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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守株待兔 ...

  •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大无畏精神,柯跃尘这个心理委员当的可谓是连拿带送,非常地不值钱。

      要不怎么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呢?
      分明是那人口口声声问“以后能给你打电话吗”、“还能再借你用吗”,结果两礼拜过去了,他们之间唯一一通电话还是柯跃尘打的,时长52秒。

      发件箱里的短信是他上周发的:我这里有几本学长推荐的ACCA转专业的书,你要不要?
      收件箱里躺着某人的回复,就一个字:好。

      介于各种前车之鉴,柯跃尘觉得易垒不喜欢被男生刻意亲近,便不得不暂时收起之前流氓那一套,变得适可而止起来。
      不敢盲目骚扰,不敢随意打搅,对待那个人比对待其他任何人都要小心翼翼,简直白瞎了他“动感地带”100分钟通话和80条短信的月租套餐。

      这是一个昏昏沉沉的周五下午,天灰蒙蒙的,跟远处的建筑融为一体,空气闷热,飞虫低悬,好似酝酿着一场大雨。

      下午没课,柯跃尘背着书包走出宿舍,时间刚过两点。

      经敏知楼过中心广场下台阶,便是通往大门的必经之路——三根旗杆,几个女生正扎堆在旗杆下,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脚下堆了一地的大小包裹。
      她们看起来有点累,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在休息,柯跃尘便主动过去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女生腼腆,纷纷红着脸不说话,最后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站出来说:“谢谢你啊同学,帮我们拎到大门口就好了。”

      竟然还顺路。

      捧着一箱饮料,柯跃尘和戴眼镜的女生边走边聊,才知道她们一行人报名了班级组织的活动,和另外几名男生一起去校外慰问。

      女生们早先网购了一批物资,大概是觉得不够,今天便临时起意,让男生们去镇上追加一批,双方约好带着各自的物资在学校大门集合。
      没想到女生这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几个人带着大包小包走得十分吃力,偏偏男生们又都去了镇上,一时半会没人过来帮忙,她们只好走一走停一停。

      柯跃尘环视一圈,几个人手上拎着的都是坚果零食之类的礼盒,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沉重的饮料,心说带这种东西去慰问,难怪你们累个半死。
      他知道学校附近有个儿童福利院,班里组织去过一次,看这物资配置,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应该就是那里。

      “已经有男生从镇上往回赶了,应该快到了。”戴眼镜的女生笑着说。

      人群熙熙攘攘地穿过路中间的草坪,身后忽然有人雀跃起来:“周小成,这边这边!”

      “周小成”这三个字很是耳熟,柯跃尘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卫衣,蓝色牛仔裤的男生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他个头很高,体型偏瘦,柯跃尘猛地想起来,周小成就是钱洋提到过的,那个处处护着易垒的好哥们儿。

      除此之外,他还想起一点儿其他的关于周小成的八卦,比如他跟易垒是室友,两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又比如周小成脾气火爆,踢球时常跟对面吵起来,有时候还会动手。

      不过,柯跃尘对此感到深深地怀疑。

      一来周小成十分客气地接过了他手上的箱子,还朝他露出一个率性的微笑,看起来比那个冷漠大少爷好相处不少。
      二来他到的时候是一个人,既没有出双入对,也没有形影不离,让人大失所望。

      一群人来到大门,没做停歇,风风火火地把东西往周小成车上装。
      那是一辆有些发旧的蓝色斜杠自行车,从款式来看,应该是学校门口租的。

      一番忙碌结束,眼下无事,两个大男生站在叽叽喳喳的女生堆里,沉默且突兀。
      尤其是柯跃尘,被几个女孩儿围着问院系姓名和电话,他不好意思不说,说完跟周小成大眼瞪小眼,简直尴尬。

      而他们班其他男生,依然没有出现。

      时间快到三点,就算易垒会来参加这个什么班级慰问,自己也没有非留在这里等他不可的理由。

      当作偶遇,打声招呼,然后分道扬镳?
      可是他知道易垒的院系和班级,这又是班级活动,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刻意,以至反感?
      再说大少爷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吗?

      柯跃尘闭上眼,认真想象了一下,那人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小朋友做游戏的场景,越想越觉得违和。
      他有些泄气,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了别。

      学校大门比小门荒凉得多,出门右拐,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土路。
      挖掘机“哐哐”作响,黄沙尘土漫天飞扬,行走其间颇有末日电影之感。

      柯跃尘熟练地爬上一座小山坡,又走了几分钟,远远看见“康怡疗养院”的牌子,胡严的骚扰电话就在这时候打进来。

      他没什么正经事,无非就是盘问几句“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最后话题回归到“回来帮我带饭”上,这种小把戏胡严屡试不爽,柯跃尘心知肚明,满口答应。

      挂掉电话,康怡疗养院已经近在眼前。

      疗养院说白了就是敬老院,但柯跃尘觉得这里顶多只能叫养老院,或者说,是个医疗和生活条件都非常一般的医院。
      住在这里的老人没有子女,大多数人身体还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慢性病,靠年轻时攒下的一点微薄的积蓄支撑自己的生命。

      没有子女,敬老一词便像是空谈。

      疗养院门口有一颗参天的榕树,到了茂盛的季节,正葱葱郁郁地抽着新枝儿。
      推开红色的铁门往里走,几步开外便是一个破败的花坛,水泥砌的台子分崩离析,碎砖石子满地都是。

      绕过花坛右拐,一排矮旧的平房映入眼帘,墙面瓷砖开裂,有剥落的趋势。
      这里是活动室和茶水房,一溜烟儿地黑着灯,没有人。

      穿过活动室,在走廊的尽头左拐,便是后院。
      后院是一排更加破旧的平房,粉刷的墙面斑驳脱落,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这里是老人们住的地方。

      柯跃尘是康怡疗养院的常客,一个月总会来这里一到两次,给老人们带点吃的,陪他们聊聊天,打扫打扫卫生,整理整理屋子。
      做义工的习惯他从初中开始,一直保持至今,哪怕是学业繁忙的高中都没有中断。

      四点过,前院传来沸腾的人声,听说有大学生过来表演节目,老人们纷纷前往活动室看热闹,柯跃尘收拾好一地的残渣,拎着空水壶往前院走。

      一阵悠扬的琴声传入耳畔,天色微微阴沉,似有夜幕降临之感,起风了。

      踏进走廊,风势渐大,杂草丛生的院子里,参差不齐地停着几辆自行车,塑料车篓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其中一辆是蓝色的,旧旧的,跟周小成那辆很像。

      难道他们也来了这儿?
      可谁会带零食饮料来敬老院慰问?
      是嫌老人们牙口和胃口太好了吗?

      倒是租车行的车大多都长这样,遇到颜色一样的也不足为奇。

      柯跃尘叹了叹气,将心中那点星星之火浇灭干净,继续往前走。

      琴声到了婉转处,活动室门口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慰问品”,柯跃尘眼神一顿,看到自己下午捧着的那箱饮料。

      就在这时,门口忽地出现一个男生,身形高挑。
      他未走出门外,而是半倚在门边,灰衣蓝裤,正是周小成。

      活动室的灯光又明又亮,透过玻璃,在地面投射出一块块白色的光影。
      柯跃尘停在原地,双腿发硬,那光影仿佛一条无边银河,让他不敢迈步。

      深吸一口气,视线穿过蒙尘的玻璃到达室内。
      活动室最前面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小提琴置于左肩之上,两只半黑半白的胳膊悬于胸前,一手拨弦,一手拉弓。

      脚步一点点往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那人身穿白色POLO短袖,袖摆微卷,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长袖,他没戴帽子,头侧压在琴身上,额前碎发随着身体的节奏轻微晃动。

      情不自禁地握紧手里的水壶,柯跃尘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凝神去看那人的脸。
      下一刻,灯光倏地闪烁起来,明暗几下之后,彻底熄灭。

      屋里瞬间暗下去,视线被迫分散开来,玻璃窗上映出院中摇曳的树影,还有鸟儿低空飞过的身姿。
      柯跃尘睁大双眼,在昏暗中努力捕捉那人的脸,日光灯突地亮起,犹如夜空中炸起的□□,闪耀的光芒下,他对上易垒的眼睛。

      琴声戛然而止,尾音停在一个上扬的音调上,那人利落地收了弓,将琴置于身侧,在一片掌声中,迈步朝门外走来。
      柯跃尘顿时慌了,刚刚看到周小成的时候,他心里本抱着某种期待,可当这种期待陡然变成事实落在眼前,不知为何,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该说些什么?
      要不要主动上去打招呼?
      这里都是他班里人,过于亲近会不会不太好?

      可是哪里不好他却说不上来,总归招呼还是要打的吧,毕竟他们认识。

      对,他们认识。

      小提琴被收进琴盒,靠在一侧墙壁上,柯跃尘正欲开口,周小成的手已经先他一步搭上易垒的肩,亲昵地搂着,两人一起走出活动室,走进院子,在一辆自行车旁站定。
      周小成掏烟点火,动作行云流水,易垒站在一旁,摇头谢绝他的烟。

      他目光散漫而游离,在小院里四处游曳,卷成一团的旧衣服、翻滚跳跃的塑料瓶都成为他眼中之物。

      唯独柯跃尘没有。

      没有问候,没有对视,易垒的目光甚至没从他衣角上掠过,就好像他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回到后院放下水壶,凌乱中柯跃尘执起一把扫帚就开始扫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地早就扫过了,垃圾都已被清理干净。
      他在后院磨蹭时间,听着前面嘈杂的人声,坐立难安。

      五点过半,前院总算恢复平静,老人们去吃晚饭了,后院也是同样的平静,柯跃尘再也耐不住,起身往外走。

      自行车都不在了,只剩一院子高高低低的杂草,空旷而苍白,像一颗空落落的心被具象成实体。
      花坛下布满零碎的砖块,踩上去,发出类似心碎的“啪嗒”声。

      一下一下,让人心烦意乱。

      猛起一脚,力气有些大地踢出去一块,小石子一路跌跌撞撞,连翻带滚,打着转地往前冲,最后打在入口的铁门上。

      “哐当”一声。

      铁门外的榕树下斜靠着一个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那人霍然起身,黑白相间的手臂垂在身侧。

      易垒头戴棒球帽,身边立着一个深棕色的琴盒,指尖敲打壳面,正滴溜溜地看着他。

      “谁惹你了?”

      “你…...”大概是破坏公物被人发现有些心虚,柯跃尘问,“你怎么在这?”

      “等人。”

      等人?
      一想到这人刚才摆着跟他素不相识的架势,心中的怒火就像水壶口的热气,止不住往外蹿。

      柯跃尘寒碜道:“你认识的人都走了。”

      “还没有。”

      “行,那你慢慢等。”

      说完,他便迈着步子往外走,经过那人身边的时候,故意挺了挺胸膛,平视前方,没留一丝余光给他。

      身后有类似轻笑的鼻息声如影随形:“这就走了?”

      不走难道等你请我吃饭?

      堪堪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下一秒便听到易垒说:“我请你吃饭。”

      脚步不易察觉地滞涩了一下,柯跃尘暗骂要不要这么邪门,开口的时候依旧面不改色:“没空。”

      那人却不急也不恼:“其实我刚刚没在等人。”

      “哦,这跟我没关系。”

      “有关系。”

      易垒好像真的在笑,言语间皆是挥之不去的笑意。

      “因为我在等一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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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最近瓶颈期,更得慢了,勿怪勿怪~写得慢但不会弃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