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猗心》一笑奈何ruby

2、第 2 章 出丑

　　上完催人欲睡的代数课—讲课老师一口谁都听不懂的普通话，两人兴冲冲前往体育场。上第一堂课，都不免抱着期待的心情。这一年的体育课，倩倩和陈猗同选的排球。
　　倩倩身上不小心沾了道旁的苍耳球，很费劲才扯下来，一看新买的运动长裤被挂出了丝，一路冲同伴抱怨再也穿不出去了。
　　通往体育场的水泥路面正在施工，大半部分被一排滚塑水马隔离。将近百米长的路段，都不能并排走人。穿过这条窄路时，通过秀气的身形和浓密的黑直发，陈猗辨认出了前方的人。她欣赏般地盯着眼前的修长脖项，粉色运动服把那片白皙肌肤衬托得似雪一般。走完那段路，杜绮灵无意一转头也看见了身后的人，友好地点点头，温柔眼眸里闪着纯挚的淡淡笑意。
　　深知两人各方面差距悬殊，陈猗一见到她便有些羞怯。两人很少碰面。但各种校级活动主持里，都看得到她的身影，甚至官网的招生简章封面，也张贴了杜绮灵的照片。在这样的女生面前，陈猗自卑又仰慕。
　　和杜绮灵形影不离的孙悦，一看到她，立马把脸掉过去，在闺蜜耳边小声说着什么。陈猗见状，脑海里又浮现起一年前那幕刺心的恶作剧。
　　“这姐真敢想啊！”在孙悦的动员和揭露下，男男女女对她暗恋赵求鑫的事直言不讳地议论嘲笑，这一幕画面和那阵哄笑声从此在她脑里钉劳。自此，陈猗退出了赵求鑫也参加了的数学建模竞赛。一年来，一瞥见他的衣角，就赶忙避开，甚至为了躲开危险，陈猗再也不敢把目光落到他身上。
　　加害者往往很快就能抛诸脑后。
　　陈猗朝排球场加快了脚步。
　　一眼望过去，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谈的都是生面孔。排球场和羽毛球场类似，一样都有六块长方形的场地，除了中间的网要高很多。
　　一个瘦小的男孩慢慢蹭到两人身边，有些胆怯地小声问：“同学，你们也都是上排球课的吗？”嗓音听来十分稚嫩，眼睛也不看二人，肉鼓鼓的小手拉着两边的书包背带。
　　陈猗和倩倩一齐盯着他，这是一张和声音一样透着稚气的青涩圆脸，黑色大圆框眼镜平添了若干童真，像偷戴大人眼镜的小孩子。本来有些可笑的大招风耳，搭配这幅形象，也显得和谐起来。
　　对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男孩，两人都眼生，以为是年岁十二三的中学生。
　　“对呀，小朋友，你来这干嘛的？”倩倩望着他鼓胀的红润脸蛋，差点就忍不住伸手去捏一把。
　　面前的人小声嗫嚅着：“不是，我，我是环境工程专业的，上节课还跟你们一起上了代数。”
　　额，环境工程和陈猗所在的生物化工专业不在一个系，代数课确实是这两个班级同上。倩倩忍不住哈哈地大声笑起来。陈猗见他越发窘迫，心里过意不去，赶忙道歉。
　　听到男孩的名字，倩倩忍不住又发出一阵格格笑。
　　“程厚斌，人如其名，跟你举止太吻合了，听着就是个忠厚老实、文质斌斌的乖小学生呢。”
　　“你看，他跟你说话时脸变得好红！”
　　面对揶揄戏谑，程厚斌手足无措，只是满脸涨得通红，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
　　正取笑人解闷，倩倩突然双目熠熠发光，直愣愣望着前方，抓紧了身边的胳膊。陈猗瞥见上周刚认识的唐宇，就明白了她的激动。唐宇尽管耀眼，她却率先瞧见同行的赵求鑫。赵求鑫从来都是人群的焦点，更是吸引陈猗不受控制的眼球。乌泱泱的人海里，总是他的身影率先闯入视野。
　　陈猗的心情不自禁地怦怦狂跳。倩倩牢牢拽住她向那边飞奔，陈猗被带得只好跟上。
　　其间，已经有好些女生簇拥着唐宇嬉笑。倩倩挤到中间，听到谈论的话题中心是唐宇本人。周围女生脸上都带着仰慕的神态。不论她们问什么问题，他都很有兴致，表现得很随和，看来很享受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不远处赵求鑫在和旁边的男生说话，没有像这人一样左右逢源，陈猗心里莫名松口气。
　　通过几回合的问答，唐宇说起母亲是法国人。
　　一个齐刘海女生插嘴问：“哇塞，我好喜欢法国，一直想学法语，感觉很浪漫，帅哥，你会说法语吗？”
　　帅哥直视发问女孩的眼眸，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认真地说了一句什么，嗓音悦耳又富有磁力。女生红着脸，却一脸茫然，冲他眨眨眼睛。
　　倩倩拉拉好友的衣服，一脸询问的表情，企图在她身上寻找答案。陈猗在电影里经常听到这句，贴近室友的耳际。
　　倩倩迫不及待地大声招手：“他说很高兴认识你这个美丽的女孩子。”
　　唐宇转过头来，一见到两人，眼底流露出好友重逢般的欣喜。脸上挂着的微笑如四月的和煦暖阳，面部边缘有一圈光晕。
　　“嘿，太有缘分了！”
　　得悉和他同在新组建的排球班，倩倩更是喜不自胜。面对面聊天时，简直像喝了酒一样如痴如醉，聚焦在对方身上的视线一刻也不挪移，耳环也激动得跳来跳去。
　　“你会说法语吗？”
　　倩倩红着脸撒谎：“会说一点。我很向往巴黎，十分有艺术气息的地方。高考后还准备去那旅游的，不过我妈更喜欢悉尼……”
　　唐宇微微一笑，用一段法语回应。
　　倩倩听不懂，手伸到后脑勺挠挠，一边看向室友求助。陈猗根本没学过法文，对这些知识同样地贫乏。
　　没留给她接不上话的尴尬，男生马上用中文解释：“人生中总有一次巴黎之旅。以前听哪个作家说过这句话。”
　　他没有让人难堪，后来的交流中都只说中文。倩倩被这个细节感动，在渐渐活跃的谈话中，一改往常率真的性格，说话音量也小了二十分贝，行为举止尽显温柔矜持。
　　听到夸赞，倩倩不觉醺醺然，极力显出博学，热爱文化艺术的形象，把所知道的知识一骨碌儿倾倒出来。
　　“之前看到《巴黎圣母院》里十分浪漫的爱情故事，我就一度特别向往耶。还有达芬奇，那是我最欣赏的画家，之前我还去北京博物馆参观过《蒙娜丽莎的微笑》……”
　　女孩还在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没有注意少年的笑容略显僵硬，陈猗心里替她尴尬，试图让她住口：“快上课了，老师好像来了。”
　　往集合的地点走时，倩倩不高兴地嗔怪小伙伴扫兴，但等经她解释说《巴黎圣母院》是一部悲剧小说，达芬奇是意大利人时，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刚刚在心仪的对象面前出糗了，也不知他知不知道。回过头时，发现对方就在身后不到两米的位置。刚刚的聊天肯定被听到了。倩倩更窘了，不过看到眼前温和的笑容，放下心来。想必他都没有注意。于是慢走两步等他。
　　第一堂课的内容是发球和垫球。
　　“排球的发球方法有七种……。”
　　“下手发球时需要身体前倾，两腿分开肩宽距离。”
　　双肩宽厚的宋教练边讲解边一一示范动作要领。
　　“排球也不是很难嘛。”站在第一排的倩倩捋捋额前的刘海，无聊地打个哈欠。
　　“嗯，这个看着挺容易上手。”陈猗小声附和。
　　很显然对话被老师听到了。因为自主练习前，这两人都被叫上前演示。
　　倩倩发的球没有飞出去，直接溜到了地上。陈猗认真听了讲，但她头一次摸排球，也只稍微强一些，一样不尽如意，得到了摇头和批评：“方法对了，但还没有掌握诀窍方式，还需要时间练习，排球也不是这么容易学的。”
　　之后，大家各自拿了球，和搭档上网两边练习。宋老师是学校排球队的教练之一，钦点赵求鑫为班长，负责指导和监督进度。
　　倩倩抱着排球走过来，有点为难地说：“猗猗，刚刚唐宇答应说要教我，邀请我和他一组。你也和我们一起怎么样？”
　　陈猗目睹了好友突破好几个同性的重围，抢先向唐宇发出邀请，本来对她把自己给晾在一边的行为有些不悦。现在她又表现得这么盛情，陈猗反倒耸耸肩不在意了。
　　“两个人一组比较好练，我再找个人。”
　　倩倩巴不得这样，迫不及待向搭档奔去。
　　程厚斌因为没有其他认识的熟人，主动来“认亲”。
　　让陈猗意外的是，程厚斌比自己还笨手笨脚。还是小白的陈猗手把手重复教了他好几次，发球的姿势才勉强正确。一节课下来，程厚斌倒是进步了不少，但他的搭档几乎没有机会练习。
　　长空澄净，天高云淡。南方九月的天空万里无云，在烈日下暴晒了一个钟头的陈猗脱水得厉害。
　　喝口水的功夫，程厚斌旁边多了位穿蓝色短袖的颀长身姿。陈猗认得那件衣服。看动作手势，应该是在教导程厚斌。她不敢望过去，抬起头看向天空。直视令人目眩的白色烈日时，就如在昏暗浴室里突然打开浴霸灯。陈猗的双眼被强光扎得很痛，再看任何图像时，好久都覆盖着黑斑。
　　“一定是我们这组练得太差的缘故。”被赵求鑫撞见了不想示于人的窘迫。女孩的脸颊烧得火辣辣的。
　　不过有了专业的指导，程厚斌总算可以像样地发球了。
　　“好。”赵求鑫大声称赞拍手。陈猗听着他的声音，脸红心跳不已。
　　盼望的练习总算来了。但是在那道目光的注视下，她浑身都紧张，没有垫好过一次球。糟糕的是，越是不自在，她越无法自控。
　　陈猗暗暗祈祷，赵求鑫不要再盯着这组，等他走开，兴许就能发挥好了。
　　男孩终于迈动步伐。不过陈猗内心更加慌乱了，因为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径直走来。
　　都怪她们这组太菜了，练习了一节课，丝毫没有进步，最基本的诀窍都不懂。所以小老师也看不下去了。她一直期盼他能停步或者转向。事与愿违，赵求鑫已经来到了身旁，一脸严肃：“你姿势有点不太对，所以每次垫不出去。”说着做个稍蹲的姿势，摆出标准的叠掌手型，要陈猗跟着照做。
　　靠得那么近，她整个脑袋都在燃烧，对方说了什么，根本没听进去，只呆呆点头或者“嗯”一声。
　　赵求鑫纠正时，不可避免地会碰到手指，陈猗禁不住微微颤抖，只是强装镇定，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他只是在履行职责。但那像熟透虾子一样红的脸色毫无遗漏表明她的努力都是徒劳。
　　察觉女孩的手很僵硬，赵求鑫似乎猜中了她的心思：“你别怕我，认真点，用心学。”
　　陈猗再也经受不住哪怕一秒钟了。好在说完这句话，他人总算被别的小组成员叫走。那被攥住的心好不容易才恢复松快。
　　等被留下单独练习的学生缓过神来，渐渐褪去脸上的红晕，很快专注起来，迅速领会了他教的动作。
　　临下课时集合，室友在老师面前毛遂自荐。她小臂被排球打得一片紫淤，在唐宇面前也没叫一声痛，甚至自豪地自诩他的“入室弟子”。
　　倩倩这样的漂亮女孩子给人都是娇娇弱弱不爱运动的的印象。宋老师也承认她这次做得很完美，当众表扬。
　　紧挨着好友的陈猗也被点名时，一开始觉得没问题，只是她不经意间看到了赵求鑫竖起的表示鼓励的大拇指，心里瞬间乱成了一团麻线。
　　发球撞网，垫球乱飞，陈猗又出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