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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屋外的打斗声一停,屋内的两个人都有些坐不住,好在空气中没有血腥气,沈心雪的武器是剑,跟戟、木棍、流星锤之类钝器不同,钝器容易受内伤,但剑要杀人必定出血,出血量还很大,没有浓厚的血腥气至少证明温蘅还活着。

      当然,还有更直观的辨别方式……房门的正前方倒映着温蘅的身影,温蘅比沈心雪矮一点也偏瘦,衣着和头发更是毫不相似,何况这道影子还背对着门。

      程露葵捂着良心,“我都有点过意不去了。”

      郑娴娴送了她三个字:“假惺惺。”

      “我是真心很喜欢温蘅,”程露葵还是想狡辩一下,“只是我这个人真心实在很少,若有二两至少给了温蘅一两半。”

      “你这话去当着她的面说,你看她稀罕吗。”郑娴娴还是那副无情拆穿的腔调,“温蘅没有让开,沈心雪竟然也没有杀她……你早就料到了?”

      程露葵笑:“郑少局主不也早就料到了,我是因为了解沈心雪,而你光是看我的反应就敢放手一搏……我若有二两真心,少局主能有半两吗?”

      有的人没有受外界环境影响也同样凉薄,那是出生就带在骨子里的天性,郑娴娴就属于这种,因此凡事她都能抽身在外,就连兄嫂的死她也只是有些伤心,不见得十分伤心。
      她没有应程露葵刚刚的话,反而问,“你之前说沈心雪恨你,是因为你拿了她一样东西,这样东西能还给她吗?”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沈心雪不是个固执冲动恨意上头的人,以她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大张旗鼓带一堆高手前来寻仇,这堆高手里有两三个杀人不眨眼且擅长毁尸灭迹的也正常,到时候官府想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还能省了麻烦,结果沈心雪居然是孤身犯险,而程露葵也只是雇了两个废物来保护自己。

      仔细想想,她们两个似乎都不希望对方受伤,但其中隔阂又始终放不下。

      靠打架能解决的事郑娴娴不行,除打架之外她倒是有些自信,只不过这话问出来程露葵倒先笑了,“我要能还给她早就还了,还等沈盟主杀上门来当缩头乌龟啊。”

      “那我能问问为什么不还吗?”

      “因为我偷的东西叫霞凤衔月杯,玉的,本是一对,已经摔坏了。”程露葵说着,指了指屋内屏风,“碎玉片还镶在屏框上呢。”

      从进入房间开始,郑娴娴就看到了那扇围屏,程露葵的吃穿用度当然比不上什么达官贵人,不过在宁乡县算是上好,她这扇屏风是银丝线绣成,很有可能还是程露葵亲手绣的,功法精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然而最夺人眼目的还是那些温润碎玉,经手工磨制过,将边缘棱角都磨圆乎了,光滑润泽,像是散落的星光。

      这玉即便是碎了,也能看出价格不菲,何况“霞凤衔月杯”的名头很大,郑娴娴还很小的时候就曾听说过,是暹罗送来的贡品,原本叫迦楼罗长寿杯,意头是好,叫起来有些土气,迦楼罗在本朝也不盛行,后来钦天监为此杯占卜改名,这才有了“霞凤衔月”。

      据说用此杯喝酒能延年益寿,当今圣上将这对玉杯送给了沈家,之后又在火灾中遗失,沈家因此还受了罚,好在海上贸易丰足,奇珍多,贡品也多,送出去的不少,弄丢了只是看在“皇帝赠赐”的面上略微追责。

      这东西虽好,程露葵拿了还打碎也确实不该,可因此沈心雪就与她结下生死大仇也很奇怪,若沈盟主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也行,温蘅挡了她报仇的路,她没下死手,还跟温蘅在那么冷的秋风中对峙……光这份好脾气在同辈高手中已经鲜见。
      郑娴娴只是略想了想就坚定站在沈心雪一侧,认为是神神秘秘的程掌柜没有把话说干净。

      不过郑娴娴也没有强逼别人的爱好,大家只是同一条街上从未谋面的邻居,没有必要过于交心,哪怕程露葵给了钱现在是震远镖局的雇主,镖局此刻在这院子里的两个人都要为此拼上性命,郑娴娴也没指望她和盘托出……

      生意接不接,能不能接,接下有什么后果,如何承担后果都是郑娴娴应当事先考虑,镖物若是复杂,还要提前搞清楚来历,以防遭人陷害或因无知押送赃款赃物,日后麻烦不断。
      贸然接镖只会让自己落入被动,而雇主要做的只是准备好银钱,然后任由镖局调查判断,能查到哪一步是镖局本事,稀里糊涂就接了镖,雇主也没什么义务提醒。

      郑娴娴不笨,可她接触镖局事物少之又少,三个月前还是阁中女子,不许闻不许问,这三个月又是家破人亡,缺少教育引导,凡事只能自己摸索,温蘅甚至是第一个正儿八经叫她“少局主”的人,而程露葵又是个老狐狸,吃准了她经验不足,说一半瞒一半,自然而然钻了空子。

      半倚在床上的人又轻轻摇晃起团扇,烛火被风引动,光线也随之动荡起来,程露葵认真看着郑娴娴,过一会儿才接着道,“你放心,我跟她……”程露葵用扇柄点了点窗外,“……之间还有一条赌约,她只追杀我一个晚上,还有近五个时辰天才亮,到时候我们的恩怨自会了结。”

      郑娴娴虽不是个老江湖,感觉却很敏锐,程露葵的语气轻飘飘的,唯独“了结”两个字沉了下去,听起来今晚要是死不了她好像还很遗憾。

      郑娴娴:“……”

      “沈盟主,”郑娴娴忽然提高了音量,“你能听见我的说话声吗?”

      程露葵的房间已经相对不那么透风,但南方的墙不够厚,木质的门板和窗户也没有嵌合凹槽,隔音效果很一般,沈心雪还是个高手,纵使离得远,房间中正常大小的声量对她来说比较勉强,喊出来可就不一样了,夜晚本就安静,温蘅都被这声吓了一跳,身形微晃了晃。

      “能听见,姑娘请说。”沈心雪话音中的笑意尚未完全隐没,程露葵摇扇子的手因此一顿,在她的印象中,沈心雪就是个小冰块,一点年纪的时候就很无趣也很难哄,能一连三天不说话,至于笑……反正程露葵没见她在人前笑过。

      郑娴娴接着道,“程掌柜说你恨她是因为那对霞凤衔月杯,而今这对玉杯已经被摔碎,残骸镶在了屏风上,请问你们的恩怨可还有化解的可能?”

      竹林中的人安静下来,隔着一扇门郑娴娴无从得知沈心雪的想法,温蘅倒是在门外,可天色已晚,今日月光又不敞亮,灰蒙蒙阴沉沉的,她也看不见沈心雪的身影。

      不过有少东家撑腰,震远镖局的小杂役挺了挺胸膛,也跟着小声问,“沈盟主,程掌柜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竹林边缘的枝杈晃了晃,这些细弱狭短的竹枝跟乔木枝不同,再好的轻功也只能勉强站在上面,不算特别稳当,刚刚无风却晃成这样可见沈心雪情绪波动极大。

      “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而是因为她没做什么。”这些年沈心雪进步不少,从个锯嘴的葫芦变成了说话不着边际的神棍。

      温蘅沉默良久才道:“没听懂……”

      “程露葵曾经在沈家寄宿过几年,我与她也算一同长大,后来她在沈家放了一把火,烧了小半个院子,又偷走了玉杯,就此销声匿迹。”沈心雪的坦诚出乎温蘅意料,就在刚刚,她还以为一句听不懂的话,已经是沈盟主能吐露的极限。

      “她走的时候我曾堵在后院门口,希望她能带我一起离开,但她只是同我擦身而过,连句话都没有留下。”

      温蘅奇怪,“可沈盟主武功这么高,为什么不自己离开?”

      “因为沈家不放我离开。”沈心雪的声音沉了下去,“两条四百二十斤的锁链,每一截锁环都有手腕粗细,重八斤四两,活动范围只有百米左右,若无人相帮我如何离开。”

      温蘅:“……”
      沈盟主只是高手,不是神仙,拴成这样就算是神仙没有法器在手恐怕也很难挣脱。

      现在想想,程露葵在沈家闯了那么大的祸正忙着跑路,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帮沈心雪断开那拴熊的锁链,可对当年的沈心雪而言,这等话都不留的行为无异于背叛,还是在绝境之中又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她不恨可以算作圣人心肠,宽容无私,恨才是地上站着的普通百姓。

      “可……”温蘅想了想,最终还是把话噎了下去,没有继续问。

      按江湖传闻,沈心雪虽不是长女却也是亲生,沈家现任家主其它难说,生活作风还算检点,有且仅有一位正妻未曾娶妾,子女不算多,所以再怎么说沈心雪也是江南沈家的大小姐,何必打造这么粗重的链子把她拴在家中。

      不过温蘅从小知道这些大户人家过于复杂,特别擅长六亲不认,关上门暗搓搓打架能打到尸横遍野,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指当官的也不要去管他们的家事,否则会死的很难看。

      “其实我今天来只是想要她给我一个理由,一个她当年必须要抛下我,单独逃命的理由。”沈心雪似乎叹了口气,“说来不过是少年时候的不甘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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