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東雲綾野

6、第六章

　　阳介似乎比以前更容易害羞了。
　　说不定以后可以多逗逗他。
　　就在佑正蹲着一边把食材放进冰箱，一边这样想着时。他感到有人站在了他身后。
　　“你在想什么？”阳介手插着裤兜，弯下腰看着他。“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佑正闻言，眼角的弧度又弯了些。
　　他关上冰箱门：“保密。”
　　阳介顿了一下，看到佑正被冻得通红的手指，微微皱了皱眉。
　　“欸？”佑正的手突然被阳介一把抓住，他怔了一下。
　　阳介的手很温暖，将他的手整个包裹住。佑正眨了眨眼，抬眼看了看阳介。
　　“你好瘦啊。”阳介抓着他的手叹了口气：“手上骨头都硌着我了。”
　　“是吗？”佑正抽回了手，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消瘦了很多，但之前光想着工作了，这些事他根本无暇顾及。
　　“我之前...大部分时候吃饭都是随便应付过去的。”
　　阳介闻言，略微不悦的盯着他，无奈道：“这么久没得胃病还真是奇迹。”
　　佑正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就在这时，阳介的手机响了，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接个电话。
　　然而就在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时，却怔了一下。
　　电话接通，阳介却一言未发，似乎是等对面说完了，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佑正起身，想暂时回避一下，但却被阳介拉住了。
　　“不用了，我觉得也没人想见我。”
　　阳介的语气是佑正所没听过的，前所未有的淡漠。
　　佑正似乎意识到什么，轻轻捏了一下阳介，像是安慰。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激动的说了什么，但阳介再也没说一句话，最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佑正看着他明显低落下去的情绪，也没多说什么，就这样站在他的身边。
　　许久，阳介深呼吸了一口，向佑正那边凑了凑，把头抵在了后者的肩上。
　　“晚上吃什么？”
　　“我还没考虑。”佑正老实道，摸了摸阳介的头。“排骨怎么样？”
　　“好啊。”阳介吻了一下他的颈，呼出一口气。“你多吃点。”
　　“嗯。”佑正继续薅着阳介的头。
　　那通电话，大概是阳介的家里打来的。不过好在他马上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
　　阳介大概也很久没有回家过年了。
　　他往冒着诱人光泽的排骨里加了两勺盐。从厨房探出头，看见阳介正坐在沙发上接着看电视，但显然有些出神。
　　“要开饭了。”他道。
　　阳介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佑正看得出来。
　　吃过饭，阳介还是和以前一样主动洗碗。但就在佑正刚准备找一套衣服洗澡时，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推开门走出去，只见阳介愣愣的站在那，脚下是碎成鸡块裂片的盘子。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相似的光景。
　　佑正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上去，避开那些残片，抓起了他的手。
　　“没受伤吧？”
　　“没...”阳介反应过来，皱起眉看着地上。“我去扫一下。”
　　“我来。”佑正把他推到外面：“你累了，早点休息。”然后就伸手拿了扫把。
　　佑正的语气带着一丝强势的意味。
　　阳介顿了顿，也没走，就这么靠在门框上看着佑正收拾场面。
　　“前年，我回家了一趟。”
　　阳介自顾自的就开口了，佑正有些意外，但手上动作不慢。
　　“嗯。”
　　“我本来不想回去的，但是耐不住他们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我当时想，都过去这么久了，也该接受了吧。”
　　佑正把微小的瓷片全部扫进簸箕里。静静听着。
　　“结果完全没有，当时我一进门，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全部消失了，就像是一个外人闯了进来。”
　　阳介的声音有点嘶哑。
　　“我自己在房间里待了几天，后来家里来了不知情的亲戚，吃饭的时候问我怎么还没有交往的对象。”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摸了摸口袋，像是在找烟盒，但没有找到，于是叹了口气。
　　“我爸...听到这话就一直沉默，饭也没吃，一个劲的喝酒。”
　　“可能是用酒精壮胆吧，头脑热上来之后，他手往桌上一拍，站起来，然后就对着我说......”
　　“阳介。”
　　被叫了名字的人抬眼，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却突然被整个拥住了。
　　“不要再说了。”佑正轻声道，又将他抱紧了些。两人之间似乎没有留下一点缝隙。
　　“现在，你不用去面对和回想那些。”他像是安抚似的抚着阳介的后背。
　　“这里只有我和你。”
　　四周十分安静，阳介似乎都能听见佑正平稳的心跳声。
　　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茶香，用的是他的沐浴露，阳介还是觉得佑正身上这种没有混合薄荷烟草味的气味好闻些。
　　他把头埋了下去，原本就开始模糊了的的视线顿时变得一片漆黑。
　　“我已经看过你的眼泪太多次了，所以放心哭吧。”
　　谁想哭啊...
　　尽管阳介这么想着，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

　　今晚，又下了雪。

　　尽管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宅在家里过年。佑正却觉得比以往都充实了许多。
　　除夕夜，吃过年夜饭后，阳介在房间里翻找许久，最后找出来一盘游戏卡带。
　　高中时，阳介会经常拉着他玩游戏，但一向成绩优秀的佑正对游戏却没什么天赋，总是输给阳介。
　　而这一天，他却赢了阳介一次，他看了看阳介僵硬的操作，心想他大概也是很久没有玩过了。
　　但很快，熟悉了操作的阳介就操控着画面上的人物，一次又一次将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屏幕暗了下去，又一声“K.O.”响起时，佑正叹了口气。摘了眼镜把头靠在沙发枕头上想略微休息一会。却听到一声“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阳介也朝窗外看去，随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零点了。”
　　佑正怔了怔，然后听到一声“新年快乐。”
　　“嗯。”他放下游戏手柄，笑了笑，伸手抚上阳介的脸。
　　“新年快乐。”
　　一束光柱直直的升上天空，随后顶端在夜色中骤然爆炸开来，分裂成无数流光溢彩的彩色光点。
　　伴着焰火升空的声音，阳介接近了些，伸手将佑正推倒在沙发上，一个吻轻轻的落到了佑正的唇上。

　　“你要回去？”
　　阳介顶着一头睡乱了的头发，还有些睡眼惺忪。靠在门边抱臂瞅着已经收拾好东西的佑正。
　　后者应了一声，有些抱歉的笑了笑：“这个天气衣服都干不了，而且都已经住了这么久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佑正没好意思说出来。
　　因为实在是太闲了，这些天两人的次数实在是太频繁了。佑正不知道阳介是什么感觉，但他是有些吃不消。
　　“那就搬过来。”
　　可能是没睡醒的原因，阳介看上去有些不耐烦。
　　佑正怔了一下。
　　阳介揉了揉眼睛，凑上去把他楼在了怀里。
　　“我以后还会经常过来的啦。”佑正无奈道。
　　阳介用脸蹭了蹭他。

　　把门关上时，身上似乎还残留了阳介身上的体温和烟草味。
　　他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人没睡醒就会变成这样。
　　至于他说让自己搬过来...
　　那是随便说的吧。
　　佑正站在电梯里思考，虽说自己不久前也考虑过这事，但总归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不方便。
　　忘了吧。
　　他呼了口气。
　　路上还残留着没化干净的雪，稀稀拉拉的。
　　他决定再自己去一趟阳介带他去过的那家超市。在阳介家这段时间体重好不容易上去了些。如果自己又瘦回去的话，阳介估计会生气。
　　想到阳介皱着眉头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笑。
　　超市里的人相较之前来说少了很多，可能是年后其他地方都开门了的原因。
　　当他推着一兜子菜从超市走出来时，瞥见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年轻人举着电话，似乎正在和谁争执。
　　佑正经过他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顿了顿。
　　两人视线交汇，佑正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的瞳孔看向他时，他才收回目光。
　　剑眉，上挑的眼尾，单眼皮，还有微微上挑的鼻尖。
　　佑正微微皱起眉。
　　那个人长的...和阳介未免也太像了点。

　　刚收假回来，事务繁多，公司里这两天格外忙。
　　佑正在敲下一个句号，呼了口气。刚打算摘下眼镜揉揉酸胀的眼睛，电话却在此时震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心里估摸着大概又是工作问题。也没看，摁了接通就放到了耳边。
　　“喂？”
　　而这一次，电话里传来的却并不是牧原语速极快的话语，而是青年随性的声音。
　　佑正眨了眨眼，有些意外道：“阳介？”
　　“是我。”电话那头应了一声。“明天周日，有空吗？”
　　“明天啊...”佑正听着，动了动光标，看着眼前屏幕上完成了一半的计划书。“
　　“有。”
　　“下午三点去B湖公园吗？”
　　“欸...”佑正小声道：“约会吗？”
　　阳介顿了一下。
　　“也...算是吧。”
　　佑正道：
　　“好，我准时到。”
　　挂断电话后，佑正伸了个懒腰，打算去泡杯速溶咖啡。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却发现周围投来了许多视线。
　　他顿了顿，反应过来后小心翼翼道：“大家，怎么了？”
　　说完，大部分人都若无其事的转过了头，就在他懵圈时。坐在他旁边的女同事开口了。
　　“佑正，女朋友？”
　　原本消失了的视线又再次看了回来。
　　佑正迅速眨了眨眼，尴尬的咳了两声。
　　“不是女朋友，误会了。”
　　“真的吗？”那人眯起眼看着佑正继续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佑正你笑呢，说不是可信度也太低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附和声，有些人跟着开起了玩笑。
　　“是啊，告诉我们呗。”
　　“怪不得感觉佑正最近活泼多了，原来是女朋友的原因。”
　　“耳朵都红了哦～”
　　佑正无措的四处望了望，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逃也似的起身走出了办公区。

　　乳白色的蒸汽升腾，佑正低头抿了一口还有点烫嘴的咖啡。然后叹了口气。
　　“哟。”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佑正一怔，回头看去。
　　牧原冲他笑了笑，走到他旁边，往自己的茶杯里倒着热水。
　　“不用管他们，以前没和你说过话，这会抓住机会了拿你打趣呢。”
　　佑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不过你现在这样可比以前好太多了，继续保持！”牧原喝了一口茶，冲他比了个拇指。
　　“牧原先生...”
　　佑正感激的看着他。
　　然而下一秒，牧原警惕的看了看身后，确认没有人。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些。
　　“所以，是真的交女朋友了吗？”
　　佑正顿住了。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牧原又搭上了他的肩。
　　佑正还是耐不住牧原，犹豫许久。
　　“也...可以算是吧。”
　　牧原挑起嘴角，轻轻拍了拍佑正的后背，随后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加油！”
　　“谢谢牧原先生。”佑正无奈道。

　　这阵子温度回升了些，加上是久违的晴天，去公园的路上十分堵。导致佑正晚到了十分钟。
　　当他从塞满了人的公交车上艰难的挤下来时，阳介已经在不远处看到了他。
　　后者冲他挥了挥手。
　　佑正走过去，怔了一下。
　　阳介踏着一双运动鞋，穿着黑色卫衣和宽松运动裤，腰间系着腰包，脖子上挂着蓝牙耳机，头上还带着防汗发带。
　　他实在是没想到，阳介叫他出来竟然是来跑步的。
　　“不然呢？”阳介伸手抓住佑正的手臂“你瘦成这样，平时肯定没怎么动过。”
　　“动多了才会瘦吧...”佑正无奈道。虽说自己以前确实整天都只是坐在工位上，运动量顶多只有去热水间时走的那几脚路。
　　阳介顿了一下，随后毅然决然的拉着他就往公园里走。
　　“但是不锻炼会容易生病。”

　　佑正看得出来阳介为了照顾他，已经放慢了很多速度了。但尽管这样，他还是只能气喘吁吁的勉强跟在后面。
　　反观阳介，不仅步伐稳健，甚至连呼吸都没有急促太多。
　　佑正一边喘着气，想起来了这家伙高中的时候就很擅长运动。
　　不知道跑了多远，佑正终于败下阵来，撑着膝盖停在了原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汗珠顺着脸颊掉在了地上。
　　“不行了吗？”
　　头被摸了摸，佑正没在意这个有些宠溺的举动，抬眼，阳介向他伸出手。
　　“去那边休息会。”

　　“水慢慢喝。”
　　阳介叮嘱道。
　　佑正应了一声，小口喝下一口水，喉结耸动后又马上喝了一口。
　　阳介从包里翻出一张纸巾，伸手帮佑正把脸上的汗擦掉。
　　“感觉怎么样？”
　　佑正还有点喘，过了一会才笑着应道：
　　“感觉是我一年的运动量了。”
　　“是吗？”阳介也挑了挑嘴角：“那你还得加把劲，天气热起来我还会去游泳。”
　　佑正的心思却没放在他说的话上，反而是盯着阳介的脸。片刻后开口：
　　“你笑起来很好看呢，阳介。”
　　后者听到这句话愣了愣。
　　“嘴边还有两个酒窝。”
　　阳介伸手挡住了佑正伸过来的手指，扭过头去。
　　“...让你看到就行了。”
　　佑正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
　　“我去跑一圈，你就在这先休息会。”
　　阳介说完，把包留在了原地，起身把耳机塞进耳朵，跑远了。
　　阳光中，阳介的背影印在佑正的眸子中。渐渐与记忆中少年的背影重合。
　　佑正抿起唇。
　　曾经亏欠他的爱，他还要慢慢还。

　　天色暗了下来。
　　阳介擦掉头上的汗，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
　　“六点了。”
　　佑正锤着酸痛的腿。“你平时都跑这么久吗？”
　　阳介看了他一眼。
　　“平常的话，一个小时就能跑完这点路了。”
　　原来是被自己拖累了啊。
　　佑正尴尬的笑笑。
　　阳介头上还是挂着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嫌麻烦，直接掀起衣服擦汗。
　　佑正看见阳介小腹上线条分明的薄肌，顿了一下。
　　虽说两人该做的都做过了，但佑正还是第一次直接看到阳介的身体。
　　不过...现在想起来，好像每一次阳介都没有脱衣服，最少也穿着一件贴身衣物。
　　就在佑正快速思考时，阳介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走了。”
　　佑正愣愣的应了一声“哦。”
　　阳介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佑正坐在后座，晚风划过脸颊，徒增些许凉意。
　　阳介带着他去了一家面馆，佑正也饿了，夹起一筷子面条送入口中，咀嚼片刻后道：
　　“好好吃。”
　　“我经常来这。”阳介一边吃着一边含混道：“好吃，而且不贵。”
　　天本就不怎么冷了，但店里还是开了暖空调，一碗面吃的两人又出了一身汗。
　　“我感觉我都要馊了。”阳介皱着眉头吸了吸鼻子。
　　佑正闻言，也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出了不少汗的原因，他没闻到汗味。
　　“洗个澡就好了。”
　　阳介听到这话，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佑正。
　　“今天...可以去我家吗？”
　　上次佑正在阳介家放了一套换洗衣物，于是答道：“可以啊，怎么了？”说完他才反应过来，顿了顿。声音低了点。
　　“不能太晚，明天还要去公司。”
　　阳介没说话，抓了抓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