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升平——上》德仁

16、第十五回 姚直正泄机小耗神 马成龙路遇真报应

　　歌曰：
　　看破了浮生过半，半只寿，永无边。半中岁月苦懮闲，半里乾坤舒展。
　　半城半乡村舍，半山半水田园。衣服半俗半新鲜，学馔半丰半俭。仆童半巧半拙，妻儿半朴半贤。心性儿半佛半神仙，性字儿半藏半现。一半还知天地，一半让与人间。半思后代与桑田，半想阎罗怎见？酒饮半酣正好，花开半吐便艳。船桅半扇免翻颠，马放半缰稳便。半少却让滋味，半多反厌愁烦。百年苦乐细想参，学会了吃亏一半。
　　贼人何丁叫门，福喜急中生智，把院中缸盖取下，说：“老爷，你快这里藏着！” 伊哩布没有办法，往缸内就藏。福喜将盖盖上，这才出去开门。只见何丁腿带重伤，一瘸一点往里就走，来至西屋内，问他母亲要刀伤药，上完药随后问道：“我兄弟回来了没有？”他母亲说：“我不知道。”何丁说：“我先瞧瞧船去，回头再作解释。”何丁走后，福喜将伊哩布放了出，天色已晚。福喜谆谆嘱咐：“老爷回归公馆，千万找人前来救我。”
　　伊哩布回到了公馆，路上遇见马成龙和马梦太前来找自己。他二人访问了一天墙上画白八卦、画白圈的这事，也没有问明白。回到了公馆又不见了伊哩布，二人又出来寻找。来到半路方才遇到，随同伊哩布回到了公馆。二马问：“书童六吉儿哪里去了？”伊哩布“咳”了一声，说：“他淹死了。”又把自己方才之事说了一遍，于是吩咐马成龙、马梦太：“带领本汛官兵四十名，并和地面官人赵路通，一同前往。”
　　约有二更天以后，来至何家洼，马成龙说：“别嚷，听我吩咐：东边十个人，两个人举着灯笼，八个人拿贼。如果贼人从你们这边走了，你们就是纵贼脱逃之罪。南、北、西，都照此准备。”马梦太方要望里一蹿，马成龙说道：“且慢！你蹲在墙根底下，我蹬着你肩头上墙，我先进院子拿贼，你在房上看着。”说罢，马成龙扒上墙去，望下一溜，正在上不来下不去之时，又不敢嚷。此时马梦太早已走了，马成龙甚是着急，无奈望后一仰，只听“扑通”一声，摔在院内。里面就是大恶贼何丁的家，何丁尚未睡觉，找他兄弟又没找着，方才回来歇息，只听“扑通”一声，何丁就问：“是谁？”马成龙答言说：“没有人。”何丁说：“没有人？那你是谁？”马成龙说：“我来拿你来了！”贼人拿刀蹿在院内，四外齐声嚷拿。贼人抡刀，照着马成龙就剁，马成龙用瓦刀相迎。上面马梦太照着贼人一避血桷，将贼人打倒在地。众官兵赶在院内，将贼人捆上，放在车上，将福喜也唤出了，一同前往，至公馆来见伊哩布。
　　伊哩布说道：“将贼人带上来！”伊哩布说：“你还认得本部院吗？”何丁抬头一看，上面坐的是伊哩布，吓的何丁战兢兢的害怕。伊哩布说：“我也不必多问你，把贼人交本县问明寄狱，等候本院回京之时再为办理。”下面一干人等答应。天色已晚，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伊哩布叫马成龙、马梦太，说：“我叫你二人访的事情如何？”马成龙说：“墙上画白圈，是怕狼；画白八卦，为的是好看。” 伊哩布说：“不对！你等今天非问明白此事不可。你二人先下去吃饭吧。”马成龙、马梦太二人来至自己屋内，早有听差之人将酒饭摆好。二人喝酒，又提起刚才伊哩布说的这回事来了，真是无处去问。旁边有一听差之人答言说：“二位老爷访十天也访不着，此事关系重大，无人敢说。”马成龙说：“你知道吗？你姓什么，叫什么？你自管说来，有什么祸事都有我哪，你自管放心。”听差之人说道：“我姓姚，名直正。我在这驿站里当差多年，常常伺候过往大人的差使。提起画白八卦、画白圈的事情，我们这里有一家财主，姓余，名四敬，别号人称小耗神，此人家产百万。那一年，我们这里闹蝗虫、水灾，在我们桃柳营西南有一座山，他明着是开山修路，每人日给工钱二百，暗中聚众招贤。此山名为剪子峪，进去有五千余人，俱不让出来。将山口堵死，上插两杆大旗，上写‘重整天地会，再立八卦教’，每日在里边操兵演将，传出信来，要将桃柳营六十一村俱皆扫平，如归降他教中，免死。人人惧怕，大家纷纷往里递花名册子，因此这些庄村俱是他们八卦教之人。门前画白八卦、画白圈为记。依我说，二位老爷回大人，就不必管这闲事：一则又未带官兵；二则又奉旨查黄河，也管不着地面上什么事。”
　　马成龙一闻此言，用完了饭，至上房见伊哩布，将姚直正之言细回了一遍。伊哩布说：“我递折子，请大兵来剿灭。”马成龙说：“大人所说有理，无奈要递折子请兵来，要是剪子峪之贼闻名逃窜，大人岂不落了一个蒙君妄奏不实之罪？” 伊哩布一听成龙说的有理，连忙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马成龙说：“大人临近有近亲朋友带兵之人，可修书一封，调五百精兵，前来拿贼，半公半私。如里面贼势大，大人再请兵来不迟，不知我说的是不是？” 伊哩布一听，心中说：“此人外面粗鲁，心内很秀，我也喜欢他。这一条计策甚好！”吩咐请幕府 师爷办理文书，上卫辉府去调兵，给常明常大人写信，也倒甚好。就遣马成龙前往，也倒不错。吩咐马成龙预备行李起程，上卫辉府常大人那里去就是了。
　　马成龙领了官盘费银子，收拾物件要了马。桃柳营驿站号头派人来，拉了一匹又小又瘦的马来，马成龙山一瞧，说：“朋友，你拉着回去吧，我还要去找你们号头，那里拣一匹瘦的才好，如他走不动，我还要扛着他轻身，你想对不对？”送马的说：“你老人家自己去挑也好。”于是把马拉了走了。马成龙收拾已毕，这才换好了衣服，扛着褥套，带了他那二百银子，同马梦太来到马号。号头说：“上差老爷来了么？”马成龙说：“来了。你这号东西，楞敢给我一 匹瘦马！好好的把号簿拿过来，我瞧瞧！”号头于是将马的花名册递与马成龙。马成龙睁睁细看，上写：“头一匹镇槽龙乌大黑马，二匹玉顶黄膘驹，三匹五名马，四匹赤炭火龙驹。”马成龙说：“有这么些好马，你都不给我备一匹，快去把镇槽龙乌维大黑马给我上了就是。”号头刘元见马成龙又爱玩笑，他就说：“老爷骑不的，这是匹劣马，性情最大。他要是愿意叫人骑，了他顺顺当当能行二百多里地；他要是不叫人骑，你老人家可不知道龙性大着呢！好了你老人家骑上吧，走个十里二十里的，他后腿一抬，就把你扔下来，那还是小可；他用前蹄一抱，将你抱在怀内，他就要对付活人。你老人家是上差老爷，我不敢担承这个罪，再挑别的就是。”马成龙一听，说：“你别装着玩了，快去给马老爷上就是了。叫一名马夫跟着我。”说罢，将那乌维黑上，也就有人将他的褥套搭上了马。马夫骑了一匹黄马在头前走。马成龙说： “马梦太兄弟，你好好在公馆伺候大人，回头再见，我走了。”说着，顺大街带领马夫，二人一荡马，就是十数里地。少时，马成龙说：“咱们前边卫辉府见！”照着马就是一鞭子。那马永不叫打，今天一着鞭子，他就犯了龙性，一直往下跑了。马成龙双腿也夹不住他，只是颠颠。马成龙直嚷：“救人哪！”早将马夫落远了。
　　正跑之间，前面南北一条大路，两旁是山夹沟子，长有三四里，当中不能开车。马成龙收不住缰了，一直往里就走。从对面来了一辆草车，赶车直嚷说：“那边开！别来！外头开！” 这马那里由的马成龙，他就一直往前跑了，一见草车，他就眼一瞪，两个耳朵一摆，把后腿一抬，就将马成龙扔下来了。马成龙说：“不好，真要对付活人！”那马从草车一旁直望南跑了。马成龙起来说：“赶车的，你别走过去。”把赶车的抓住，说：“你就给我找马去，我还饶了你；如要不给我找马去，我就与你是一场官司！”赶车的说：“你就不说理！我们在这一条山沟里走了有一二里地，你方进山沟。你要是将马勒住，如何有此一段事情？我说的是不是？”马成龙一想，说：“没你的事，我自去找去。”走了不远，将自己褥套拣起来，扛着望前去找马。走出了山口，望南一瞧，遍地苗，并不见自己的马，也没一个行路之人，心中甚是急躁，心中说：“我要是没有马，如何能走到卫辉府去？”正在发愁，只听对面有一人大嚷一声，直扑奔马成龙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