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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底牌 ...

  •   云华茶楼。
      宗正逸进到二楼的包房时,宗正晖已经在房间中等了一段时间了。
      引宗正逸进来的林舒望微微躬身,便要退下,宗正逸却忽然开口:“林太医也留下吧。”
      房内外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有些惊异的看向宗正逸。
      对于外人来说,林舒望现在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件事还是宗正逸去查的,现在他突然在称呼林舒望为林太医,无论怎么都是有些惊悚的。
      想到宗正逸对宗正晖的态度,林舒望点了下头,走进屋中,顺手将房门掩上。
      宗正逸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林舒望半晌,才坐到闫君珩给他搬过的凳子上。
      他眯着眼睛问道“林太医好手段,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能全身而退。”
      林舒望讪笑道:“总归还是要有些自保的手段。”
      宗正逸拿起茶喝了一口:“有意思,想必我之前查到的那些东西都是假的。至于皇祖母的事情嘛……你应该也撇清楚了。”
      这话虽是冲着林舒望说,但他却一直看着宗正晖,等待着宗正晖的反应。
      三哥明明知道此人居心不良,还和他混在一起,是这个林舒望与三哥说了什么,把人给骗过去了;还是这件事本就是他俩同谋。
      若是后者,那……
      也算不错。
      不等林舒望辩解,宗正晖便先开口说道“四弟不必说下去了,皇祖母的事情另有隐情。”
      宗正逸看着宗正晖的样子,一时也分不太清具体是哪种情况。
      他装作满不在意的说道:“三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此事已经过去许久,我也并非为了这件事而来。”
      他忽然正色,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颇为严肃的说道:“我来是想和三哥商量,父皇要修皇陵的事情”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
      宗正逸负责督办此事,他也是这件事的最大的受益者,而宗正晖则一直在极力反对这件事。
      所以,宗正逸如今找过来,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十分正常。

      见三人不语,宗正逸继续说道“父皇前些日子才说要修摘星楼,国库本就空虚,如今又要大兴土木,只怕是……”
      “只怕是州府官员横征暴敛,各地百姓民不聊生,甚至可能会引发暴乱。”闫君珩将他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闫君珩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
      既然您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那接下来的话你还说的出口吗?
      林舒望面上虽没有什么变化,但握住茶杯的手却有些颤抖,想要尽快让老皇帝退位的念头又深了几分。
      宗正晖微微皱眉,开口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你还……”
      宗正逸苦笑一声:“我已经劝过父皇了,但父皇说国库充盈,修缮皇陵的钱还是有的。再就是孤年纪也不小了,应当多了解朝堂事务,学着办点事,以后在朝堂才能有一席之地”。
      宗正逸顿了下,盯着宗正晖的眼睛:“父皇说,若是孤办好了,也赏孤个亲王爵位。”
      宗正晖冷哼一声:“所以,你便同意了?为了这亲王的爵位?还是……”
      宗正逸开口,打断了他之后的话:“三哥这样说可是伤我的心了。三哥知道的,我对这些向来没有兴趣,什么亲王爵位,还不如赏我两卷前朝的诗集。三哥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个和我生分了。”
      宗正晖眯眼看着他,似乎在衡量他这话里的真假。
      宗正逸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斗还是要斗的,起码得做做样子,否则父皇怎么能安心呢。只是修缮皇陵的事……”
      “我明日进宫,再劝劝父皇。”宗正晖接下了他之后的话,话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此言一出口,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像是凝结了一般,屋内静的一根针落下都听得到。
      半晌,闫君珩才开口劝道“殿下三思……”
      宗正晖看向闫君珩,十分坚定的说道:“老师教过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①’。孤既为皇子,食民之禄,自然也当做忠民之事。父皇一意孤行,孤进宫劝谏自然也是应当。”
      虽然话是没错,但宗正晖本就被皇帝猜疑,若是再进宫劝诫,恐怕是……
      林舒望也帮着劝道:“阿晖再考虑一下,若皇帝真是执意要修缮皇陵,你劝也是无用。”
      见林舒望如此关心自己,宗正晖嘴角微微上扬。
      想到现在在说的事情,他忙扯平嘴角,正色道:“舒望哥说过,扶持我是因为觉得我必然会是明主,现在怎么又拦着我,不愿意让我进宫劝谏。”
      林舒望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那番话不过是信口胡诌的,现在反倒是被宗正晖用来堵自己的嘴了。
      他有些僵硬的继续劝道:“就算是如此,前朝大臣也可以帮着劝谏一二,阿晖何必要去触皇帝的这个霉头呢?”
      “舒望哥不用过分担心,我在朝堂上也有些助力,就算父皇不满,也顶多就是禁足罢了,不会有什么过于严苛的处罚。况且……”
      宗正晖看向宗正逸:“父皇此举,恐怕就是看我在朝中势力过盛,想要扶植四弟,与我抗衡。若是此时有理由能打压我一二,那他心中也必然会安稳两分,或许修皇陵的事情能缓上一缓。纵使只是延长工期,于国于民,也是好的。”
      听到宗正晖最后几句话,闫君珩眼中突然闪过一抹亮光。
      他投奔宗正晖的原因,无非就是为贺家满门报仇。如今大仇得报,自己留在他身边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
      现在看来,这宗正晖好像真的算的上是明主。若是有一日他能登基,定然要比如今这位陛下做的好上几分。
      他想起了《尽心章句》后面的一句话“诸侯危社稷,则变置。②”那若是天子危社稷呢?
      听到这话,林舒望虽仍旧是有些担心,但也不便再阻挠。
      他看向宗正晖,觉得他与自己初见之时大不相同。
      天色已然不早,宗正逸起身准备离开,闫君珩刚准备去送,林舒望却先他一步:“我来送殿下吧,这里总归是在我的地方,也应尽一下地主之谊。”
      等确定屋内的人听不到他俩的讲话,宗正逸才站定,带着些警惕的开口问道:“林大人有什么要问的,便开口问吧。”
      林舒望略微迟疑,还是小声问道:“殿下当真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今日又何必来这一遭呢?殿下必然知道,若是三殿下开口劝了圣上,那必然是更不得圣心,那之后……”
      “林大人的忠心真是感天动地,愿意替三哥顶下这谋害亲祖母的罪名。那孤也与大人交个底,若孤真想要那个位置,孤便将大人与德亲王来往过密的事情报与父皇,之后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孤操心。”
      林舒望听这话,瞳孔猛地一缩。
      “不过,大人也不必担心,孤对那个位置确实没兴趣。无论是大人的事,还是之后的什么事,孤都会守口如瓶。今日前来也不过是不忍百姓受苦罢了。孤想要的是看看那诗中描绘的太平盛世,便只能依靠三哥了。”宗正逸见林舒望脸色转白,有些恶劣的一笑,也没有继续吓他,开口解释道。
      林舒望带着疑惑的开口问道:“那殿下怎么不……”
      “孤其实很喜欢父皇给孤起的这个名字,‘逸,奔也’③,不受拘束,也可随性之所之。三哥有能力,又心性宽和,这位子自然也是他坐最合适。孤不喜约束,便只打算坐享其成。若是有一天,三哥……”宗正逸的眼神变得有些危险,不过转瞬又恢复了他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冲林舒望一拱手:“想必有闫先生在,有大人在,应当不会有那一日。”
      宗正逸这话说的有些模糊,林舒望并没有听明白后面几句。但总归是知道,现在的宗正逸对宗正晖并无危险,方才放下心来,规规矩矩的该宗正逸还了个礼:“草民定不负殿下所托。”
      宗正逸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凑到林舒望身边耳语道:“不过三哥面冷心热,行事又过于正派,有些事他不会做,孤却无所谓,不知道大人…”
      想到宗正晖今日与往日的种种,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宗正逸所托之事应了下来。

      翌日。
      宗正晖进宫,向皇帝进言不可大兴土木。
      他摆明利害,从时局不安说到国库空虚,又旁敲侧击的提了之前建摘星楼已经引得百姓不满的事情,现在若是执意修缮皇陵,恐怕会激起民变。
      皇帝果然勃然大怒,斥责宗正晖不孝。更怒斥若宗正晖执意阻拦,便是对太后不敬,与荣亲王不睦,更是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宗正晖自然无法继续阻拦,只得叩头谢罪,暗中谋划着让前朝的几位重臣再劝上一劝。
      皇帝虽是怒不可遏,但终究只是说他旧疾复发,将他禁足府中,又赏了这汤药。
      林舒望看过这些汤药,逍遥散的分量又多了一份。

      转眼又是三月。
      修缮皇陵的事情,虽然有宗正晖与朝堂几位大员的极力反对,终究还是拗不过皇帝的一意孤行。
      宗正晖在府中“修养”不过半月,皇帝便被朝堂中上书劝诫的声音吵得头疼,又将人全须全尾的放了出来。
      为了修缮皇陵,也为了自己的荷包,各地州府的税收都暗戳戳的加了一轮又一轮。
      一时间,流民四起,本应是最太平富贵的京城,也多了许多流民与乞丐。

      宗正逸暗中送来个孤女,要林舒望帮忙救治。
      起初,林舒望只是觉得那女子长得好看,又气质不凡,不像寻常人家的女儿。
      之后却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林舒望与这女子打过几次交道,那女子只说自己名唤姜璇玑,之后便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等到宗正逸来向他讨要这人时,林舒望才从宗正逸的话中得知,这女子长得与已经去世的先皇后有六七分的相像。

      自从知道姜璇玑长的有几分像先皇后,林舒望对宗正逸的计划便有了几分猜测,恐怕是想将人送到宫中。
      月亮爬上树梢,林舒望刚到屋内坐下,姜璇玑便推门进来,直接跪到他面前:“王先生,这件事,除了您旁人便再无办法了,小女求您再帮小女一把。”
      姜璇玑的长相给人一种温软和顺、贤惠端庄的感觉。纵使是跪,也不会让人轻视她半分,反而显得十分的大气从容,仿佛不是在求人帮助,而是在祭拜先祖。
      林舒望赶忙将人扶起来,无论在这个世界待多长时间,他都有些接受不了人跪在自己面前。
      他在宫中身份低微,很少有人跪他的时候。如今流民四起,他忙着救治灾民,跪他的人反而是多了起来。
      他挥挥手让姜璇玑坐下,轻咳一声:“姑娘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姜璇玑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她开口问道:“王先生,送我来云华茶楼的那位贵人可是四皇子?”
      林舒望瞳孔一缩,强装淡定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见他没有否认,姜璇玑继续说道:“小女到京城后,救过京中的几个乞儿。前几日,那乞儿和小女说,看见那位贵人进了四皇子府。小女回想起那位贵人贴身伺候的下人,有些……有些像宫里的公公,这才有此猜测。”
      姜璇玑盯着林舒望,等待着他的反应。
      林舒望打量了她半晌:“所以……”
      姜璇玑又重新跪了下去,林舒望拉了两把都没将她拉起来,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跪的。”
      “四皇子与先生对小女有救命之恩,但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姜璇玑冲着林舒望拜了两拜,方才继续说道:“小女想进宫。”
      林舒望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宗正逸已经将计划告知姜璇玑,但看姜璇玑的反应,应当是不知道的。
      林舒望沉吟半晌:“为什么?”
      林舒望虽是想送姜璇玑进宫,但她这样主动要求,却让他中有些心不安,总归是要问清目的,才好做打算。
      姜璇玑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
      双方互相隐瞒,互相猜疑,互相试探的僵局已经形成。总要有人先透露一二,打破这个僵局。
      林舒望还是决定,先将自己的事情半真半假的说与她。
      他轻咳一声:“我用一个秘密与你做个交换。”
      姜璇玑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我本名林舒望,原是宫中的太医,我入宫后便开始侍奉太后。太后急症崩逝后,我假死出宫,藏身于这茶楼之中。我的话,姑娘能明白吗?”
      林舒望不掺杂任何感情,将够得上灭九族的事情说出,平淡的似乎在说别人的事。
      姜璇玑思索着他话里的含义。
      入宫侍奉太后,不久太后便急症崩逝,然后假死出宫的意思是……太后的死,与他有关?
      姜璇玑猛地抬起头,带着些震惊和惊恐看向依旧淡然自若的林舒望。
      任谁都没有办法将这个相貌平平无奇,看上去有些病弱,性情温润又少言寡语的茶楼老板,和太后的死联系在一起。
      林舒望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开口问道:“如此,算是有诚意吗?姜姑娘可愿给林某讲讲自己的故事?”
      姜璇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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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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