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欲难平》馥馥卷

18、拆画心

　　钱警官握着被汗水打湿的帽子，孤零零地站在警局大厅，嗫嗫嚅嚅。

　　人是抓到了，但是和之前的猜测并不相符。他有些犹豫是否要直接告诉季鹤青。

　　虽然季鹤青从来没有为难过他们这些小警员。但是季家又有谁能得罪得起呢。

　　一时间偌大的警局大厅鸦雀无声。午休值班的几位警员，也纷纷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周队听见声音，很快打开房门，从询问室走了出来，他敲敲门框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

　　“愣住干什么，回话啊。”

　　有周队帮们撑腰，钱警官总算鼓起勇气开口：“去客运站逃跑的是保安的父母。之前被盗的文物，也都在父母家。”

　　他表面上回着季鹤青的话，但人已经随着回答，越来越往周队身边靠近。最后的话音落下，人已经站在周队的背后。

　　避开季鹤青目光的钱警官，镇定了许多，他从随身背着的破旧斜挎运动包里，掏出一袋用报纸捆好的瓷器。

　　“不过，大部分文物都被破坏了。我捡了一些大块的带回来分析。”

　　周队接过袋子，顺手递给季鹤青。只见男人冷白的修长的双手慢慢地揭开报纸，仔细观察起手里的东西。

　　季鹤青问道：“其他东西呢？”

　　“其余的还留在保安的父母家。我已经派人保护了现场，随时可以去。”

　　钱警官局促地抿嘴站在一边，等待着季鹤青的安排。

　　良久，男人微微颔首：“嗯。”

　　他不疾不徐地拿起昨晚被缴获的古画《秋辞》，淡淡地开口：“审问就拜托周队了，我和温筱去拆画心。”

　　“嗯？嗯！”被突然点名的周队一愣，从思绪中抽离开来，随意应和着。

　　早在季鹤青接过那一袋报纸之后，周队的全部心思就已经落在了，分析保安在整起案子中的动机和身份。

　　这会儿更是迫不及待地拎起钱警官就打算去找嫌疑人聊聊：“温筱的问询结束了，你们自便。”

　　问询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因为正午过于明亮的光照，温筱眯起眼睛，望着逆光而来的男人。

　　阳光从季鹤青的身后照射下来，光线轻柔地萦绕在男人的身边，为他镀上一层金身。

　　即使看不见他的面容，温筱也已经在来人挺拔的身形下，缓解了被问询时带来的紧张。

　　甚至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又被你救了一次呀～真是受之有愧呢～”

　　季鹤青面上波澜不惊，他走到温筱前方，弯下腰，低沉暧昧的声线，滑进温筱的耳朵里。

　　“那给你一个报答的机会……”

　　“帮我拆画心。”

　　后半句话，被男人说得又快又冷酷无情。

　　温筱被突如其来的反差，尬得怔愣在原地。她无语地揉了一把，自己还没来得及泛出红晕的脸颊，抢在季鹤青之前，快步离开了询问室。

　　季鹤青也不在意温筱没有回答，直起腰慢条斯理地紧跟着温筱的背影。

　　……

　　季鹤青最终决定，借用一下技术科的办公室。这幅跑墨的《秋辞》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被鉴定为假货的地方。

　　技术科的办公室内，温筱站在桌旁，尽可能往后仰，力求最大程度远离面前的古画。

　　她不安的眼神四处乱窜，说出的话如同机关枪一样迅速。

　　“我事先声明呀，古画修复这种事情，我只是体验过，没有实操经验，更别提博物馆级别的修复了。我只能帮忙打下手。”

　　第一次见少女在文物方面示弱，季鹤青玩味地侧目而视，薄唇轻启。

　　“有我在，你怕什么。”

　　也是。

　　“那就交给我吧！”温筱笑嘻嘻地抽出古画，摊平在桌上：“表层的假画心有点跑墨诶，要加固吗？”

　　“嗯。”季鹤青环顾四周，拿起办公桌上粘票据的胶水，递给温筱：“先用胶水涂一遍。”

　　温筱举起胶水瓶，夸张地挤出一大坨，随意地混着水，就往假画心上刷。

　　这种不用顾忌画纸损坏的豪迈做法，在文物修复中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算是一种奇特的体验。

　　古画修复包括：洗，揭，补，全，四个步骤。

　　因《秋辞》不久前，刚刚修复过一次。所以季鹤青直接跳过了“洗”的环节。

　　等刷完胶水重新吹干古画后，直接跃进到“揭”的部分。

　　微微泛黄的古画，被用小喷壶打湿，反着贴在桌上。

　　温筱紧张地舔舔嘴巴，裁掉古画周围多余的装裱，紧张地揭开最外层的覆背纸。

　　果然……

　　揭开覆背纸后，《秋辞》并没有像一般的古画一样，薄薄地贴在桌面上，透出下面桌子的颜色。

　　温筱嫩生生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她扭头期待地向季鹤青求证：“真的有两层！那……”

　　“是真迹。”季鹤青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枚鉴定放大镜，仔细观察起画心和背后补丁的样式，确定是他自己修的那一份《秋辞》。

　　“太好了！”

　　季鹤青被揽着脖子，抱了个满怀。

　　男人因意外的冲击，往后错了一小步。随即稳住步伐，牢牢地抱紧，冲进怀里的少女。

　　两人的靠得极近，清新的柑橘味混着沉稳的木调香，调和出沁人心脾的果木味。

　　宛如身处飘雪的北国，微醺地醉倒在温暖的壁炉旁。裹着温暖的羊毛毯，和爱人共饮一杯螺丝起子鸡尾酒。

　　上头的喜悦消退，温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扑进了季鹤青的怀里。几分热意涌上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低头，眼神躲闪般垂在男人脖颈间。

　　季鹤青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少女，低低的声音缓慢展开：“温小姐，还想抱多久？”

　　温筱也没想到自己脑子一热，竟然冲动地抱了上去。她羞涩地从季鹤青身上下来，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画还继续揭吗？我看之前补得很好。”

　　男人从善如流地回答：“不揭了，等明天干透，从假画心的那边开始揭。”

　　感觉袖口被扯住，季鹤青微微侧过头，再次拉近自己和温筱的距离。

　　“开心了吧？”少女大大的笑颜，顺着季鹤青弯腰的动作，闯进他的视野。

　　眼尾好像有一两颗淡淡的小痣，还是阳光亲吻过的雀斑？

　　季鹤青默默盯着温筱的桃花眼，陷入自己的思绪。

　　少女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水面，变得模糊不清。

　　“季鹤青！”

　　男人慌张地回过神，快步转身往技术科外走：“我去告诉周队这个好消息。”

　　他面色沉静，表情寡淡，只是被碎发遮盖的耳尖，微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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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配合审问，惨白的灯光和昏暗的阴影，共同构成了审讯室仅有的两种颜色。相比之前的询问室，更为阴森恐怖。

　　季鹤青身高腿长，先温筱一步，抢先来到了审讯室。他将古画的调查结果，告诉钱警官。

　　透过单向玻璃，冷漠地看着周队压着火气，拿着新线索审问保安。

　　那人低垂着头，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东西是我偷的。我故意让下班员工触发警报，在解除报警的间隙里，将文物运了出去。”

　　他突然卡顿了一下，想想继续说道：“东西……对东西。偷出来的文物，我都把它们弄碎，卖给了几个不同的回收店。剩下那些不能卖的，就收在家里占地方。”

　　说到金钱，保安的脸上终于焕发出一丝生机：“你别说，弄碎了还是那么值钱。我的助学贷款一口气就还上了！”

　　可惜，在座没有一个人能共情他的小确幸。

　　温筱正好从审讯室的门口进来，她茫然地看着里面颓废失意的保安：“审的怎么样了？”

　　钱警官罕见地拉着脸，摇摇头：“没结果，死也不肯供出幕后主使，一口咬定他是在茶馆，和造假大师钟叔一见如故。不过，销赃的地点倒是真的，已经全部查获了。”

　　祸不单行，这边没能从保安嘴里撬出幕后主使。那边警局大厅，又来了一尊和稀泥的大佛。

　　一位小警员急急忙忙冲进审讯室，抓着钱警官的胳膊，焦急地小声说：“钱警官，不好了，乔副局来了。”

　　闻言，钱警官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他也不顾审讯的进度，直接打开小门和正在审讯的周队耳语。

　　周队气得一脚踹翻了，审讯用的椅子：“艹，那个傻逼玩意儿倒是会挑时间啊，这个点赶过来。”

　　暴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周队赶走前来报信的小警员，重重地关上审讯室的大门。

　　眼下审讯室内，除了在单向玻璃里的犯罪嫌疑人，就只有周队，钱警官，季鹤青和温筱四人。

　　周队靠在大门上，压低了声音：“跟你们透个底。马上要来的乔副局，就是个酒囊饭袋的货色。仗着资历老，局里一直拿他没办法。

　　他来只能有一件事情，上头有人想把这个案子压下来……必须在保安身上结案。”

　　周队沉沉地叹了口气：“眼下保安确实是最大的嫌疑人，按程序定他，确实找不出错处。但是……”

　　话还没说完，乔副局的已经带人来到了审讯室门外：“周队！恭喜啊，又破获了一个大案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小话是不能再说了，周队只能开门应酬。但在座的各位都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保安一个人搞不出这么大的阵仗。

　　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打赢了，可以继续调查。
　　打输了，就此结案，世界上再多一个抗罪的普通人。