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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生 ...

  •   雷声轰鸣,雨声咆哮,抬头就是黑滚滚的云,乌压压的连绵不绝,看着沉重的很,像是要落下来把整个世界吞噬。

      磅礴的雨水用力敲击着地面,时不时的溅起水花,昏暗的柴房里,一个模样看起来15,6岁的羸弱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苏云卿是被活活饿醒的,穿过来后,她已经有足足三天没吃饭了。

      就当她以为自己才刚刚穿越就要莫名其妙饿死在这个破旧的柴房里时,那扇被上了锁的破旧木门终于在沉寂了三天后发出动静,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倾盆的雨一下随着狂风扑了进来,门外带来的丁点亮光让苏云卿的视线一下不太适应,她抬手遮了一下。

      进来的是一个长得颇为粗犷的婆子,这婆子放下伞回身又把门推上了,柴房便又变回原先昏暗的模样。

      “请二小姐安。”

      那婆子嘴上恭敬,却又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说的,就连眼神里都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老奴是受命来问询的,不知二小姐在这三天里想清楚了没有,那东西到底二小姐有没有拿,又拿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因为嫉恨大小姐故而就故意将那玩意偷走藏起来了。”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来,婆子却不给苏云卿回答的机会,又道:

      “二小姐已经饿了三天,想来脑子也已经清醒了许多,有些话需得好好想想再说出来。”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这婆子有一句话没说错,一个人越是饿脑子变能越发的清醒。

      穿过来三天,虽然没碰见一个人,也没吃上半点东西,却足够让苏云卿这个21世纪穿来的人理清原主身上发生的事。

      这姑娘原本该是当朝丞相府嫡出的小姐,金枝玉叶的身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嫡出小姐就是比公主也差不了多少,本该是被人娇养一生的,可惜这姑娘命途多舛,非但没能享做大小姐的命,还被丞相的仇敌卖到乡野。

      这世道里的人无论尊卑贵贱大多重男轻女,不过是世家贵族里的女人活的较好一些,而乡野里的女人,譬如原主,那个也叫苏云卿的姑娘则是在无时无刻的干活和殴打里长大的。

      世家贵族中的女人们偏爱饮茶作诗消磨时间,而本该是其中一员的苏云卿要替家里做活下地浆洗衣服,有时还要照顾一个顽劣的弟弟和充做父母发泄的工具。

      被丞相府找到的那天,原主才刚刚被打完,彼时秋风萧瑟,她坐在屋外的角落洗着一家人的衣服,单薄又粗糙的衣服下隐藏着一片片连绵的乌青色。

      她已经连疼字都喊不出来,只麻木的用棒槌敲着脏衣,盼望着早些干完活能得一碗剩饭吃。

      当丞相府的人向她说明原委并将她接走时,她的脑子其实是发懵的,她坐在宽大的马车里,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就连身下的坐塌都是她从未感受到的软,她以为佛祖垂怜,她以为自己终于走到了天堂。

      可她错了。

      等她回到丞相府才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份早就被人替代,母亲失去她时伤心欲绝,便从旁支过继来个差不多月数的小姐顶替了她的身份,取名苏卿月。

      渐渐的,母亲好了,父亲也好了,人人都好像过去了这个坎,只有她被留在那乡野之中被人遗忘。

      于是她做了二小姐,对外称作身子孱弱,此前一直都避世养病,如今身子好些便回了府。

      这丞相府可真大啊,她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大的庭园,这儿的花园比她天天劳作的农田还要广阔,姹紫嫣红的花聚在一起,让人挪不开眼。

      所见之处皆是花草氤氲,假山叠石,连地砖上的花纹也被细细雕刻过,她被这样的绚烂所震撼,却没注意到自己的震惊好奇落在别人眼里便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般模样,下人们表面低着头,眼里却总闪过不屑和鄙薄,丞相和丞相夫人初时待她慈爱,却也常常叹息于她畏缩的乡野做派。

      走到花园尽头,一片繁花紧簇中,一个看似如秋水般柔弱的女人披着一件雪白的绒毛裘衣缓缓朝她走来,上面翠青的玉珠从脖颈处一路镶到衣服的下摆,看上去精巧极了。

      那人垂眸看她,明明柔弱的身段却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苏云卿低头不敢看眼前的女人,所以错过了她眼里潜藏着的恶意,只听见她柔声拉起自己的手,唤道:

      “妹妹。”

      她低声应了,这样如白玉般雪白细腻的手与她常年做活的这双粗糙的手交叠在一起,让她的头低的更低,她没缩回自己的双手,于是便被对方这双手又拉去了地狱。

      在乡野时,她不曾拥有自己的名字,那时养她的父母若是要唤她便只叫“死丫头”“赔钱货”“贱人”这些词来来回回的换。

      所以当丞相亲切地问她自己的名字叫什么时,她又局促的低下了头。

      她没答出来话,印象中会承受的疼痛却没有出现,还得了一个属于她的新名字。

      她叫苏云卿。

      太好了,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再也不用过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不用干活不用挨打,不用哄顽劣的弟弟,有父母有姐姐,甚至会有人伺候她。

      那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可上天好像偏看不得她的人生顺遂,回府一月后的晚膳,苏母眼含笑意,慈爱的看着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温言道:

      “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届时我们会宴请族内亲眷和与你父亲交好的官场朋友,将你介绍给所有人认识。”

      苏云卿的眼神雀跃起来,她从未过过生辰,自然也不知自己的生辰在何时何月,甚至对生辰这个词的记忆仅来源于弟弟生辰时她要干的更多的活。

      “嗯,谢谢父亲母亲。”

      她重重点头,乖巧的样子让苏母眼中的心疼更盛,也让苏卿月嵌进手心的指甲更重。

      当苏卿月邀她去府外一道看看时兴的首饰时,她甚至是感激这个顶了她身份的姐姐的。

      可当马车行至半途,路过一处人群熙攘的街巷时,苏卿月拉着她下了马车,带她走上了一座小桥。

      小桥下水波荡漾,偶有两三艘小船划过,棕黄的落叶顺着风打旋落下飘进水里。

      苏卿月眼中暗流涌动,挣扎了几番后,她朝苏云卿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妹妹,别怪我。”

      说完这句话,她转头落进了水里。

      平静的水面骤然炸出水花,她不会凫水,幸好一旁的侍卫紧跟,立马将人救了上去。

      终究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就算不是亲生的,但总有十几年承欢膝下的情谊,更何况最开始就是丞相父母自己选的女儿,自然是百般心疼万般呵护,苏母近乎一刻不离的守着陷入昏迷的苏卿月,苏父则在外头严厉的呵斥着护卫的疏忽。

      苏云卿很快就明白苏卿月跳下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她醒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都是我的错,是我夺了妹妹该有的身份,妹妹怪我是应该的,我生来亏欠了妹妹,就让我用命来换。”

      苏卿月在苏母怀里哭的痛心断肠,话语间还想夺去苏母发间的簪子自尽,苏母吓的脸色苍白,慌乱的拦住她的动作,一时间屋里布满哭声,苏父铁青着脸,转头问她:

      “怎么回事。”

      她没见过苏父这样难看的脸色,让她又想起曾经在乡野里他的养父打她时的样子,同样是铁青着脸,面无表情。

      “我…我没有。”

      看着苏父的脸色,她紧张起来,连话都说的磕磕绊绊。

      两边各执一词,苏父于是转头看向地上的护卫,厉声道:

      “你说。”

      那护卫显然也是怕的,站在他眼前的到底是当朝丞相,骇人的气势一压,他便颤抖起来。

      “小的…小的也没看清,只看到两位小姐拉扯了一番,大小姐就掉进了水里。”

      “他说谎!”

      苏云卿的眼睛顷刻湿润起来,却对这样的污蔑无能为力。

      没人能为她作证。

      听完护卫的话,苏父的眼里带上了失望,他看向苏云卿,眼里带着审视。

      只一眼,让她遍体生寒。

      “传下去,下月二小姐的生辰宴不必办了。”

      恍惚间,她听到苏父声音沉重,狠狠压向了她。

      落水后苏卿月大病一场,看上去愈发柔弱,丞相和丞相夫人怜惜她,也愈发顾不上回府没多久的苏云卿。

      苏云卿想和他们解释不是的,苏卿月落水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可每当想起苏父冰凉的那一眼,以及他们眼底逐渐消退的热络时,她突然有些不敢说了,她不敢赌丞相和丞相夫人是会相信刚刚被带回来的她,还是从小养在身边的苏卿月。

      她怕连最后那点珍贵的来自父母的关怀也得不到了,于是便不大出门,日日缩在自己的卧房之中,下人们对她的轻视近乎毫不掩饰,她安慰自己不过是遭点白眼,总比从前要日日挨打,饥肠辘辘没饭吃的好。

      可祸事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的盯上了她,一叠叠小的错事积聚起来,或是她不懂的规矩,或是她根本没做过却被众人坐实的传言。

      终于有一天,她再也看不到父母眼底的那丝关怀,取而代之是或许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厌恶。

      最后,在一个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她被苏卿月陷害,当众打碎了御赐的汉白玉玉佩,丞相惶恐,亲自向圣上请罪,出宫后便将她打发到了庄子里,再不管不问。

      她这回想解释了,她怕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苏云卿大声哭喊着:“不是我,不是我打碎的,是苏卿月给我的时候故意没拿稳碎在了地上。”

      她翻来覆去的重复着这几句,可任凭她如何哭喊,也没见上丞相和丞相夫人一面。

      坐着发旧的马车,她被送到一处偏僻的庄子,刚去的时候众人依旧忌惮着她的身份,可时日久了,看到丞相府里竟真没人来瞧这位二小姐,知道她不过是个彻底失了宠爱的空壳,那些婆子和家丁便原形毕露。

      在庄子里做活的大多都是不被重视或是被罚来的,他们把怨气发泄在她身上,让她干活做事。

      她又过上饥一顿饱一顿,干不完活便要挨打的日子了。

      原来她还是她,从来都没能变过。

      几日前,苏卿月打着心疼妹妹的名号悄悄送了些点心来,转头却又说自己不小心将最喜欢的一枚白玉嵌碧玺戒指不小心掉在了食盒里,烦请妹妹能送回来。

      苏云卿没吃那盒点心,更没见那枚戒指,自然什么都拿不出来,庄子里的人大抵是收了好处,竟大着胆子将她关进了柴房,断了吃喝。

      早春三月,在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一个少女倒在暗无天日的柴房里,含着不甘和恨意永远闭上了眼睛,这具身子重新睁开眼时,是另一个苏云卿出现在了这个时代。

      柴房里,婆子被苏云卿盯的有些发毛,她心下奇怪,苏云卿从不敢正眼看他们,与他们说话都是低着头小声说的,丝毫看不出丞相家小姐的风范,如今的眼神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但她无心多想,只盼望能快些完成大小姐的命令拿到好处,便抬脚就要踹向苏云卿。

      换了芯子的苏云卿自然不会任人欺辱,闪身一躲,那婆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张嘴骂道:

      “叫你一声二小姐是给你面子,你还真当自己还是丞相府的小姐不成,今天我就把话放这里,这事儿无论如何你都得认下。”

      苏云卿不理会她嘴里骂的话,哑声道:

      “你要我想那东西哪里去了,它不是正在你怀里好好揣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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