹追来的步子里已经带了泥水声。听那声音越来越近,而这附近又是一面悬崖只能再跳一次崖,之后事情重新回到原点——沈节真想拿一块砖头拍死自己。
      正走投无路时院墙里突然跳出一串琵琶声,仍是那把钢弦铁琵琶,但没有头一次碰面那股杀意,可能是刚被教育过,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只是手指在三根弦上一抹,发出的急促声音;这时候玉罗刹已经追到了这条小路上,血红而凶戾的两眼与十丈外藏身怪松后的沈节刚好视线相接。
      但玉罗刹像个木偶一样钉在了原处。
      墙内的琵琶又急急地响了一声,这一声比刚才的更快,更弱;玉罗刹突然转身向墙头,像个马上就要大哭大闹的孩童一样两肋剧烈翕动,但没哭出来:他的嗓子是哑的,沈节只能听到悲伤的气流无助地从气管里往外涌。
      玉罗刹没有多留,沈节抹掉顺着缝隙流到自己脸上的雨水后,这人已经不见了,琵琶也没有再响。她大松一口气,从树后轻手轻脚地晃了出来。不论如何这个弹琵琶的华长琴给自己解了围,有空还是得谢谢她。
      一片东西和着雨飘落到斗笠上,大概是被这场秋雨带下来的树叶。
      沈节欲向前走时,两片不知道什么花瓣落到了脚边,很快被雨点压实在泥土上。
      这场雨是直下的,没有风,这花却从身后而来;
      而且深秋季节,怎么会有花?
      沈节仍严严实实地按着刀,右手。现在还不是拔刀的时候。
      她转过身,于是她见到了一场花雨:粉红的花雨,娇嫩的粉红,像少女一样轻盈,像少女一样纤弱,也热情得像少女一样,铺天盖地。
      但这粉红在夜色里也苍白得像纸;苍白背后,还有少女一样的锋利。
      暗器——这些并非真的花瓣,而是披着伪装乘着内力迎面而来的细小暗器!
      沈节把刀光舞得密不透风,叮叮叮叮金属啄上刀身的声响不绝于耳;只是一个疏忽漏了一片,马上喀嚓一声头上的斗笠就少了小半边。
      半截斗笠落到地上的时候,花雨也渐渐停了。
      “一身功夫干这下三滥,你娘知道了咋不撞死在窑子里!”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沈节反应过来两眼能看到的只有三抹狼齿一样的刃光!
      飞刀的刀光未休,又迎面就是两把短剑,和一个双手把短剑使得像掌中绽金莲般步步紧逼,裹着睡袍风姿绰约的美妇。
      沈节没想到华夫人居然瘦了一圈,消瘦自然使人憔悴,憔悴使人苍老;但她老人家发怒的尊容是一点没变。
      “好杂种,有本事上白溪村偷没本事领你姑奶奶赏?”骂人完全不耽误动手,她抓到破绽本以为能一剑把沈节钉到墙上,可她没想到这破绽是沈节故意卖给她的——沈节的刀锋已经到了华夫人身上,她不想杀无关的人,便手腕一拧从她的腰际掠了过去。
      她忘了这宽松的睡袍唯一的衣带就在这里:但刀锋一过衣带已断,华夫人向后躲沈节这一刀时,睡袍已从她身上滑落。
      借着从院中渗出来的微弱光线,沈节看到了白皙的皮肤还幽幽泛着光泽的华夫人。华夫人也大方,嫌垂下来的睡袍妨碍自己,直接把这片布甩到了地上,但她手中的两把短剑仍然带着寒光。
      沈节总觉得在哪里闻过这种香味,是卖香头油胭脂海棠的担子?还是某家饭店的老板娘、红楼翠馆上扭着腰肢的姐儿,庙会上的七仙女,还是逛庙才会打扮一次的亲娘?
      这种温暖的味道让她一怔。华长琴看起来差不多十岁十一岁,自己杀了亲爹烧了自己家也是这个年纪,那时候自己的……
      华夫人不会给这个来头不小的贼太多机会,短剑已经削到沈节脖子上的时候沈节才醒过来,被逼到了院墙和老树中间的死角,沈节将刀一横格是格住了三剑,可是长生却卡在了树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倒是想给自己找条出路,可是华夫人越逼越近,在这个逼仄的角落里几乎脸贴脸地较量过拳脚之后沈节终于投降,被十二支飞镖钉在了树影中。
      关键是华夫人明明身上什么都没有,在这十二支飞镖出现在雨幕里的时候沈节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咋样,服不服?”华夫人用剑柄挑起了沈节的下巴。
      沈节把目光从眼前的山川河流草长莺飞上移走,“您老把衣服穿上。”
      听到“您老”两个字华夫人脸上浮出一丝不悦,但是沈节耿直惯了,让她更不悦的还在后面:“你好好穿衣服,胜负还难料。”
      “哼。”华夫人脸上的肉像是都有自己的灵魂一样,心里有什么全眉飞色舞让你看个清楚,在语气上欺侮一遍,还要在脸色上欺侮一遍:“败了之后牙尖嘴利,小心你的舌头。”
      沈节正忧心自己该怎么逃走的时候感觉背后的墙头上又有动静,来人的轻功虽然练得不到家,但是藏气的本事确实高明;气息藏的好,只能证明这人的内功不可小觑。
      头顶“呼啦”一声,一条青色的长袍分毫不差地落到了华夫人身上,然后墙头上又伸下两只长了厚茧的小脚。
      华长琴又救了她一次。
      回个头的工夫华夫人已经把自己围了个严实,神色也严肃起来:“我问你,今天小红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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