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一颗地豆

105、木箱

　　云飞来了兴趣，从沈节手里拿走自传翻了一会，又原封不动还给沈节。
　　见云飞没说什么，沈节便问她怎么样。
　　“他是觉得自己学会的那些手段很高明，自己很了不起，想把它们传出去教给别人？我以为他说迫不得已是知道自己在作恶，结果他根本就是……前辈，不如把它烧了吧。”
　　沈节没翻到夹层之类，抓起书脊抖抖也没有新的线索被抖出来。
　　“哎，不如卖给金陵城的说书先生，姬天元这次出了风头，说书的都抢着给他作传。谁能拿到一手的消息谁就能火，这本怎么也值三十两银子。”沈节叹气道，“用不了多久你也得被那些说书的编排了，用不用我先贿赂他们，给你的故事编漂亮点？”
　　云飞对沈节的主意嗤之以鼻，自己两手涂上一层药粉之后开始翻姬天元的尸首。
　　“姬天元说有个信物在他手里，蜘蛛和蜈蚣在你姑姑那。”沈节到墙边捡起和手冻在一块的长生，尝试着逆用功力让刀刃变热把这个晦气玩意融下来，但效果甚微，还不如直接用火烤。
　　转了一圈，在书架下面找到了火盆，里面还有新换的精炭，但没有焚烧纸片木片剩下的灰，也就是他根本没有匆忙之下销毁什么，更不会有遗漏。
　　她引着火慢悠悠地烤刀，看云飞把姬天元的尸首从头剥到脚，没找到任何东西。云飞再用药粉擦一遍手，换用一种奇怪的指法从姬天元头顶的百会开始向周围摸索，到他的喉咙下面停了手。
　　云飞握着小刀把刀尖按进姬天元的喉咙，姬天元的尸体又弹动几下，逆着呛了好几口气。在他胸口猛捶一番之后，果真有个锃亮的东西在创口里露了头。
　　从挖深的创口里把那个东西撬出来，火烛和夜明珠交映的光映在被人体抛光的金隼身上，给这头神气的猎隼羽翼点满了星星。

　　除了姬天元随身保管的信物，其他的一无所获，看来这里只是藏身所，不是他锁着秘密的地方——可能唯一不希望别人看到的，只是那座安姓家祠。
　　原路返回再经过幽深的通道时，师兄的尸体已经全被虫子吃完了，长满黑斑的骨架原样伏在地上，腿骨和颅骨整个都是乌黑的。
　　“从头顶和腿上注的毒？”沈节问。
　　“嗯。”云飞回答。
　　靠外的拐角处那四个偷袭的东西也被虫子啃了个遍，吃饱喝足的黑蛇卧在白骨上消食，发现云飞经过只是扬着脑袋用它们算不上好使的眼睛目送了一会。
　　外面的光暴烈得要命，洞口附近积了相当多的水，新鲜的泥土散发着腥气和潮气，似乎他们进来后外面下了场大雨。
　　安全起见沈节先趟水出去，她用手遮着迎面杀来的强光，看到通向这里的小路上站着一个人：
　　万姑姑负手站在十尺外的凉棚前，又是那样让人看不透的似笑非笑。
　　凉棚里好像还有个人影躺在铺着麻纱的懒椅上前后地摇，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跟着她的阿恰。
　　“他的信物，你拿到了？”万姑姑似乎早就知道了会发生什么。
　　云飞没有回答她，但她的眼神已经替她回答了。
　　“我给你看样东西。”万姑姑转身，“都跟我来吧。”
　　“噢——”后面的阿恰有气无力地应声，人离开后空荡荡的懒椅仍在咯哒咯哒地摇着，垂下来的麻纱背后的影子是模糊的一片，和棚架繁密的紫藤叶影盖在一块。
　　云燕等候在正殿门口，被大雨席卷过的石殿颜色比以往更深更鲜亮，陈旧的石砖凹陷处积的水和依水而生的苔藓都盈盈泛着晃眼的光，历时上百年的石殿经历无数风雨，今天露了鲜活的一角给人看。
　　似乎是山神短暂地注视了此处一眼，万物便藉此生发。
　　用红布为教主铺的步道仍在，胳膊缠着红布的巡守也还在。黑坛周围的人都散了，没人知道他们的教主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教主闭关，为教主看管替身的突发重疾，现在全教上下都由圣女统辖。
　　圣女邀请几位客人进殿，沈节在殿门一瞥就看到教主宝座后那幅巨幅人皮画被撕开了一半。
　　走近就看到，人皮画的背面全都是细密的针脚，和标着编号的整块人皮的轮廓。被画遮盖住的是一面与画幅同高的神像浮雕，圆面鹿角、虎趾鹰翼，脸上三对眼睛形状各不相同，不管怎么说，长得很像中毒时看到的那头山猫。
　　云燕命人将画全都扯下来，浮雕两侧都是长梯一样排列的壁龛，每个壁龛里都放着大小不一的箱子，上面贴了姬天元手写的封条。
　　教众听命将箱子一个个搬下来，沈节看到那些封条上写的居然都是人的名字，离地面最近、最新的箱子上就写着“乃留”。
　　万姑姑拂了拂箱上还没来得及落上的灰尘，眯起眼睛看着宛如坟墓般的壁龛，被取下来大概都是她认识的人。从下到上，云燕看到一个名字之后，也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那七个，是不是师父和师兄师姐的……”只有云飞还在盯着。
　　这些应该都是姬天元将谁置于死地后，存起来的证物或是遗物。高处的箱子只能用梯子搭出两层的架子再爬上去取，离地面越远，应该死得越早。
　　一个封着“乌妹阿雀”的箱子被取下来，万姑姑招手叫阿恰过去。
　　“这是你父母的。”万姑姑说道，“你母亲乌妹是我收养的孩子，你父亲也是从小一个人，只知道自己叫阿雀，你的名字和你父亲的一样。”
　　“哦。”阿恰兴致缺缺，“他们活着的时候和我有关系，死了之后和我有什么关系？”
　　万姑姑用戒指割开封条，箱子里装的是两把血迹早就干涸的刀，和一沓乌妹用假名与万姑姑部下来往的信件。
　　“我给她准备了那么多嫁妆，她一件都没用得上……”万姑姑抚摸着信封上乌妹的笔迹，大概是她唯一还觉得熟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