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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骤雨乱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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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腔里满是咸味，安漾已经尝不出菜肴的味道，起身去了卫生间用凉水冲洗，掩盖情绪失控的证据。
客厅里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安漾匆匆收拾好自己出去，陆行川正在关窗户。
此时屋外疾风骤起，对着窗户的餐桌正是风口，啤酒罐都被吹倒滚落。
“起风了，看样子今晚有大雨。”
陆行川将窗户插销插上，屋外东倒西伏的树木野草让他预感要变天了。
“别走了，今晚留在这儿。”
明明是善意的邀请，却被安漾以一种哀求的语气说出来，嘴唇都泛着苍白。
陆行川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安漾为什么呈现如此状态，监控视屏中的那天也是这种天气。伶仃无助的安漾在暴雨中奔走，在李奶奶的尸体前驻足，以为死亡带走了她的爱人。
“我不走，我正要拜托你收留我一晚呢。”
陆行川尽量用松快的语气，试图驱赶安漾内心深处的不安。
“另外，李老伯托我给你送个东西。”
硬盘被推到安漾面前。
“这是小卖部门外之前的视频监控，路川那天确实出现过，我想你或许需要这个。”
安漾拿起硬盘，眼神里的急迫和期待显而易见。
陆行川内心斟酌再三，还是劝解道：“你也别抱太大希望，那里面的东西我看过，应该没什么太大价值。不管路川真如你所言是被人杀害毁尸灭迹，还是用了障眼法玩失踪，归根结底都是在你的世界无影无踪了，三年都过去了，你也该向前看了。”
“你是要我忘掉他么？”
“我不知道他值不值得，但你不需要为此赔上余生。”
等一个没有回应的人，这种感觉陆行川不是不懂，林娅消失之后，他也曾凄凄惶惶，终日游离没个着落，让爸妈和好兄弟担心不已。有时候他会怀疑，林娅是否真的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如果林娅从未出想过会不会更好……
林娅留给他的唯一物件是一颗绿宝石，幽芒恍若蛇眼。绿宝石在身边盘玩多年，他的心也困顿了多年。直到这次重返故土，陆行川终于下定决心，将绿宝石留在了大蛇神庙。
大蛇神庙是他过往人生的埋葬地，记录着旅程的过客，散落着成长的遗物。
只是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了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不过状况着实有点复杂。
“你会忘记重要的人么？”
这是安漾最后的询问，却轻易将陆行川的心绪扰乱。
当然忘不了，付出真心的感情怎么会说忘就忘，但也无可挽回。
摆出一副高姿态去劝慰别人，他自己却没能跳脱其中，只是推己及人，他为安漾的痛苦感到心疼。
半梦半醒间，有关林娅的回忆变得模糊不清，耳鬓厮磨的恋人转头却是盈盈笑意的安漾。
狂风骤雨猛烈击打玻璃花窗，骤然惊醒的陆行川心里已是惊涛骇浪。
白光闪过，一声炸雷将睡在旁边的余宇震醒。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天，雨下这么大！完了，明天的游泳课也上不了了。”
余宇趿拉着拖鞋走到窗户前抻个腰，陆行川从床上坐起来，靠在贴墙的墙壁上，撑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了？你也喝多了？”
余宇抄起桌边的水杯递给他，打开台灯盘腿坐到床边。
“谢谢，没喝多少，我酒量没你那么差。”
“那你这怎么回事，看着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我还是去弄点热水。”
陆行川伸手拉住余宇，摇了摇头。
“别麻烦了，不是身体上的事。”
“那就是心里有事！”
余宇一锤定音，表现得很是激动。
“是因为安漾吧，安漾通知我来聚餐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俩有情况。我在饭桌上旁敲侧击，你们也不给个准话，可急死我了。说说，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行川抬眼看向余宇，心中疑虑困惑倾诉一番也未尝不可。
“你就那么想让安漾和路川和好？万一路川是个混蛋怎么办？”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你这人啊，就是太拧巴！你现在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你也对三年前的事情心怀愧疚，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你愧疚是应该的，但是不能避着、躲着、拖着啊，安漾都不介意，你就鼓起勇气表个态嘛。你这次要是再不清不楚的跑了，我一定揍你一顿给安漾讨个公道。”
威胁的话术在陆行川看来不疼不痒，负心汉也罢，浪子回头也罢，终究是安漾和路川的故事，他陆行川在故事里就是个死去的背景板。
“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但是如果，我是说假如安漾身边出现其它人呢，她或许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你就是想打探安漾这三年有没有再谈呗，但凡她自己能走出来，我都不掺和你俩的事。”
骤雨初歇，余宇看了眼手机时间，五点二十七。
“不说了，我出去晨练跑几圈，然后直接去村里小学的游泳池，现在里头估计全是枯枝烂叶，我和安漾上午有的忙活喽。”
陆行川也睡不着了，起床揉了把脸。
“等会儿我也去你那儿帮忙吧，我上午也没什么事。”
“行啊，那敢情好，学校见，走了，还得回家拿点东西。”
雨后的夏日清晨舒爽又干净，啾啾鸟鸣在旷野中回音悠扬，陆行川站在餐厅的窗前眺望屋外的菜园，连绵的水稻田，还有远山缭绕的云岚。
从前他为了躲避石垭村的旧事，一直不肯回来好好看看，如今才发现错过了多少美好。
楼上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陆行川转头看见楼梯口处的安漾，熟稔地打了声招呼。
“你醒了，昨晚休息得怎么样？余宇等着我俩去帮他清理村小的游泳池。”
安漾点点头，又反应过来不太对。
“你也要去么？”
“怎么？免费的劳动力都不想要？”
开玩笑的话语消解了二人之间尴尬的状态，对昨晚的谈话彼此都心照不宣选择略过。
“没有，稍微等会儿，我收拾一下就和你一起过去。”
安漾又折回楼上，快速洗漱换衣，将必需品扔进小篮子里，一步两个台阶下楼，全程不过十多分钟。陆行川一根黄瓜都没啃完就看到安漾妥妥贴贴出现在面前。
“你倒也不必这么着急，既然收拾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安漾将一部老款手机递给陆行川。
“这是妈妈以前的手机，你拿去用吧，方便联系。”
“好，谢谢。先去早市上吃个饭。”
村小在小卖部和后山之间的位置，学校里的露天游泳池用水都是从山上引流下来的活水，上面修了一个蓄水池静置沉沙排除杂物。然而在大雨冲刷下，无论是游泳池还是蓄水池里的水都浑浊不堪。
二人到达时，游泳池的水基本排净，蓝色的小方砖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泥灰，余宇正在清理引水渠的枯枝杂物。
“来吧，你俩把池壁刷刷，等会儿我接上自来水水管冲一遍。山泉水暂时是用不上了，蓄水池净水还得要些时候。下午让哪些毛孩子们在哪儿上游泳课还是个大问题。”
余宇将两柄长刷递过去，颇为头疼地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泳池。
三人卖力的清刷着，不时聊上几句。
“来上课的孩子多么？就你们两个人忙得过来么？除了上课还有清理场地的事情，都挺耗精力的。”
陆行川其实从一开始就挺好奇的，余宇一直都留在石垭村打转，无论是之前作为自己好兄弟的余宇，还是现在作为安漾好朋友的余宇，总是执着于为石垭村进行防溺水宣传。既是搜救队队员，又是无偿游泳教练，将自己的时间和生命挥洒在这些事情上，很少离开石垭村去外面看看。
“多一个人学会游泳就少一份风险……我的童年好友，陆行川，当年就是溺水身亡的……”
原来是因为我么？陆行川心里很不好受，余宇是个过于善良的人，依旧在为失去的童年伙伴自责。那安漾呢，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么，在这个只有自己溺亡的世界里，安漾和余宇都和自己一样，过不去当年那件事。
所以安漾之所以能无限接受自己差劲行为，其原因竟是对过往的愧疚么……
是自己卑劣地利用了安漾的愧疚，让自己被无限包容。是自己沉浸在个人的悲伤中，对余宇的行为视而不见。
陆行川神色复杂，低头无意识的反复刷一个地方。
一道水柱突然滋到他身上。
“嗨！想什么呢，那块地方都快被你刷抛光了。”
余宇捏住水管出水口，朝陆行川晃了晃。
“我是在想还有什么地方能供你们开展游泳教学。”
“所以呢，你想到什么地方了么？”
陆行川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就在脱口而出的瞬间突然灵光一闪。
“既然是为了防止小孩子们野游出意外，不如就在野外找个地方模拟一下情境怎么样？”
安漾和余宇同时看向他。
“你的意思是？”
“去大蛇神庙旁边的落水潭上游泳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