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狂欢派对》续归

7、朽木

　　他们结束时，奶奶正在客厅看电视，饭菜在锅里温着。一见他们下来，就把电视关了，去厨房端菜。

　　“快，来吃饭。”

　　薄晚璋先一步进到厨房，掀起锅盖，热气扑面，香气扑鼻，他闻着味就知道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辣子鸡。

　　“嚯，奶奶，您今天做的可都是大餐呐！”薄晚璋盛起菜，左手搂着奶奶走出来厨房。

　　随后又返回，去拿筷子。周鸣卿晚来一步，也没闲着，顺手盛了三碗米饭。

　　奶奶看着俩人默契合作，一片欣慰啊。家里俩个大孙子，真好，真好，我算是享清福啦。

　　周鸣卿将米饭递给奶奶时，注意到她满眼笑意，也对她微微笑道：“奶奶遇到什么喜事啦？”

　　“哈哈，小鸣卿，小玉子，我的两个大孙子！”

　　周鸣卿心中一顿，连心跳都缺了一拍。

　　他是——又有家人了吗？奶奶，把他已经当一家人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双眸也眯成了半月形。

　　薄晚璋接过话：“是是是，你的大宝贝孙子今天可算累死你小孙子了。脑细胞都死了一大片。”

　　“你还知道脑细胞啊。”周鸣卿在旁边小声笑道。

　　奶奶玩笑地起身拍拍薄晚璋的脑袋，又说道：“人家鸣卿多好。我刚才偷偷上去，诶，就发现小卿对你，讲课那么耐心，轻声细语的，你可得好好珍惜。”

　　“好好好，我肯定珍惜我们周老师的。”薄晚璋舀起一勺辣子鸡，和米饭拌在一起，然后大口大口的塞进嘴里。

　　奶奶看他吃的欢，自顾自说道：“你要是一直保持这个劲头，估计等高考，去炎京上个大学，和你爸他们见的机会就多了。”

　　薄晚璋微微蹙眉，含糊说道：“我就在这陪着您，那也不去。”

　　奶奶平时虽然不会说薄晚璋的成绩，但也是希望他能够好好学习，以后自己一个人也能够过的足够幸福。

　　薄晚璋这么会来事，能不知道吗，只是他自己心里不舒坦，不愿意上学。

　　奶奶炒的辣子鸡棕红油亮，辣味十足，一口下去，舌尖的椒麻混杂着若隐若现的清甜，堪称“下饭神器”。

　　薄晚璋吃饭时，会不经意的瞟一眼旁边的周鸣卿，见他吃的也欢。

　　他也喜欢吃辣啊。不同的是，周鸣卿很少会把菜饭混在一起。菜是菜，饭是饭，绝不过楚河汉界。一口菜，一口饭，太辣时，再就一口水顺下去。

　　这到胃里不也混在一起了？还是拌在一起好吃点。薄晚璋心想。

　　晚间，薄晚璋陪奶奶出去散步了。可能是辣的吃多了，周鸣卿肠胃有些不舒服，就待在了家里。

　　临走时，薄晚璋嘱咐道：“我房间有健胃消食片什么的，在床头柜第一层，你不舒服记得吃两片。”

　　周鸣卿回房间后，闲来无事，翻开一本薄晚璋的数学练习册，转身躺在床上。只有前几页有翻动的痕迹，后面应该是从未动过。

　　他走马观花，随意扫了几眼，发现题目入门级别颇多，偶尔有几道难题。不知是翻过了哪一页，里面夹着的一张试卷轻飘飘地落到周鸣卿的脸上。

　　他放下练习册，拿起卷子，看标题，应该是学校的哪一次月考题。许是时间过的久了，卷子四周已经发黄。

　　倒是他的风格，用铅笔画了几笔在纸上，答题的笔记少之又少。他翻页，却看到另一面有其他颜色的笔记。

　　「朽木不可雕！你家长知道你天天都在学校干什么吗？！明天，家长必须到！」

　　周鸣卿嘴巴微微张开，惊讶道，还有这样言重的老师，也许是个暴脾气，一时生气吧。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若要薄晚璋说起，那日，他永远都不会忘。

　　他的数学老师拿着一沓卷子进教室，怒气冲冲直奔薄晚璋的座位。

　　“起来！”

　　薄晚璋前晚灵感来了，熬夜画画一直到三四点，这会儿课间还在补觉，但现在，显然已经被吵醒。然后当着全班的面，劈头盖脸的把他骂了一顿。

　　“我从教十几年，他妈的就没见过你这种问题学生。薄晚璋，我告诉你，你要不好好学，就他妈滚蛋！别在班里霍霍，朽木不可雕！说的就是你！”

　　十六七岁的少年都好面子，关键是薄晚璋在班里和同学都处的不错，还是不少小女生的倾慕对象，老师不带脑子地一通乱骂，让他对学校，对学习再也提不起兴趣，乃至厌恶。

　　薄晚璋喜欢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憋在心里，到现在，家里人也不知道他不喜欢学习的原因，只是理解他爱玩，不是读书的料。

　　可他怎么会不喜欢读书呢？自己的爸妈是老师，他打小就对老师有崇高的敬意，他喜欢语文，那些文豪写的文章道理深刻，值得深思；喜欢生物，动植物世界微妙联系，值得好奇。

　　一位不称职的老师却能亲手把他十几年的建设一招击碎，怎么会忘记。蒙尘的册册书卷翻出又闭合，儿郎的晦暗心事就此告别。

　　原本他不愿来上这节数学课，他和这位老师向来不对付，不过今天领导来检查，不能溜出去。

　　“你们怎么这么笨？！这次出题，我都给你们押这么多了，还考这点。人十三班，我连过都没过一遍，都考了年纪第三。要不是看你们班主任面子，我才不来！”

　　“这次班里，谁这道题做错，谁以后上课都给我站着！”

　　“这次考试，非常重要，不该错的题不能错，我到时候会挨个检查！”

　　这是他经常在班里说的话，考前说这些，无异于火上浇油，搞的班里人心惶惶。班里人倒是团结一心，背地里都叫他“老狗”，厌他厌的要死。

　　薄晚璋次次倒数，没少挨他的骂，但他性子好，心大，不把这些当回事，前几次考试也都忍忍就过去了。

　　那一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秋后算账，将做错题的人都喊了出去。几人随着他进了一间没人的办公室，他关上门，转身给后面的一位男生一脚。

　　因为惯性，男生退到后面办公桌，后背磕到了桌角，闷声“哼”了一声。他将卷子卷成棒子，点着下一位学生的肩头。力道用的比较大，男生打了个趔趄。

　　薄晚璋在队伍末端，他早已习惯，就不是很害怕，只是生气，哪有这么当老师的，真是个败类。

　　转眼，他已经走到一位女生跟前。女生胆子毕竟小点，还没等“老狗”开口，就已经梨花带雨，眼泪“啪塔啪塔”掉落在卷子上。

　　他的气还没有消下去，虽是没动手了，嘴上功夫也还在使着。

　　“这点小事，就开始哭。你看看这题，是该错的吗？昂。以后，上点心，别当个花瓶，去给人当家庭主妇，窝窝囊囊——”

　　话还没说完，薄晚璋一拳就抡上去，破口而出：“老子他妈忍你很久了，呵，你在这装什么大爷！今天，老子他妈让你狗成孙子！”

　　其他人站在一旁呆住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薄晚璋拢共也就打了三拳，两拳在左右脸上，一拳在肚子上。

　　“老狗”大腹便便，缺乏锻炼，随便一揍，就眼冒金星。他自知打不过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开门跑了出去。

　　那件办公室没有人用，所以摄像头早就坏了，薄晚璋有理也说不清，他也无所谓，打了就是打了，他认。后来就接受了处分，赔了医药费，薄文彬还从炎京赶回来，登门赔罪，才保住薄晚璋的学籍。

　　谁知“老狗”竟没有换班，当没事人一样继续照着平常讲课，对班里同学没那么多难听的话。不过，对薄晚璋的态度恶劣了更多。而且他和班主任关系不错，会时不时罗列薄晚璋无须有“罪名”，班主任也觉得他是个“问题学生”。

　　薄晚璋会选择去画室躲他，大家都不闹心。

　　某一天，那位女生羞答答地跑到薄晚璋面前，递给他一封信，是情书。

　　“薄晚璋，我喜欢你，你不用回复我，你只用知道你是个很优秀的人，不要在意‘老狗’说的屁、——废话。”

　　“谢谢你，你也是，你别听他在那瞎逼逼。我那天就是看不惯他这么说话，把人贬的一文不值，呸，他才是窝窝囊囊的蠢材。”

　　“哈哈哈，不过还是很谢谢你的拔刀相助。”

　　偶然听见楼下有声响，周鸣卿拉回疑问的思绪，将卷子放回原处。转念一想，反省了自己，决心以后对小朋友还是应该温柔点！

　　“咚咚咚——”

　　周鸣卿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语音刚落，房门就被打开。薄晚璋先是露出一个门缝，看了几眼，便打开走了进来，手里还掂着一个纸袋。

　　“刚路过街上，有家卖杨枝甘露的，给你和奶奶都买了一杯，趁热喝。”

　　“谢谢。多少钱，我转你。”随即，周鸣卿就掏出手机。

　　薄晚璋见状，按下他的手，佯装难过：“唉，没想到卿哥你，还是没把我当朋友。我的小心脏——”

　　周鸣卿知道他是开玩笑，但还是慌张了，连忙打断：“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薄晚璋低着头，撅着嘴道：“那你转吧，转完咱俩就只有师生关系了。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和老师八字不合，以后咱俩有什么矛盾，估计就是刀兵相见，只求那时不要伤及无辜……”

　　薄晚璋自说自话半天，越说越离谱，周鸣卿要是在不说话，就到以后争风吃醋，世代仇恨了。

　　“停——我不转，不转好了吧。”周鸣卿收起手机。

　　“嗯。”薄晚璋低头应了一声，又想到了什么，便抬头道：

　　“卿哥，我刚说的话，有一些确实是真的。”

　　“嗯？哪些？我注意注意，可别真的刀兵相见了。”

　　“额——就是，如果以后你给我上课，我不耐烦，你别放心上，就当我那会搭错了筋。”

　　“？”周鸣卿疑惑，但也答应了：“好。”

　　“咱俩现在算是哥们吧？还是单纯你来当我家教的？”

　　“嗯，当然是朋友。不过，我对人对事都这样，分的清，你也别介意。”

　　“那就好。不然我和你之间隔层师生，多别扭啊。那说好了，平常我就叫你卿哥，你上课，我就称呼您为‘尊敬的周～老～师～’”说着说着，薄晚璋又不着调了，最后六个字拉长音的唱了出来。

　　“好好好，我都可以。把‘尊敬的’去掉就更完美了。”

　　“那可不行，以表我对您的敬意。咳咳，开玩笑。卿哥你来这，我和奶奶都挺高兴的，你就当我们是一家人。要是奶奶她知道你私下和我算账，她肯定会生气的。”

　　“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